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若在s市音樂廳下車。

    往偏門去，虞叔趕過來，憨厚笑著，朝她解釋：“姜先生讓我和你一起去?！?/br>
    不久前，虞叔接到姜清霖的電話，問栗若是否在車上，讓她接電話。

    虞叔把手機遞過來，栗若聽到電話那端，只言簡意賅說了一句話：“我想和你聊聊，栗小姐?！?/br>
    他是陳述，并沒有征詢她意見的語氣。

    栗若思緒冗雜，因旁的事還懵怔著，虞叔見狀，帶領(lǐng)著她進入偏廳，往音樂廳里去。

    直接走到某個演奏廳內(nèi)，里有一場獨奏會的彩排，是姜清霖的學(xué)生。

    一個十三歲、就在國際比賽少年組獲獎的小少年。他拉一首《門德爾松e小調(diào)協(xié)奏曲》，有當年姜云圻的風(fēng)采。

    姜清霖和小少年的父母，抱臂站在舞臺底下觀摩。

    虞叔領(lǐng)著人走到他身側(cè)，側(cè)耳低聲說了句人來了，姜清霖的目光才看過來。他走出演奏廳，虞叔拉了一把栗若，示意緊跟隨上他：“來?！?/br>
    音樂廳附近有家咖啡館，人不多，四下很安靜。

    上二樓，姜清霖找一個偏僻位置坐下，翻開菜單，才和栗若講第一句話：“坐，栗小姐喝什么？”

    虞叔識趣要走：“先生，我先回車里候著?！?/br>
    “不用?！苯辶睾白∷?，“你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喝杯咖啡，我來買單?！?/br>
    虞叔點頭應(yīng)好，轉(zhuǎn)身，身影就消失在旁邊，隔斷的白色的落地書架后。

    栗若坐下來。

    她頓了頓，直問：“叔叔，找我有什么事嗎？”

    姜清霖：“喝什么？”

    栗若只好答：“黑咖啡就好?！?/br>
    “給我冰美式。”

    姜清霖點完單，服務(wù)生離開。

    “我一直對你有印象?！?/br>
    姜清霖雙手交疊，看著她，居高臨下的眼神，審視的目光，像看一粒塵埃。

    “我不是慈善家，我兒子卻請求我，幫一個陌生人的忙?！?/br>
    栗若顫了顫睫毛，思緒有一瞬的渺飄。

    “您是指什么事？”

    “指替你解決麻煩?！?/br>
    “而這個麻煩，讓小圻差點毀掉他的手，他的人生……”姜清霖頓了頓，“拜你所賜，使他墜入平庸。不得不說，你做到了，三番兩次地耽誤我兒子?！?/br>
    栗若垂下頭來，輕輕咬唇：“叔叔在指控我？”

    “您好，您的冰美式和黑咖啡，請慢用?！?/br>
    服務(wù)生端著餐盤過來，姜清霖不發(fā)一語。

    飲品上桌，濃郁的咖啡香氣撲鼻，栗若卻只嗅到一股清苦澀然。

    服務(wù)生走后。

    姜清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我可以給你想要的，或許比小圻給你的多。他現(xiàn)在喜歡你，不代表以后也喜歡你。至少在我這里，你過不去。”

    開門見山，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仿佛懶得和她講迂回的話術(shù)。

    他把她當什么？又把姜云圻當什么？

    撈女？姜云圻是被她鬼迷心竅的長期飯票？

    栗若深吸一口氣，抬眼，直視他審奪自己的不適目光。

    “叔叔不認可我？這是反對我和他在一起？”

    顯而易見，他認為她配不上姜云圻。

    姜清霖淡淡笑了下：“我以為你是聰明人，懂得權(quán)衡。”

    “我不是聰明人?！?/br>
    栗若心臟脹然，她感到氣悶，不為自己，而為姜云圻。見識到他父親的傲慢和控制欲，才明白他多年前的處境。

    “我自始至終，想要的，只有一個姜云圻?！?/br>
    栗若站起來，勉強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zhèn)定。

    “謝謝叔叔的咖啡?！?/br>
    臨走前，她說：“我斗膽想問叔叔說一句，您把您兒子當什么？您的所有物？您只想掌控他。他是獨立的個體，他是自由的……包括他個人感情，你也要干涉cao控嗎？即便不是我，是其他人，他和誰在一起也是他的自由。您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您把他推得很遠，他早就遠離您了嗎？”

    栗若不知道自己又是哪來的勇氣說這些話，只是不平，心中酸澀，要替他不吐不快。

    可能很早很早以前，轉(zhuǎn)學(xué)到青陽這座小城里，他就是在與父親沉默地對抗著吧。

    而即便如此，他卻會為了她，替她解決麻煩，答應(yīng)父母親的要求，拾起小提琴，重新做回乖乖聽話的、父母眼里不負期望的孩子。

    在這段時間，他放棄了什么？或

    許是他在青陽找到的，短暫的搖滾夢想。

    頭頂日光熾盛，大太陽的午后，栗若漫無目的走在街頭。

    腦海被漫無邊際的思緒占據(jù)。

    “栗若小姐呀，其實……我一直想和你說，小圻當年的一件事……”

