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亂藤四郎帶走有棲川楓買買買的那一天起，有棲川楓的出陣與當(dāng)番明顯減少，她去找鶯丸看著中庭喝茶沉思的時間多了起來，也履行了泡制新興茶派的茶水讓鶯丸嘗試的約定。

    她泡制了近兩百年前的日本有一段時間非常瘋狂的珍珠奶茶給鶯丸喝，當(dāng)然是比較不甜的口味，但一向喝慣傳統(tǒng)茶類的鶯丸哪里嘗過此等茶類？

    半信半疑的飲下珍珠奶茶，鶯丸對這微妙卻意外地還不錯的搭配產(chǎn)生興趣，用黑糖漬過的粉圓完美補足全然不加糖調(diào)味的奶茶，黑糖、紅茶，與牛奶之間產(chǎn)生的巧妙味覺饗宴讓鶯丸十分驚艷，還讓有棲川楓最近都多泡幾壺來。

    大開眼界的鶯丸認為所謂的新派系茶道非常之有趣，鮮少主動與人搭話的他會詢問有棲川楓新派系茶道的來由與個中巧妙之處，也對有棲川楓先前大手筆的買齊茶葉與茶具組的行為滿意至極，自此對這位本來就印象不差更是默默照看著的小輩提起十萬分精神的照顧，也默許這位小輩每天都加入喝茶看風(fēng)景的行列中，無形中兩人的關(guān)系變得比之前好了更多，雖然交談仍不算多，倒也產(chǎn)生了無言默契。

    至于三日月宗近在意外之余，也有些事情想好好地再想幾次——亂藤四郎帶著有棲川楓回來的那一個晚上，有棲川楓第一次主動敲響他的房門，在有點晚的二更時詢問正要準備休息的他能不能一談。

    原先三日月宗近以為是為骨喰藤四郎一事，可若要談?wù)摯耸?，一期一振必是不會缺席的，有棲川楓要說的定非此事，他便應(yīng)下讓她進入。

    那晚最初開始談時是使人驚嘆的進步，最終結(jié)論則是令刃匪夷所思，讓三日月宗近有點想將這位淑女的腦回路好好深入了解一下。

    而那一晚的情況是這樣的。

    “三日月，可以請你陪我聊聊天嗎？這些事恐怕只適合找你聊……沒有勉強的意思，可在這之前我也有件任性的事想做?！?/br>
    有棲川楓抱著喵之助第一次敲敲他的門。在不是他請她來協(xié)助穿上出陣裝的日子里。

    三日月宗近注視有棲川楓，望著本丸中庭的雨勢——“可以哦，進來吧?！陛^于當(dāng)初有棲川楓心靈崩毀的那一次，現(xiàn)在的雨勢已可以說是不大，就是有了骨喰藤四郎的事都沒能讓雨勢回到那種程度，盡管以一般人的標準說起來還是偏大。

    “謝謝。”得到同意的有棲川楓進入三日月宗近的寢室內(nèi)，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時間點進來男性的房間代表什么意義。

    但三日月宗近認為這樣也不錯，這代表她全然信任他，雖然只是將他當(dāng)成可靠的長輩——這位女性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讓他過于在意了呢。

    也許是知道最初心有死志的她活著回來決意接下這座本丸時；也許是她跪坐在本丸門外的那一刻；也許是那一出連三日月宗近看了都不得不為有棲川楓傳神演繹與詮釋技巧震撼的那時；又或者是她替他著衣，對半裸的他全然不在意，眼中卻只有“認真著裝、學(xué)好怎么穿出陣裝增加經(jīng)驗”照顧他的那次；又或許是她對著大和守唱出那首傷人也傷己，勵人也勵己的歌曲時；又抑或是她正視自己喜歡骨喰，又為了大局做出斬斷感情選擇的那一剎那。

    太多太多可能性存在，一個一個去細數(shù)并無太大意義，三日月宗近也不是太在意，心里亦無刻意阻止的打算。

    他活得夠久了，面對自我從不是困難的事，暫時只擔(dān)任她的長輩更不是多么艱難的事，相熟的家人這樣的關(guān)系也是好的。

    就像楓認為的，三日月也明白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無論誰都一樣。

    難得醒著的喵之助突然對著有棲川楓喵嗚喵嗚叫個不停。傷腦筋，契約使似乎多多少少可以感覺到他們的感情。

    楓知道這一點才帶牠來的嗎——萬分困擾的模樣，她不知道這一點。

    “喵之助，你好愛撒嬌，不可以，這次要談?wù)??！庇袟髅嗣髦?，看牠還是想撒嬌，無奈?！叭赵?，我去請人照顧喵之助……等會見。”

    抱著喵之助消失的有棲川楓給了三日月宗近準備茶水的時間。

    雖是笨手笨腳，對于泡茶三日月還是熟悉的，盡管自是及不上境界已登峰造極的鶯丸閣下，僅僅面對不會過長的談話卻也足矣。

    有棲川楓往近日來很喜歡找喵之助玩耍的左文字房寄好喵之助，得到宗三左文字與小夜左文字的關(guān)心（似乎是對雨勢增加感到不安）與直言能夠吸一整晚的貓他們高度樂意后，很快又回了三日月宗近的房間。

    是不是該讓喵之助輪流睡不同房間讓大家能充分吸貓？回程路上有棲川楓又做了筆記。

    “不好意思，讓三日月久等了，剛才得到關(guān)心才遲了些。目前喵之助已經(jīng)得到妥善疼愛，小夜似乎很喜歡被牠撒嬌，宗三看來也是喜歡喵之助的?！?/br>
    有棲川楓落座，得到三日月宗近的茶水，不是昨天與骨喰藤四郎一起購買的茶葉，三日月宗近的細心讓有棲川楓感到愧疚。

