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澤很方，他站在緊閉的家門外，暖暖姐剛才進去了，他哥把暖暖姐抱住了，他哥把他推出來了。

    暖暖姐跟他哥好像認識，好像關系很好，好像不是一般的好。

    “哥?！痹S澤怕鄰居聽見，聲音很小的叫一聲，“你……你把門打開啊！”

    他本來想說你放開暖暖姐。

    過了一小會，門打開了，許澤高興地抬起了頭，一眼卻看到他哥冷漠中又些許嫌棄的目光，許澤不想看見他哥，目光越過他哥的身體往屋里探，許晗借著身高優(yōu)勢，一手按住許澤的腦袋不讓他動彈。

    “你別欺負他?！苯瘡脑S晗的背后出聲，眼睛尚是紅紅的，她在方才也算是知道了許澤原來是許晗的弟弟。

    許晗聞聲松開了手，許澤顧不得生許晗的氣，趕忙伸手整理凌亂的頭發(fā)，笑得牙齒白白，聲音就像是浸了蜜，又甜又膩：“暖暖jiejie?！?/br>
    江暖彎著眼睛笑起來了。

    等看著江暖進到隔壁家里，許澤的嘴巴變成了o型，他快步跑到正往客廳走的許晗身前：“哥，暖暖姐怎么在隔壁？”

    許晗繞過許澤，繼續(xù)往里走：“不知道?！?/br>
    “哥?！痹S澤又跑到許晗身前，他神色糾結，終于抬頭問，“你和暖暖姐什么關系啊？”

    許晗欣賞著許澤豐富的表情，聲音淡淡一句：“你覺得？”

    許澤想起他們班兩個牽手的男生女生，臉上一紅，聲音特別低地說一句：“暖暖姐不會是哥你的……唔唔，嗯……女朋友吧。”

    許晗正想應聲，許澤的小臉已經(jīng)垮了：“哥你配不上暖暖姐。”

    許晗：“……”

    不想跟許澤再說話，許晗把沙發(fā)上許澤的書包一拿，扔給許澤，接著說：“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br>
    許澤明顯情緒一下子低落，他把書包抱在懷里，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了，過了半天才擠出來一句話：“我不想回去?！?/br>
    許晗不在意，他將沙發(fā)上的外套穿上，對許澤說：“我叫了車，送你下樓?！?/br>
    許澤的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他抬起頭的那一刻，淚水奪眶而出，他的情緒驀然失控：“我說了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我不要回去。”

    許澤的口中反復重復著不要回去這四個字，近日他往許晗這兒跑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他不想回那個家，家里壓抑的氣氛，mama每日的嗚咽，他真的受不了了。

    “我恨他們，我恨那個女人，我恨爸爸，嗚嗚嗚?！痹S澤的書包落在地板上，他仰起頭看著許晗，淚水止不住，許澤似乎壓抑已久，這么小的孩子，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模樣，沒有人知道他的內(nèi)心快崩塌成什么樣。

    許晗的動作停止了，他靜靜地看著許澤在空蕩蕩的客廳放聲大哭，宣泄痛苦。

    是應該恨，恨的人很多，許晗想起那個女人，那個指甲油如鮮血般紅艷的女人，靜靜地躺在馬路中間，身下是粘稠的血，路人紛紛擁上前去，警車聲由遠而近，他被人群包圍，被無數(shù)攝像頭吞噬，墜入無盡深淵。

    這夜終究沒讓許澤回去，洗完澡后，許晗在客廳打了個電話，電話里白梓的嗚咽依舊清晰可聞，許晗沉默兩秒，說許澤今天不回去了，而后掛斷電話，喘息片刻，等他平定后進入房間，看見臺燈下，許澤抱著枕頭沉沉睡去，眼角還有殘留的淚水，呼吸已是綿長。

    他輕輕給許澤蓋上被子，然后靠著床，坐在地上，安安靜靜地。

    *

    期末考試來臨了，江暖認真復習，許晗最近常常放學后找江暖，有時兩人不說話，江暖學習，他在打游戲，有時他會給她講講物理題，有時江暖會給他講英語。

    其實許晗的英語底子一點不差，相反，很多專業(yè)單詞，江暖不知，許晗倒是知道很多。

    等期末最后一門試考完，江暖收拾著她的書包，徐哲恰好跟她同一考場，徐哲朝她走來：“要一起走嗎？”

    江暖抬頭望他，徐哲微笑：“我知道了?！?/br>
    江暖低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出了教室門，許晗馬克余子黎他們就在不遠處，江暖小跑過去，只聽見打賭二字，馬克一臉不甘地給了得意洋洋的余子黎二十塊錢，許晗把江暖的書包拿過來，牽著江暖的手徑直離開，江暖也就跟著走了，也不管還在原地爭論的馬克二人。

    “終于考完了。”江暖搖了搖許晗的手，引起他的注意，“一身輕松。”

