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兆柏，你今天給我說清楚了?！蔽揖咀∷那敖?，冷哼說：“你當(dāng)我什么？你承諾過的話就跟放屁一樣嗎？”

    夏兆柏微微地笑了起來，小心翼翼擁住我，低聲問：“你呢，當(dāng)我什么？想跟我一起過嗎？”

    我注視著他的眼睛，說：“我不知道?！?/br>
    夏兆柏眼神一黯，卻斬釘截鐵地說：“沒關(guān)系，我會讓你知道?！?/br>
    我長久不言語，等到看明白他眼睛深處的猶豫和恐慌，我忽然覺得一種報復(fù)的痛快。這個衰人，就不能讓人好好對著，非得這么那話刺著戳著才舒服。我繼續(xù)說：“本來不知道。不過陳三少抓我的時候，把我關(guān)起來的時候，我一直在想，我一定逃出來。想知道原因嗎？”

    他點點頭。

    “因為，他說只有等到你的葬禮才肯放我?！蔽椅⑿χ⒁曀骸澳阒?，我沒討厭過什么人，但他這么說的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他。我恨不得揍他。當(dāng)然，我也揍了?！?/br>
    他啞然失笑，愛憐地握住我的手，柔聲問：“真揍了？”

    “當(dāng)然，同他客氣做咩？”我嘆了口氣說：“可惜我打不過他?！?/br>
    “打不過還打？”夏兆柏心疼地蹙眉道。

    “打不過也要打?！蔽椅⑿χf：“因為我發(fā)現(xiàn)，對某些人，你一點說話欲望都沒有，只想動拳頭，因為他觸及到我的底線。”我拍拍夏兆柏的臉頰，含笑說：“他不該咒你死，你的命是我的，你欠我的還沒還呢，什么時候輪到他一個外人嘰嘰歪歪?！?/br>
    第章

    夏兆柏聞言笑了起來，臉上的自責(zé)和頹喪略退了些，他沉思片刻，隨即握起我的手，認真地說：“小逸，我會替你揍回那個王八蛋。他動了你多少下，我夏兆柏對天發(fā)誓，一定要他還，還到他還不起，還得接著還?！?/br>
    他不動聲色地說，語氣甚至都沒有起伏，但我卻知道，這是夏兆柏真正發(fā)怒的特點，越是憤怒，越是面無表情，只眼中深處有厲光閃爍，熟悉他的人，當(dāng)知道他睚眥必報的性子，更何況此番涉及到我？當(dāng)我在陳成涵處日夜焦心，不知道夏兆柏情形如何時，想必他也是坐立不安，不知道我會遭遇什么樣的對待。我尚且不能忍受別人咒他早死的一句話，他看到我滿身血污，還有被毆打的傷痕，心里的痛切可想而知。

    我對他波瀾不興的盛怒始終有些畏懼和擔(dān)憂，禁不住拉緊他的手說：“兆柏，我好得差不多了?！?/br>
    他緊緊盯著我。

    “我不是要干涉你做的事?！蔽伊⒓囱a充說：“我只是提醒你，我快好了?！蔽椅⑿ζ饋恚∷氖仲N上自己臉頰，鼓勵地說：“你摸，熱的對不對？我真沒事了?！?/br>
    夏兆柏撫摩我的臉頰，目光變得柔和，卻悶悶地說：“可你差點，就捱不過去。”

    他一言不發(fā)，卻明明白白告訴我，他在后怕。

    我心中一酸，喟嘆一聲，摸上他的白發(fā)，帶了憐惜和慶幸，主動將他抱入懷中。這個男人看著巍峨如山，此刻卻脆弱不堪，這種脆弱，遠比他的堅忍強韌更令我心疼。上帝為證，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們倆經(jīng)過多少生離死別，經(jīng)過多少無謂的誤會、仇恨、痛苦和掙扎，終于能有一天如此相對，如此承認，對方就是自己難以分割的一個部分。這已經(jīng)不是一句“不容易”所能概括，它夾雜了太多的機緣巧合，太多人力所不能預(yù)料或者掌握的偶然因素，不能解釋的神秘因素，最重要的，我們能走到這一步，幾乎全是因為這個男人心中異乎尋常的執(zhí)念。這種執(zhí)念超乎了生死，超乎了認知和理性，甚至超乎了絕望和孤獨。

