他們曾經(jīng)許下過誓言，但同行不代表同心，也終究沒有得到平安喜樂的結(jié)局。

    “五年前的秋天，快接近初冬的時候，楊凡病了，病得挺重，一時間病來如山倒，把我們都嚇了一跳。我跑遍了整個長安，花光了好幾天的飯錢，能請得起的大夫都請了一遍，但他們都束手無策，說這病罕見，也難治。后來入冬了，長安下了雪，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在醫(yī)館門口遇見了一個人，他說安陽有位名醫(yī)，見多識廣，也許可以治這病?！?/br>
    她笑了笑，刻刀抵在木料上，緩緩地劃下一痕：“后來我才知道，那個人是林江陽。我也查過了，安陽確實有這么一位大夫，但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醫(yī)師，連安陽城門都沒踏出過，談不上見多識廣，也根本就不會治這病?！?/br>
    遲暮愕然：“你是說，是林江陽讓你們到安陽去的？”

    周綺點點頭：“我們聽了之后，自然如獲至寶，退掉長安租下的房子，安排車馬，就這么去了安陽?！?/br>
    安陽，所有噩夢的開始。幾度春秋變幻，命運(yùn)的齒輪終于轉(zhuǎn)到了那一環(huán)，之后的一切如同大壩潰堤，滔天的洪流將她兜頭淹沒，不留一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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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nèi)齻€都在長安長大，迫于生計，沒錢出門游玩，最遠(yuǎn)也只去過瑤縣，安陽之行，除去為好友病情的擔(dān)憂之外，更多的是對從未到過的城鎮(zhèn)的期待：安陽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應(yīng)該不如長安繁華，會比瑤縣更大一些嗎？

    馬車駛?cè)氚碴柍莾?nèi)，她和林凡都興奮不已，即使是病重的楊凡，也勉力支起身來，掀開車簾往外看。

    “其實安陽和西關(guān)城差不多，沒什么特別的。只是我們沒見過，看什么都新鮮——畢竟是第一次出遠(yuǎn)門。”

    到了安陽之后，光是打聽那位大夫，就費了好一番功夫：那個提供消息的人，只給了個不知真假的姓氏。好在安陽城也不大，這樣一位名醫(yī)自然聲名在外。他們找到醫(yī)館，卻聽說這位大夫去了安陽的村落給人看病，還會在那待上一段時日，去那個村子要翻過一座山頭，沒個十天半個月不會回來。

    楊凡的病情很是兇險，容不得一拖再拖。商議之后，他們決定直接出城，到安陽城外去找那位大夫。

    說到這里，周綺稍作停頓，指尖抵著刀背，刻刀緩慢下移。

    “我們出城出得晚，爬到半山腰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正好附近有間客棧，我們就決定休息一晚，第二天再繼續(xù)趕路。”

    她微微瞇起眼睛，好像在回憶當(dāng)時的情景：“當(dāng)時雪下得很大，我們費了不少的力氣才爬上半山腰，那間客棧是座兩層小樓，地方不大，加上我們?nèi)齻€，一共有七個人?！?/br>
    客堂里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她壓得極低的聲音，輕如飄絮。聽到關(guān)鍵的地方，遲暮不由得屏住呼吸，看她用刻刀點著桌面，一字一頓：“我，林辰，楊凡，尹浩風(fēng)，王管家，還有一個廚娘，一個書生。”

    “對了，當(dāng)時他還不是管家，只是尹浩風(fēng)的一個家仆——我記不清他的名字了，暫且稱他王管家吧?！?/br>
    他們?nèi)胱∫院蟛胖?，這家客棧的主人回家探親去了，廚娘就臨時兼任了掌柜：這地方一到冬天就沒什么人，廚娘也是店主人的遠(yuǎn)房親戚，偶爾代他接待客人、打理生意，冬天人少好應(yīng)付，一個人也不會忙不過來。

    楊凡病得重，跋涉上山已經(jīng)耗費了不少精力，一進(jìn)客棧他就上床休息了，晚飯也沒下來吃。

    客棧不大，客堂里只有幾張桌子，先前來的人干脆就把桌子拼在一起，說是萍水相逢也算緣分，能同桌吃飯，可以讓大家都熟絡(luò)些。

    晚飯的時候，周綺和林凡去了客堂。已經(jīng)坐在桌邊的是個書生，長袍外頭裹著大氅，一見他們就熱情地站起來打招呼。他說自己姓陳，是準(zhǔn)備去長安趕考的，因為在那頭有親戚，所以想早些出發(fā)，在那邊多住一段時日，也好做做準(zhǔn)備。

    沒過多久，廚娘把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來了。四人圍坐在桌邊時，客棧外忽然有人叩門。

    這個時間還有客人實在是罕見，廚娘連忙去開門。先進(jìn)來的是個深色氅衣的中年男人，身姿挺拔，腰間佩劍，裹挾著一身風(fēng)雪，后邊跟著一個家仆打扮的年輕人，費勁地拎著一個沉重的箱籠。

    “后來吃飯的時候，他坐在最邊上的位置，說他叫尹浩風(fēng)，那個年輕人姓王，是他的家仆?！敝芫_笑了笑，語氣平靜，“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尹浩風(fēng)，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在江湖上還是個大人物?！?/br>
    一頓飯吃得挺愉快，屋外呼嘯的風(fēng)雪被窗扇嚴(yán)實地?fù)踝?，熊熊爐火燒出暖融的煙氣，幾杯薄酒入喉，氣氛也越發(fā)地明快起來。

    酒意上涌，書生喝得半醉，話匣子一開，就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他自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顯擺起來就說個沒完。

    到最后，他炫耀般拿出一顆夜明珠，放在手中給周圍的人看：“這是我們家祖?zhèn)鞯膶氊?，?jù)說是我太爺爺那一輩傳下來的……”

    周綺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寶物，她瞪大眼睛，跟一邊的林辰交頭接耳：“這東西很值錢吧？”

    林辰說：“你就知道錢，這可是人家家一代代傳下來的，說不定意義深重，無價之寶呢?！?/br>
    “這東西，價值連城吧！”廚娘嘖嘖有聲，盯著那顆夜明珠不放，“要是拿到市面上，估計能賺好幾箱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