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劍指江山_分節(jié)閱讀_176
安兒靜靜地呆在一旁,望著這個剛剛成為自己父親的高大英俊的男人,沉默地跪在床前,頭低低埋在床上老人的胸膛上,原本挺拔的背影略微佝僂,在素縞飄蕩的宮殿中,顯得極為蕭索。 這無邊無際的絕望哀傷,讓幼小的他忽然覺得一陣惶恐,一陣悲凄。 帝王的肩膀開始細微的震動,直至最后,已是劇烈的起伏——沙啞的悲鳴聲越來越響,幾乎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他是堅強隱忍的二皇子,他是東玄宏才大略的君主,他穩(wěn)重深沉、驕傲執(zhí)拗到骨子里,他并不脆弱,甚至要比這世上大多數(shù)男人都要強大且狠厲。 然而這個男人,他在哭。 伏在父親干瘦蒼老的身軀上,像個驚慌失措的孩子那樣,嘶聲痛哭。 不是眼眶濕潤,也不是輕輕流淚,而是俯首慟哭,那是悲哀到極處的摧心斷腸,宛如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支撐的擎天柱驀然倒塌崩潰。 二十多年來,自從母妃慘死之后,他再也沒有想如今這般痛哭過,哭得如此徹底,如此哀傷,如此嘶聲力竭。 二十多年來,他的肩頭上所背負(fù)的重?fù)?dān)、責(zé)任、委屈彷徨、失落迷茫、愛恨情仇,盡在這一聲聲悲鳴之中毫無保留的宣泄。 宮外狂風(fēng)暴雪,肆虐滄桑。 那道高高的宮墻,紅漆的大門,將里外隔絕。 屋子里失去了父親,屋子外頭,失去了愛人。 這年的冬天分外寒冷,這場冷漠的大雪帶走了他的蕭初樓,他的父親,輕飄飄的雪花瞬間仿佛壓垮了整個世界,風(fēng)雨都泣不成聲。 從宏元宮出來的時候,玄凌耀已然變回那個睿智沉著的耀帝陛下。小皇子也已經(jīng)先叫人接走了。 他背光立在雄偉的宮殿門口,長明燈將他修長的身影投在幽深無際的長廊上,拉下巨大的剪影。 耀帝陛下沒有說話,沒有嘆氣,他只是默默望了一會兒身旁風(fēng)雪飄搖的大殿,黑眸中是千帆過盡后的沉寂。 長明燈在風(fēng)雨之中時明時滅,映照的前方的道路也昏暗不明。 玄凌耀忽而想起那天在皇陵前,他埋藏了母妃的手札,如今父親也要躺進去了,什么時候該輪到他了? 他想起那個時候,蕭初樓溫暖的懷抱,還有他在自己身邊... 而今,他旁邊空蕩蕩的,誰也沒有。 他失神地站了片刻,便邁開腿一步一步離開。 步伐緩慢而堅定,平靜而肅然,方才黯然和悲痛好像從沒存在過帝王的身上,每一道眼神、每一縷長發(fā)都在傳遞著他的堅強與強大。 再孤獨的路,他也要繼續(xù)走下去,哪怕是獨自一人。 痛苦亦或者幸福,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第六十九章 恭喜,珍重 大事一件接著一件在東玄天策元年發(fā)生著,宛如一場場峰回路轉(zhuǎn)、令人目不暇接的戲,將這年的秋冬拉的分外長。 皇子的出現(xiàn)總算為人丁凋零的玄家皇室增添一絲喜慶,耀帝陛下立柳妃之子為太子,取名玄嘯安。隨著東玄皇儲的確立,這個格外寒冷的冬日,終于悄然遠去。 礙于皇室的臉面,關(guān)于小太子隱秘的過去被遮掩起來,越貴妃被廢去了貴妃頭銜,降至越嬪。連消帶打越容京也安分了許多。 不過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耀帝陛下依然沒有立后,只據(jù)說陛下曾與柳貴妃長談過一次之后,柳妃便安心呆在后宮的養(yǎng)心殿中,再沒有踏出過一步。 其實自從蜀川王突然回歸蜀川之后,陛下的震怒,還有對待后宮的態(tài)度,再加上此前宏遠宮里傳出的傳言,明眼人還是多少看出了些端倪,先前多如雪花般的選秀仕女圖再也沒有誰膽敢不怕死地呈上御書房。 畢竟在朝堂上混得開的,哪個不是察言觀色的老手?當(dāng)然,像北堂昂將軍那樣的純臣,到底是鳳毛麟角。 先帝駕崩,全國戴孝哀悼。陛下親自前往皇陵守喪,臨走之時,耀帝一身玄衣,隔著那條小河,沉默地站在雄偉凄涼的皇陵對岸。 上次站在這里的時候,他來送三弟,那時候秋雨颯颯,他埋葬掉一段悲痛的往昔,天真的以為暗黑后的黎明已經(jīng)到來。。 現(xiàn)在,他來送父親,這時候冬雪綿綿,素白的雪色將大地霜草俱都掩蓋,卻掩不住心中的寒冰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