    “小若是嗎？微信聊。如果可以，你要好好陪著他，使他開開心心的，不要眼底無光。做喜歡的音樂，隨他去吧，只要開心就好……”

    虞叔和童麗的話在耳邊交迭，栗若的思緒拉扯。

    抬手，手背無意識蹭到眼窩，才發(fā)現(xiàn)眼眶又脹又熱。

    “有必要嘛，為她這樣的人……”

    栗若咕噥著，打開包包里翻找紙巾，倏然發(fā)現(xiàn)包里的手機，屏幕閃爍，震動已久。

    咖啡館里。

    虞叔握著咖啡杯，熱氣漸涼，杯口凝結(jié)一圈咖啡漬。

    他無心品嘗手里的咖啡，透過留空的書架，時不時關(guān)注斜對面的情形。

    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到栗若起身離開，神情黯然，似有委屈。

    他在童家工作多年，多少了解姜云圻父親的脾性，他給人溫和清矜的表象，實則是個強勢的大□□者。

    聽不到對話，心里卻有些猜測，姜清霖會說些什么。

    這個女孩子是否會退縮？抵不住壓力，自認不相配，從而選擇放棄。

    虞叔想著，就拿起了手機。

    他這一生平平無奇，卻在某些年歲里，無意間當起了小少爺感情上的見證者。

    哪忍心辜負他背后的深情，活活拆散這一對好不容易在一起的孩子。

    虞叔心里唏噓著，撥通了姜云圻的電話。

    “喂？虞叔。”

    “小圻，方才你父親給我打電話，讓我把小若送到音樂廳，他們倆見了一面……”

    鶴田下榻的酒店里，姜云圻剛下電梯，腳步匆匆走出酒店。

    姜云圻舉著手機，驀地心口一緊。

    他眉心微蹙，問：“她現(xiàn)在在哪？”

    虞叔：“從咖啡館出去了?！?/br>
    栗若拿起震動不已的手機，接通，對方隱隱焦急的聲音就傳來。

    “你電話怎么打不通？”

    栗若拿遠手機，喉嚨發(fā)澀。

    藏好要蔓延上來的情緒，方回：“我調(diào)靜音了，剛剛沒看到?！?/br>
    姜云圻：“在哪？我來找你。”

    栗若頓了頓，忽而反問：“你在哪？讓我來找你吧?！?/br>
    聽到對方無奈說了一個地址，栗若彎了唇角，她抬步向前邁去，趕赴約定的碰頭地點。

    姜云圻驅(qū)車抵達江灘公園。

    大約是上班日的下午，太陽高懸，熾盛日光炙烤地面，路上沒什么人。

    姜云圻在江堤旁找到栗若，隔得遠遠的，女人沿著林蔭小道向她跑來。

    “姜云圻。”栗若跑到眼前。

    她忽而展開雙臂，猝不及防擁抱住他。

    姜云圻愣在原地，在這一剎那，他仿佛感受到她奔跑而來時，裹挾著清松綠葉氣息的、風(fēng)的形狀。

    姜云圻心潮翻涌，垂下眼瞼，剛想問她，他父親說了什么。

    女人微仰起頭，望進他的眼睛里，溫?zé)岬娘L(fēng)吹起她頰邊的碎發(fā)。

    背后的江面泛著粼粼波光。

    她忽然就問他：“姜云圻，要不要和我去領(lǐng)證？”

    她想，這一次，她也要告訴他，他是被堅定選擇的。

    姜云圻怔愣良久。

    好半天才緩過來，胸腔振出低笑：“你……在說什么？”

    他抬臂，攬住她的后背，將她往懷里帶。

    “雖然我想回答你，當然，只要你愿意，隨時都可以。但你好歹先給我個機會，讓我求婚?！?/br>
    “還有，你跑這么急做什么？都出汗了。咱們先找個陰涼的地方?！?/br>
    姜云圻抬手拂開貼在她額頭上的微濕碎發(fā)，抓起她的手腕，往停車處去，找到自己的車。

    鉆進車里，他把車內(nèi)空調(diào)打開，剛準備去抽放在車窗邊的濕巾。

    手突然被她輕輕抓住。

    栗若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頭，攤開他的五指，斂眸，拇指食指圍成圈，空氣的戒指就套上他的中指。

    她神色認真地問他：“你愿意和我結(jié)婚嗎？”

    求婚誰來做都一樣。

    姜云圻斂著眼簾，輕輕笑起來。

    他不出聲，栗若后知后覺，小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草率？”

    說著，手指無意識往外撤回。

    然而撤回的手很快被人緊緊握住。

    姜云圻抓著她的手腕，一個圈往前推進，假裝套上了戒指，噙著笑意說：“嗯，愿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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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jié)局章分了兩章放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