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吾神純潔的羔羊，現(xiàn)在您還有什么不適嗎？”

    伊曼覺得頭有些疼，身體也還有些虛弱，不過他知道這些都不算什么，他的身體常年虛弱，而頭疼，每次他冥想完，都會疼那么一下的。因此他搖了下頭：“我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br>
    “那就好，我立刻向大主教匯報，若您有什么不妥，請盡管開口，雖然有吾神賜下榮光，但世俗中的事情，也是我們需要做的?！?/br>
    “好的，多謝閣下?！?/br>
    克米特非常興奮的走了，同屋的幾個牧師也跟著他一塊兒離開了，不過最后一個牧師離開前表明自己就在門外，他要是有什么需要，招呼一聲立刻就到，伊曼笑著應(yīng)了，心中則充滿疑惑。待他出去后，才看向葛洛：“這是怎么回事？”

    葛洛神色有些復(fù)雜，停了片刻，才開口：“大人受傷后，我立刻將大人帶到了光明神殿，但是，里面的牧師卻沒有辦法?！?/br>
    當然，并不是沒有辦法，光明神殿號稱是有起死回生之術(shù)的，雖然有夸大的嫌疑，但只要其沒死，讓其多喘幾口氣還是能做到的。不過那樣的法術(shù)自然不是一般的牧師能夠施展，而伊曼，又不過只是一個三級法師，就算葛洛拿出大筆飛票，最后也只是出來一個高級牧師，施展了兩個延緩術(shù)也就搖頭了。在那一夜的時間里，葛洛找了藥劑師，找了魔法師，但最后，他們都沒有什么辦法。最后走的藥劑師則勸他到戰(zhàn)神神殿：“既然他信仰的是埃多，那就應(yīng)該將他送到那里，也許，會有神跡的出現(xiàn)?！?/br>
    “于是，你就將我送來了？”

    “……是的。”

    “于是，我就好了？”

    “是的，戰(zhàn)神降下神跡，大人您就好了?！?/br>
    伊曼看了眼葛洛，葛洛面無表情，他不知道要怎么反應(yīng)，他當然是相信伊曼的，他相信他的殿下一定是在忍辱負重，一定是在靜待時機，一定是在為復(fù)國籌謀，否則，他的殿下又為什么要選擇法師這條艱苦的道路？有克里克王國的供奉，他完全可以過上安穩(wěn)而又平靜的生活。

    榮耀？權(quán)勢？

    沒有了王儲的身份，魔法天份上又不出眾，他的殿下在這條路上的前景并不光明，而且，還很可能引來克里克王國的猜測，更何況，如果真的只是想要名利的話，他的殿下完全可以去做學者！鮮少有人知道，他的殿下其實是博覽群書并且在文學歷史上更有天份的。沒有自己的領(lǐng)地，但是為貴族乃至皇室出謀劃策，建立功勛，然后成為貴族，這也是很多身體不好，而又沒有魔法天賦，或者家世貧窮的刻苦青年會選擇的道路，宮廷中那些沒有封地的貴族，大多是如此來的。

    所以，他一直相信著伊曼，雖然他將伊曼送到了戰(zhàn)神神殿，但與其相信戰(zhàn)神會真的降下榮光，不如說是抱著那么一絲幻想。

    從他十歲，就成為了伊曼的貼身侍從，九年來，他的生活重心一直是伊曼，他無法想象如果伊曼真的死了會變成什么樣子。他抱著伊曼，奔跑在大街上，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在那個時候，他忘了埃多，忘了芬納，忘了斯托芬和克里克，他想的，只是讓伊曼活下來，無論如何都要活下來，為此，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而現(xiàn)在，伊曼真的活了，他卻茫然了。

    神恩并不是輕易就能降臨的，就算一國的國王，如果身染重病向自己的神祈禱，也不見得能得到回應(yīng)，就算有，大多也是減少其痛苦，而并不會延長生命，這也許說不上規(guī)則，但卻是世俗輪回，神祗很少會干預(yù)。

    但是在伊曼頻臨死亡的時候，戰(zhàn)神卻直接降下恩典……

    第四十九章神恩（下）

    葛洛在糾結(jié)，不過比他更糾結(jié)的卻是像克里斯托爾這樣的大主教?？死锼雇袪柸缃褚咽莻髌?，作為一個牧師，能達到這樣的境界，自己的天賦和虔誠是一方面，蒙受的神恩也是浩大的，但是他非常清楚，若有一日他頻臨死亡，向埃多祈禱，他最有可能，是死的安詳，而不是起死回生。當然，他絕不可能像伊曼那樣被一杯毒酒毒死，但如果真有那種毒酒，埃多會出手救他嗎？

