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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久的詢問一直持續(xù)到夜里，幾個官差見實(shí)在問不出什么東西，只好潦草交代了劉仲昆幾句，讓他一有線索就立刻來報(bào)，然后就收拾東西走了。

    安靜的客堂才重新熱鬧起來，劉仲昆和張?zhí)m芝忙著準(zhǔn)備晚飯，遲暮一個人坐在窗邊的桌旁。窗扇被風(fēng)推開了一線，一縷蒼白的月光滑落在窗沿上，她微微側(cè)頭往外看，只見月華如水，照得在隔壁街巷的屋檐上，磚瓦映上了月色，亮如白晝。

    她想起今天回來以后就沒再見過周綺，等張?zhí)m芝端了飯菜過來時(shí)，便問了句：“周綺呢？怎么一直沒見到她？”

    “出去了，傍晚之前就出去了?！睆?zhí)m芝幫她把碗筷擺好，“她很少自己往外跑，可能又從哪找到了最近出的這些事的線索，想去探個究竟吧?！?/br>
    她走了之后，遲暮慢吞吞地吃飯，看著碗里熱氣騰騰的米飯，突然想起周綺吃飯的時(shí)候，總喜歡在碗里掏個洞，然后從兩邊不緊不慢地開始吃。

    周綺去哪了？她找到了什么線索？

    ——今天談起過最多的，就只有月老廟了。

    遲暮探頭往外看了看，還沒聽見打更的聲音，街上也沒人巡邏，那宵禁時(shí)間應(yīng)該還沒到。

    她飛快地吃完了飯，趁劉仲昆和張?zhí)m芝都不在客堂，悄悄繞過那些議論紛紛的住客，打開客棧大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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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宵禁時(shí)間快到了，她匆匆往城外走，好不容易趕在城門關(guān)閉之前出去了。

    夜寒風(fēng)涼，她攏了攏衣襟，按照記憶中周綺上次帶她走過的路線一路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找到了那座低矮的山頭。

    春寒料峭，山間更是陰冷，夜晚的潮氣撲面而來，她不得不低下頭躲避吹來的寒風(fēng)。山上沒有燈盞照明，好在月色足夠明亮，也能勉強(qiáng)看清腳下的路，遲暮沿著記憶中的路線穿過幽深的密林，在擾人的蟲鳴聲中，找到了之前來過的月老廟。

    廟里還算避風(fēng)，倒是溫暖不少。月老像前點(diǎn)了兩盞油燈，燈光融融，照亮了大片昏暗，兩邊的帷幔隨風(fēng)飄蕩，不時(shí)拂掠而過，在墻上投下斜斜的影子。

    上一次來，一直關(guān)注著那對前來求姻緣的母女，沒怎么細(xì)看過廟里的陳設(shè)。遲暮向周圍看了一圈，見左邊有一個兩人高的木架，上面系了不少許愿牌，旁邊還有一架斜靠墻壁的梯子，山間風(fēng)大，將那些木牌吹得不斷搖動。

    她忽然間想起了什么，拉過那架梯子，利落地爬上去，從最高處的木牌開始，一個個翻開來看。

    好在這座廟沒多少人來過，許愿牌也就只掛滿了上下兩排，沒過多久，她就從高處的那一排許愿牌中翻到了她想找的那一塊。

    那塊許愿牌系在中間的位置，因?yàn)槟隁q久遠(yuǎn)，已經(jīng)落了些灰。遲暮把梯子移到中間，重新爬上去，把它拽出來，用袖子拂去灰塵，借著搖曳的燈光仔細(xì)辨認(rèn)上面的字。

    那塊許愿牌上，正面刻著“同心同行，平安喜樂”八個字，反面并排寫著三個名字：林辰，楊凡，周綺。

    遲暮的目光落在最后的“周綺”兩個字上，久久地沉默不語。那六個字的字跡有很明顯的不同，顯然不是同一個人寫的，而是三個人拿著筆，輪流寫下來的。

    周綺在藤樹前脫口而出的“我們”、在面館里講起從前見聞時(shí)閃爍不定的眼神……一切難以解釋的事情突然都有了緣由。

    原來她真的有兩個同伴，還曾經(jīng)許下過“同心同行”的諾言。

    遲暮嘆了口氣，松手將那塊許愿牌放回去，爬下了梯子。

    她在月老廟里轉(zhuǎn)了一圈，悄聲推開了虛掩的后門。

    夜里的后院更顯陰森，藤樹密集的枝葉遮蔽了月光，在地上投下巨大的暗影，覆蓋了每一個角落。遲暮抬步走進(jìn)去，身側(cè)穿山而來的風(fēng)陰冷潮濕，沁透了她有些單薄的外衣。她低下頭看那片樹影，它將這座低矮的廟宇都籠罩在森冷的陰影之下，仿佛巨鳥張開了翅膀，隨時(shí)準(zhǔn)備著俯沖下來，用尖利的鳥喙啄得她頭破血流。

    遲暮環(huán)抱雙手，緩緩沿著那片暗影往前走。后院里還有一排低矮的屋子，屋里也沒開燈，暗影憧憧，融在藤樹的影子里，她從屋前走過去的時(shí)候，其中一扇門突然被風(fēng)吹得“哐當(dāng)”一下撞開，驚得她打了個寒顫。

    草叢里的那塊玉佩還在，那口深井也平靜無波。遲暮抱著手臂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后院除了昏暗的樹影和矮房之外什么也沒有，于是又往藤樹后面的山崖邊緣走了幾步，試探著往下看了看。

    陡峭的山崖下，能看見彌漫在山間的霧氣。月光斜斜照在山壁上，繚繞的山嵐之間，石壁上盤掛著不少從縫隙中生出的藤蔓。遲暮沿著山崖走了走，詫異地發(fā)現(xiàn)山壁上好像有些斑駁的血跡。

    她蹲下來往下看，發(fā)現(xiàn)底下還有一片山坡，血跡蜿蜒斑駁地伸向那里，山坡上有一塊凸起的大石，旁邊趴伏著渾身是血一個人，一動不動，像是已經(jīng)死了。山風(fēng)將霧氣吹開又推攏，朦朧的白霧之間，她看見底下還有一個活人，正彎下腰擺弄著什么東西。

    月光照下來的時(shí)候，遲暮清晰地看見清了那個人的模樣，她脫口喊道：“周綺？”

    她怕底下的人聽不見，用了些內(nèi)力，聲音被山風(fēng)送了出去，在山壁上激起了層層疊疊的回聲。周綺聽見了，微微抬頭向上看了一眼，先是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低下頭繼續(xù)去擺弄地上那個趴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