    接著她說：“只可惜學校還要補課，我們要高三了。”

    要高三了，時間過得好快。

    “嗯?！痹S晗不甚在意，反倒問她，“你明天有事嗎？”

    江暖搖搖頭：“沒事。”

    “那就一起去看場電影。”許晗把話說出口。

    這是許晗第一次約她，江暖心中雀躍，而許晗半天沒聽到江暖回答，等他低頭看她，江暖有點小害羞的模樣：“好，好啊?！?/br>
    *

    在對面的一條街上，沒有人注意到，有一雙陰翳的目光在盯著許晗與江暖。

    沒有看錯，就是他媽的個人，李州想自己絕對不可能認錯，那個殺人犯?？粗磉叺呐?，怕是他的小女朋友吧，呵呵，他在牢里待了三年，就是拜他所賜，看樣子許晗過得不錯，憑什么，他在牢里吃盡苦頭，上個月才被放了出來，憑什么他就一點事都沒有。

    頃刻，李州看見許晗抬頭朝他這邊看了一眼，他趕忙低頭。

    許晗收回了目光，李州抬起頭看，許晗和江暖已經(jīng)越走越遠，于是他動了身子，偷偷跟了過去。

    直到李州看見許晗和江暖上了公交車后，才停下了腳步，他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接著掏出口袋里的劣質(zhì)煙來抽，而一旁的女學生怯怯地看著這個胳膊上紋滿紋身，頭發(fā)寸頭，兇神惡煞的男子。

    *

    江暖回到家后，沈偉和沈臣希都在她家，而李華也坐在客廳，剛看到李華的那一刻，江暖就覺得大事不好。

    江暖最怕李華這般，坐到沙發(fā)上，等著她回來，江暖覺得她就像是個犯人，等待她的總是李華嚴厲的責問。

    果然，還未等她放下書包，李華就開口問她：“今天不是考試嗎，四點就應該結束了，你怎么現(xiàn)在才回家？”

    本來李華不關心這些事的，偏偏今天她沒事，下午不是她監(jiān)考，她就想去接江暖，結果她在學校門口等了半天，未見江暖身影，回來的路上碰到了梁靜，梁靜跟一個男孩子走在一起，那男孩她瞧著隱約眼熟，梁靜看到她后，趕忙喊道阿姨，她應了一聲，問暖暖放學沒跟你一起走嗎？

    梁靜有意把楚賀擋在身后，她曲指撓了下臉龐：“今兒沒見到暖暖。”

    李華的目光在梁靜和楚賀面上掃了下，只說了句早點回家。

    她以為江暖已經(jīng)回到家了，結果她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江暖還沒有回來。

    誠然，她最近是對江暖有些疏于管教，因為期末，她工作也忙，再加上還要照顧沈家，一天家里沈家學校三頭跑，她瞧江暖成績也有所上升，江暖還是同以前一樣乖巧懂事。

    可是現(xiàn)在，她懂事的女兒似乎有什么事瞞著她。

    李華狠狠地蹙眉，江暖站在客廳捏著書包帶一動都不敢動，她低著頭，想要躲避李華的目光，江暖怯弱道：“我……我……跟同學去了書店?！?/br>
    李華深問：“跟梁靜嗎？”

    江暖快要堅持不住了，她咬牙，輕輕搖搖頭：“是班上的同學?！?/br>
    “男生女生？”李華不怒自威，這是她多年帶高三的威力，一眼就要看盡江暖的心里。

    “女同學?！苯胍冻鰝€微笑，但是她做不到。

    “怎么了這是？”忽然沈臣希從廚房里鉆了出來，口中還叼著一個紅蘋果，似乎對客廳對質(zhì)的兩人之間發(fā)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暖暖做錯什么事了嗎阿姨？”

    李華的神色緩了緩：“小沈，沒什么?！?/br>
    “哦?！鄙虺枷ＲЯ艘豢谔O果，接著坐到客廳的沙發(fā)上。

    李華見沈臣希在這，也不便再追問江暖什么，她忽然起身：“我去廚房看看?！?/br>
    江暖真的腿都軟了，她這才敢用力呼吸，等她邁著僵硬的步伐往房間里走時，沈臣希吹了一聲口哨：“小騙子?！?/br>
    江暖快步回到房間。

    晚上跟梁靜通電話，梁靜把今天在街上跟李華相遇的事情告訴江暖，江暖的心又顫了顫，她該慶幸今天在李華問話時，她想把梁靜搬出來救場的想法扼殺在搖籃里。

    掛了電話，江暖打開窗戶，夜風從窗外吹來，江暖剛洗完澡不久，頭發(fā)被挽了起來，有幾縷碎發(fā)沾在她修長白皙的脖頸上，她把手伸出去，感受著風從指尖吹過的感覺。

    這是她所渴望的，自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