    一個人蒙受的神恩在他之上……如果這個現(xiàn)象出現(xiàn)在別人身上，那么他會盡力的將此人拉到自己這邊，并重點培養(yǎng)，但當這個人是伊曼的時候，克里斯托爾就有些不知要如何下手了。

    和他一樣糾結(jié)的，還有克里克王國的國王波特蘭。伊曼被毒殺的消息，第一時間就放到了他的案頭，當時，他還是高興的，因為種種原因，他們自己沒辦法對這個人動手，雖說這人老實低調(diào)吧，但總歸是個麻煩，現(xiàn)在有人幫他們解決了……雖然，伊曼死了，必會有很多不利于他們的流言，但他們可以請秩序之神的牧師來做公證，只要不惹來眾神的矚目，那些許的流言又算什么？

    但是還沒等他將此事安排下去，伊曼，竟又活了！而且是蒙受神恩而活！

    “埃多神在上，這光輝……”

    作為一個信徒，他無法說自己的神怎么樣，但在心中也充滿了糾結(jié)。他知道伊曼曾是神眷者，但，即使是神眷者也不至于蒙受如此神恩！若伊曼不是斯托芬的王儲，而是他的一個兒子，那么哪怕他早先是最不受重視的，此時，也是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了！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來回踱步，最后拍了下手，招來侍從：“請克里斯托爾大主教，克里斯大法師以及布萊德維爾伯爵前來共進午餐?！?/br>
    那侍從行了禮退了出去，自有人開始安排午餐。雖然是國王邀請，但這三人都不是普通身份，特別是克里斯托爾大主教，其身份實完全不亞于波特蘭。當然，他們也不至于不給波特蘭面子，只是過去都是處理了手邊的事物再來，而這一次，卻幾乎都是在第一時間趕到的。

    當然，第一個趕到的還是布萊德維爾伯爵，而大主教閣下，則是最后一個到的。皇宮中的午餐，并不向外人所想的多么奢華。流傳了千年的王室雖然有足夠的底蘊，但一舉一動都需要精打細算。當然，王室的體面也是要維持的，所以午餐也還算豐盛。

    喝了酒，說了幾句寒暄，波特蘭開口道：“請各位前來，一是很久沒有相見，二來也是，關(guān)于昨天的那件事，我想聽聽各位的看法。”

    其他三人對視了一眼，布萊德維爾道：“事情發(fā)生后，因為沒有在第一時間采取管制，所以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很多人知道了伊曼的身份?！?/br>
    沒有管制一是因為他們當時認為伊曼必死，二來則是貝特西臨死前的高呼會讓一般人認為那是來自斯托芬的刺殺——當然，事實也是如此，雖然有些人會多想，但對于一般的平民來說，那句話，已經(jīng)足夠。

    “此時學校已經(jīng)有了流言，因為前兩天的那次對戰(zhàn)，他在學院的知名度并不低?！?/br>
    克里斯大法師慢慢的補充，波特蘭點了下頭，又把目光投向了大主教，大主教嘆了口氣：“如此蒙神恩者，已是很多人的偶像?！?/br>
    像他這樣的當然會疑惑會迷惑，但似乎對于低級牧師來說，伊曼蒙受如此神恩簡直是無法想象的，若是在其他領(lǐng)域，也許會產(chǎn)生妒忌，但在教會中，更多的還是敬服——這并不是世俗的權(quán)利，而是來自神的恩典。自然，妒忌的也絕對會有，不過就算是他，也絕不敢在此刻對伊曼不利。當然，這是對于那些絕對虔誠的信徒來說，而對于那些還不夠虔誠的，則很有可能會懷疑自己的信仰！

    波特蘭苦笑了一聲：“各位的意思，是說其實已經(jīng)該將他樹立起來了嗎？”

    三人都沒有開口。布萊德維爾掌握著王都的地下勢力，克里斯大法師可以說是學院派法師的代表，雖然在正統(tǒng)的法師眼中，學院派低人一等，但他們龐大的數(shù)量卻足以造成足夠的影響力，而克里斯托爾則是大主教。這三人，雖然不能說是代表了克里克王國所有的勢力，起碼也是大部分勢力了，而他們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足夠左右波特蘭了。

    從內(nèi)心來說，他們?nèi)硕疾幌Ｍ谅粯淞⑵饋恚?，他蒙神恩典的事情已?jīng)是無法掩蓋了，就算他們想淡化處理，也自會有其他國家、其他方面的勢力不允許他們?nèi)绱恕?/br>
    “斯托芬曾經(jīng)的王儲，是一個蒙戰(zhàn)神神恩的神眷者！”

    “戰(zhàn)神神殿下一任的大主教，說不定就是那一位王儲呢！”

    “克里克滅了斯托芬，但斯托芬的王儲侵襲了神殿！”