    “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得到了三日月的照顧，有時連喵之助也會跑來找你玩被你照顧呢?！睆囊婚_始到現(xiàn)在，這位體貼的老前輩總是在替她鋪路，縱使有卸下重擔(dān)的私心也好，他做了所有人都沒有去做的事依然是不爭的事實。至于喵之助有時會離開房間自己選人玩她是知道的，這貓孩子也懶，最喜歡選的不是山姥切國廣就是三日月宗近，因為同路，而且這兩人都是愛貓一族，雖說山姥切國廣不會刻意表現(xiàn)出來。

    三日月宗近莞爾?！盁o妨，說來也沒有人會不喜歡那孩子吧，但牠與楓格外的不相似呢?！?/br>
    “嗯？本來就不相似才對？喵之助是貓，我是人，三日月累了嗎？”

    不是累的問題，真是改不過來的壞毛病，不解風(fēng)情的公主殿下，盡管這個時間點上遲鈍點也不是壞事，唉?！皸鳎瑠呄胝劦氖率欠窈徒袢张c亂至萬屋一事有關(guān)？”這件事三日月宗近有所耳聞，也認同這是今日最好的安排。不只他，同樣知情的一期一振也是認同的。

    “多少有一點，可不是這樣的，三日月?！?/br>
    借著三日月遞給她的茶水溫暖雙手，她飲著茶發(fā)出滿足的嘆息，認為今天的疲憊都獲得了緩解。

    “我想這件事情必須和三日月說。今天早上亂請清光來顧著我的時候，我們聊到了一些前任審神者的事，具體只提到安定來我就打斷了清光?！?/br>
    沒想到會是這件事。三日月宗近眼神一凜，抿起袖子掩住神情。

    面對一再前行成長、愈來愈耀眼奪目的楓，加州終究是按不住了嗎。

    “眉頭蹙起來了。在擔(dān)心我，對嗎？三日月?！边@位體貼的老爺爺前輩乍看之下不管事，可也是對每個人都好好看著的、很認真的人，雖然我行我素了一些些，手段有時也太過一針見血。

    “不擔(dān)心才是奇怪的，楓知道的程度具體而言是多少？”

    “不算太多，只知道那東西是沖田總司先生的狂熱崇拜者，但清光……那個東西對清光做了太多不好的事，對所有人非常不好，尤其是對清光、三日月、安定、和泉守、堀川，甚至……對了?！?/br>
    有棲川楓認為這太過殘酷，故而轉(zhuǎn)開話鋒繼續(xù)道：“從初次出陣時發(fā)生的事與生活細節(jié)中的觀察，我個人推測新選組的刃們都被那東西留下不可磨滅的傷害，其中安定極有可能被要求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那件事恐怕是……逼迫安定與之成為戀人，甚至強迫他……”去做那項本就不該有的當(dāng)番……有棲川楓說不下去。

    有棲川楓沉默半晌，三日月宗近也不逼她立刻說完。

    “楓，我在這里?！?/br>
    不知為何，這句話像是替有棲川楓打了一劑特效強心針，雖說心中的難受仍是讓她的敘述有些艱難，可有棲川楓到底是能夠繼續(xù)下去。

    他們肯定比她更痛苦，而她是目前最能給他們平靜空間去療傷的唯一一人。“安定拒絕了，在拒絕后他受到了最殘忍的傷害，知道一切也選擇接受一切的清光更是愧疚到了極點而不得不活著?！?/br>
    骨喰聽見她想借本體的刀鞘時一剎那的緊張，石切丸的御幣被她用靈力加強時石切丸同樣也有著不該有的緊張，這些都是不明顯、下意識的，可這些線索全都朝著同一個方向指去。

    “我推論那東西情緒失控后搶走了安定或清光的本體，并且用他們的本體將所有人砍成重傷帶去……刀解池?！庇袟鞯穆曊{(diào)越來越低?！拔彝茰y那東西攻擊了所有人是從一開始時大家對我的靠近警覺心相當(dāng)高，尤其是安定、亂、有眾多弟弟要保護的一期。除了三日月與鶯丸，每個人都像是下意識在害怕著什么，那時我心里就認為不太對勁?！?/br>
    “這個猜想在清光的敘述與這些觀察的支撐下我得到這個推論，恐怕是大家被帶去了……鍛刀室，重傷的各位成為了刀解池旁邊的人質(zhì)，可即便面臨刀解的危險，大家仍是讓安定拒絕那東西的任何強求，沒有辦法奪回本體的安定被逼得差點服從，原因是……”

    有棲川楓下意識的停頓，一期一振告訴她那振不能顯現(xiàn)的刀雖說與三日月宗近并無直接關(guān)系，可終究他是導(dǎo)火線。“……也許我想錯了，這些胡言亂語請三日月當(dāng)作沒有聽到吧，我很抱歉。”有棲川楓很愧疚，就算三日月宗近從來沒有對此感到傷痛，可他到底是記得的，在被顯現(xiàn)、清醒的剎那，他得到的不是歡迎、喜悅，而是那么痛苦又荒唐的記憶。

    “三日月，我很抱歉，我……也許并不該向你求證這件事?！?/br>
    三日月宗近卻笑著搖搖頭，輕柔地撫摸有棲川楓的因心疼而不禁閉上的雙眼。

    “咦？”有棲川楓嚇了一跳，被遮住的眼睛上傳來的熱度很溫柔，就像三日月宗近這個存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