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房的門只能從里面閂上，就在她今天出門的那段時間里，那個和她冤家路窄的人可以很輕松地打聽到她的房間，然后塞進(jìn)來這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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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過得很平靜，遲暮在房里看了一會書就上床休息了。今天雖然沒怎么奔波勞累，但心緒太過繁雜加上身體狀態(tài)不好，她還是有些疲憊，這一覺睡到酉時過半，直到窗外斜陽已暮，這才慢吞吞地起了床。

    她到膳廳的時候，周綺和秦子軒已經(jīng)在了。這兩人來得早，已經(jīng)吃過一頓飯了，正坐在桌邊聊天。周綺旁邊的位置上放著一碗白粥和兩碟小菜，是特地留給她的。

    秦子軒很關(guān)切地問她怎么來得這么晚，遲暮隨口敷衍過去，只說午睡太久忘了時間，然后坐下來拿起勺子，指尖摸到瓷碗邊沿，觸手便是一陣溫?zé)帷?/br>
    她知道這白粥應(yīng)該剛上桌不久，大概是周綺卡著她平時睡醒吃飯的時間，特地吩咐廚房做的，便向周綺道了聲謝，對方轉(zhuǎn)頭看了看，淡淡地說：“快吃吧，你要是再晚來一會，應(yīng)該就要涼了?！?/br>
    遲暮夾了點小菜進(jìn)碗里，混著白粥攪了攪，不緊不慢地吃起了這頓清淡的晚餐。

    畫舫已經(jīng)航行了一天，船上的夫人小姐們在艙房里待久了，也忍不住要出來走走。戌時剛到，一樓的船舷上就出現(xiàn)了幾個輕紗遮面的女人，穿著曳地的長裙，被婢女?dāng)v扶著，偶爾和身邊經(jīng)過的人打聲招呼，遇見熟悉一點的，還會停下來聊上幾句，半真半假地相互恭維一番。

    秦子軒最怕有人過來跟他拉扯寒暄，一邊讓小廝留意外邊的情況，一邊小心翼翼地拿折扇遮著臉，目光卻止不住地透過膳廳半開的窗戶，巡弋在船舷上那幾位夫人身上。

    他看了半天，指了指其中一位：“你看你看，那個就是羅夫人?！?/br>
    周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這位夫人身材高挑、氣質(zhì)出眾，在十來個人當(dāng)中十分惹眼。她家財萬貫，吃穿用度都奢華至極，即使只是在船上隨便走走，也是發(fā)綰玉簪，手戴銀鐲，耳邊垂下紫玉的耳珰，脖頸上還有一根的銀鏈，尾端墜著一顆光耀奪目的紅寶石。

    也許這趟出門只是隨便走動，她身邊只跟了一個婢女。沒見到王管家，這倒讓周綺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羅夫人是船上其他人都要巴結(jié)的對象，她往邊上一站，馬上就有好幾個婦人爭先恐后地過來同她攀談。她心高氣傲，見這些人都是些小官吏的家眷，自然不樂意搭理，下頜微微一抬，旁邊的婢女便上來攔人，說夫人今日勞累，不太想和人說話，請她們都暫時回避，別來打擾。

    那幾位婦人都有些失落，紛紛聚到一個角落，又各自交談起來。

    “周綺你看見沒，”秦子軒躲在折扇后面，聲音因為激動而發(fā)顫，“那顆寶石，據(jù)說是從天竺運來的，是難得一見的寶貝，價值連城！”

    周綺反問：“她身上有不值錢的東西嗎？”

    “這顆寶石可不一樣，”秦子軒說，“聽我爹說，那是從神像手中取下來的，被神明福澤，戴著它能擋災(zāi)避禍，什么災(zāi)劫都能躲掉?！?/br>
    遲暮不由得停下筷子，從窗口望向羅夫人。她脖頸上那顆寶石看著就價值不菲，像是帶著一種溫和而古怪的魔力，在柔和的月光下流轉(zhuǎn)著耀眼的光華，籠罩著佩戴它的女人。

    周綺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看起來沒什么興致：“搞不好這就是天竺商人為了賣個好價錢胡編亂造的，這你也信。”

    “這怎么了？說不定是真的呢?！鼻刈榆帍恼凵群竺嫣匠鲆浑p眼睛，盯著羅夫人不放，“要不是不想和她們打交道，我還真想過去看看那顆寶石。”

    “這世上哪有這么好的東西？”周綺平淡地說，“再說了，從神像手中取下來的，就敢戴在身上，也不怕神明怪罪嗎？”

    她這句話不無道理，駁得秦子軒無話可說，支吾半晌，最后還是強(qiáng)詞奪理：“羅夫人戴這顆寶石也有半年多了，自從她得了這寶石，羅家的境遇也越發(fā)地順利，羅大人現(xiàn)在很受皇上賞識呢，聽說入夏以后就要升官了，難道和這寶石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嗎？”

    周綺笑了笑，不置可否。

    等到遲暮吃完了晚餐，船舷上的人也都三三兩兩地散去了。秦子軒撇下自己的小廝，邀請她和周綺到船舷上走走，三人便離開膳廳，穿過一扇小門，走到船舷上。

    夜間的運河又是另一番景象。潮水連海平，明月共潮生，廣闊無邊的運河上倒映著一輪明月，月光融在漣漪深處，隨著水波翻涌起伏，溢滿了水面，向遠(yuǎn)處的莽莽青山延伸而去。夜色漆黑，黯淡的星光掩映在群山背后，簇?fù)碇@片寬廣遼遠(yuǎn)的河上天地。

    秦子軒憑欄遠(yuǎn)眺了一會，突然心潮澎湃，急匆匆地回房作詩去了。他一走，周綺和遲暮也沒什么心情在船舷上吹風(fēng)，于是也結(jié)伴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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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暮洗漱過后換了一件干凈的里衣，照舊坐在桌邊看書，時不時停下來喝口茶水，或是起身活動一下。

    她看書的時間里，周綺也洗漱收拾好了，從桌邊的箱籠底下翻出一個做工精致、帶著鎖的木盒。木盒里放著一疊薛濤箋，她取了一張鋪在桌上，然后研開墨，拿起筆往紙上寫字。

    她先寫了日期，然后簡短地記錄了一下今天發(fā)生的事情，短短幾句，甚至沒將紙箋填滿。等到墨跡晾干了，又將它收進(jìn)木盒中，按著紙頭上的日期排放在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