    ……

    這樣的話，他們不用想也知道必會被宣傳出來。一個改信者虔誠，這對教會是有利的，但一個改信者蒙受的神恩甚至大于其神殿的大主教，那就真的難說吉兇了。

    “各位可有什么對策？”

    波特蘭的目光再次從他們?nèi)嗣媲奥舆^?？死锼雇袪栂肓讼?，道：“教會可以將他吸入到內(nèi)部，然后將其派塔米宣揚神的恩典?！?/br>
    克里斯大法師也立刻道：“學院也可以組織一支隊伍，將他派遣到咆哮山脈深處，為了保證他的安全，會有一個高級法師參與?！?/br>
    塔米是公認的荒野的國家，那里常年冰天雪地，就算是夏天，最高溫度也很少會超過三十，而冬天則會長達半年。這樣的國家，地廣人稀，一些鄉(xiāng)村更是常年不會和外人接觸，若將伊曼派遣到那里，自然就等于是將他和外面的世界隔絕了。而咆哮山脈，其實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別看外圍快被人踩爛了，但那里，依然是大陸最神秘的地方之一，將伊曼往那里一塞，那就算是有心人，也不見得能找到他。而再過個兩三年，這件事自然會大大平息，雖然還會有影響，總歸會少點。

    不過這個辦法卻有些被動，總顯得克里克王國不夠大氣。

    “其實，我覺得這位殿下還有一個更好的地方可以去。”布萊德維爾慢慢的開口，“斯托芬，各位覺得如何？”

    這話一出，餐廳中的氣氛一變，波特蘭更是下意識的皺了下眉。布萊德維爾就仿佛沒有發(fā)覺，繼續(xù)道：“以主教，或者神眷者的身份回到斯托芬，向那里的人傳播我主的榮光，相信，必會有非同一般的效果?！?/br>
    克里斯托爾拍起了巴掌：“我贊同布萊德維爾伯爵的意見。陛下，如此一來，我們不僅不用掩蓋他的身份，反而可以大肆宣揚，至于說以后，若他真能忠心耿耿，兢兢業(yè)業(yè)的為吾主做事，那么，就算他來繼承我的位置又如何？應(yīng)該還有三十年，才會回到吾主的國度。”

    一般的傳奇差不多會有三百年的壽命，唯有神殿的大主教例外，就算神殿是為神服務(wù)的，但一個人把持神殿三百年，那又會何等的可怕？特別是在國王普遍六七十歲就會就會殞命的情況下。

    因此神殿的大主教只會有一百年色歲月，之后，就會迅速的衰老，但在這之前，無論他們的面目如何，他們的機體卻會在神恩下如同壯年。三十年，已經(jīng)是一代甚至兩代人了，那個時候，伊曼若能一直虔誠，那這大主教的位置讓他做也沒什么。當然，若是他一直不改變身份，那么，一個單純的神眷者也不見得能做到大主教的位置。

    “不過比起斯托芬，我覺得桑德森是一個更好的選擇?！笨死锼雇袪栵w快的說著，“斯托芬是他的家鄉(xiāng)，我們不知道他會在那里發(fā)生什么事情。若是他的信仰再有所改變，對于吾主的道并不是太有利。反而到桑德森，會更好發(fā)揮他的作用?！?/br>
    波特蘭沉吟不決，對于他來說，布萊德維爾的話更有利，但克里斯托爾是大主教，此事若要成，關(guān)鍵還在教會。畢竟現(xiàn)在伊曼的身份已不是他們能動的了，但教會的指使，伊曼卻不得不聽。

    他將目光轉(zhuǎn)向克里斯，這位大法師何嘗不知道他的為難？他想了想道：“若是要他回斯托芬，他不見得會同意，但若是讓他到桑德森，我們又怎么能保證他的忠誠？他是神眷者，這個身份，并不是一般人能壓住的，而且，桑德森也一直在向各方示好，雖然表面上是在示弱，但卻是希望能制造平衡，令大家都無法對其動手。若他屆時和桑德森聯(lián)手……”

    “這個簡單，巴格王子在斯托芬做的極為出色，到了桑德森，想來也一樣?！?/br>
    布萊德維爾立刻道，克里斯托爾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誰都知道，這位宮廷伯爵是大王子的支持者，這兩年巴格在斯托芬異軍突起，已經(jīng)很令其他王子忌憚了，布萊德維爾這么說，其實是在削弱巴格的實力。但他投了贊同票，卻是賣教會的面子了。反正教會并沒有支持巴格登上位的準備，這個交換卻是可以做的。因此，他點了下頭：“巴格王子，的確善于此事。”

    三個人，兩個人都這么說了，就算波特蘭心中還有些不愿，也只有暗暗的嘆口氣。

    第五十章初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