    難為了這個男人，竟然還能獨自一人堅持著，糾結(jié)了兩輩子，白了少年頭，卻仍然一如既往，如同執(zhí)著于生命一般執(zhí)著于對一個人的感情。

    我自問自己無法做到這一點，我雖然也愛過，可我的愛是以否定為前提的，所以我不進反退，所以我甘愿偏安一隅，不思進取。但是夏兆柏不是這樣，他的愛是張揚卻強韌，霸道卻隱忍，深沉卻直白。

    我不知道這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只能說，如果無法回應(yīng)這種感情，那么他會毫不猶豫將我們兩人卷入地獄，如果回應(yīng)了，則有一大片從未想過的寬厚和豐富，富饒而美好的天堂朝我悄然打開門戶。

    而我早已兩世為人，歷經(jīng)生死，該怎么選擇，又何須旁人提點呢？

    我緊緊抱住這個男人，哪怕他將我肩膀的傷口壓痛也不在意。從來都是他緊緊抱著我，說什么也不放手，忽然之間我感到，怎么說也該輪到伸出手去回抱他，不然，一個人再能堅持，總也有疲倦的時候。

    放開他的時候，夏兆柏目光炯炯，滿是喜色，顫聲問：“小逸，這，這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我嘿嘿一笑，調(diào)侃著說：“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br>
    “你，”夏兆柏苦笑著說：“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受的是西方教育，抱一下很平常?！蔽姨裘颊f：“而且，你看起來好像很需要我抱抱安慰的樣子?！?/br>
    “cao！”夏兆柏低聲咒罵一句，一把把我拖入懷中，低聲罵道：“什么讓我糟心你就說什么是吧？看我怎么罰！”

    “夏兆柏，你欺負傷員！”我笑罵道。

    “再不給你點規(guī)矩，你都要爬我頭上作威作福了?！彼兄业暮竽X勺，淺淺地啄了一下我的唇，舔舔自己的，啞聲說：“媽的，想死我了?！痹捯粑绰洌譁愡^來，這回是深深地吻了下去。

    這是我們劫后重生以來第一次親吻，比以往的親吻更多了幾分珍惜和不舍，漸漸地吻得失了控，我被夏兆柏鍥入懷內(nèi)似的吻得七葷八素，待稍微有些清醒，早已軟了腰肢，伏在他懷里微微喘氣。夏兆柏的呼吸同樣變粗，深邃的目光中似乎燃燒安靜而暗色的火焰，嘶啞著嗓子說：“我真后悔了?！?/br>
    “嗯？”我模糊地應(yīng)他。

    “我干嘛給自己下套，收拾陳家那王八蛋跟親我的寶貝根本就兩回事，我干嘛非攪和到一塊，白白浪費那么多天?！?/br>
    我微微一笑，喘息問：“那，你要不要補回去？”

    “要?！彼麛嗟鼗卮穑⒓锤┫骂^，又親了起來。

    我們不知道在一起親了多久，大概我兩輩子加起來跟人接吻的次數(shù)，也沒有這一次這么多。但那感覺太好，仿佛踏入云端一般，陣陣酥麻自脊椎攀沿而上，仿佛不是在親吻，而是在用親吻傳達那些我們一般說不出口的話，比如依賴，比如慰藉，比如溫情，比如諾言。夏兆柏和我就像上了發(fā)條一樣，怎么吻，也停不下那種想要親吻的欲望，想要貼近這個人，從他最柔軟的部分進入他的內(nèi)在情感的欲望。吻到最后，我的嘴唇幾乎已經(jīng)感覺麻木，夏兆柏則唇上泛著奇異的紅，等到他終于放開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差不多要在這場激烈而濃密的親吻中暈過去。

    “真想要你?！彼е亦卣f：“等你好了，把身子給我，好不好？”

    我一愣，隨即險些噴笑，問：“兆柏，你在提出性 邀請嗎？”

    他臉色竟然微微一紅，問：“你跟誰學(xué)的，什么性 邀請，這種話怎么說這么溜？”

    “你以為我是禁欲主義者，或者奇怪的貞cao論者？”我呵呵低笑起來：“兆柏，我在國外生活了多少年了，什么沒見過。做 愛是讓雙方都快樂的事，不存在什么把身子給誰這樣的錯覺，還是說，你覺得我該低人一等，跟你上床就該如古代女人一樣要從一而終？”

    “不是，是我要從一而終?！毕恼装販愡^來堵住我的嘴，結(jié)結(jié)實實親了親才放開，赧顏說：“滿意了吧？”

    “差不多，”我挑起他的下巴，側(cè)頭笑道：“這位小妞，乖乖從了我，跟爺吃香喝辣的吧?！?/br>
    夏兆柏又是咬牙，又是好笑，一把將我撲到床上，惡狠狠在我耳邊道：“惹我？嗯？看誰吃了誰！”

    我哈哈大笑，終于牽扯到傷口，忍不住悶哼一聲。夏兆柏立即起身，問道：“沒壓到你的傷口吧?！?/br>
    “沒有，”我道：“兆柏，我想回港。”

    他微微一愣，柔聲說：“我知道你想家里人，但要等等，現(xiàn)在時機未到?！?/br>
    “什么時候時機到呢？”

    夏兆柏深深注視著我，說：“小逸，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有些事不太光彩，我怕你聽了不高興?！?/br>
    我點點頭，坐了起來，微笑說：“你記得林俊清吧？”

    夏兆柏臉色一沉，道：“好端端為什么提那個二五仔（叛徒）？”

    “我以前也不想讓他接觸林氏的東西，怕那個大染缸的污穢把那孩子給帶壞了?！蔽翌D了頓，說：“可站在他的立場，卻認為我在獨吞林家家產(chǎn)，存心把他養(yǎng)成一個廢物?！?/br>
    我深深地看著夏兆柏，夏兆柏微微一笑，摟住我，溫言道：“明白了，你想聽，我就把前因后果都告訴你?！?/br>
    “陳三少這個圈套，挖的雖然不怎么高明，但用來對付我，其實很花了心思。他故意用你來激怒我，又故意設(shè)套讓你來求我放過他，因為涉及了你，如果不是我多了個心眼，沒準(zhǔn)這次真的會上套?！?/br>
    “扮嘢(裝)是吧？”我橫了他一眼，說：“你做了這么多年生意，憑我就能左右你的判斷？”

    “寶貝，你這可是冤枉我，你對我影響力真的很大?！毕恼装匦ξ卣f。

    “繼續(xù)扯，我不介意繼續(xù)感受惡寒陣陣?！?/br>
    夏兆柏呵呵笑著親了我臉頰一下，抱著我繼續(xù)說：“其實真的有被他糊弄過，最火的時候，是那王八蛋竟敢在醫(yī)院里親近你，那段時間你又不待見我，我是真的在籌劃怎么讓這個少爺變成乞丐，從云端給他拉下來?！?/br>
    我有些窘迫地道：“那，那個時候我也不想……”

    “沒關(guān)系，反正我早晚在他身上討回來?！毕恼装氐卣f。

    “后來怎么發(fā)現(xiàn)不對了？”我好奇地問。

    “說起來很偶然?！毕恼装夭洳湮业哪橆a，說：“阿黎的身份在這邊被人認出，立即有人照道上的規(guī)矩來遞拜帖，他去了之后遇到某位老大身邊一個下屬，按理說那種場合沒有那個人說話的份，可那天黎笙心情好?！毕恼装匾а赖溃骸斑@家伙一心情好，就不按牌理出牌，反正不知怎的，和那人下場子找樂。玩到大半夜，忽然看到他那場子里一個瘸腿的小弟。阿黎好奇，多問了一句，那人告訴他，小弟接了一宗生意，讓他某月某日去搶一個少年的背包?！?/br>
    我心里一驚，失聲道：“不會是我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