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自從上次之后，蔡裊就再也不敢跟梁殊提回家出去這件事，但是這也不代表她能一直隱忍下去。日子一天天在慢慢熬過，水深火熱的煎熬，沒有人能感同身受。

    時(shí)間變成了一場拔河，她扯在這一頭，梁殊扯在另一頭，誰也不肯松手，一松手便是兩敗俱傷，不，松手了，或者，傷的只有她自己，或者，這也許會是一種解脫，她不知道。

    她只是在等，等吧，會等到的不是嗎，會熬出去的不是嗎。

    他答應(yīng)過的不是嗎。

    可是為什么要相信呢。

    蔡裊也不知道，也許是因?yàn)楫?dāng)時(shí)發(fā)燒發(fā)傻了吧。

    不過人求生的本能不就是這樣嗎，即使是根稻草，只要能救命能抓住誰會放棄呢。

    她盯住前面的那個(gè)身影，眼神里多少是有些怨恨和憎惡的，“喂！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除去回家出去這個(gè)話題外，他們倆也就沒有別的話能說了，這幾天以來，他們說過的話屈指可數(shù)，這句問話還是蔡裊這幾天主動(dòng)與他說的第一句話。

    梁殊聞聲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回答，但是蔡裊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種笑意，這笑意讓她有些害怕。

    如此，她站住了腳，盡管后山林木層林盡染，但是在她的眼中卻如一片火海一般。

    蔡裊不敢再往前走了。

    沒有聽到身后的腳步聲，梁殊奇怪的一回頭，卻見那丫頭正轉(zhuǎn)身往后走，腳步飛速，好像后面有狼追她似的，要不是這地方都是石頭，她肯定得跑起來。

    “喂！你干嘛去！”喊了她一聲，不僅沒得到回答，這丫頭還越走越快了。

    梁殊忍不住翻了個(gè)白眼，真是頭大，咬咬牙，他追了上去。他步子大，對這里的路也熟，親眼見著她在大石頭上摔了好幾跤后，他終于追到了她。

    梁殊拉住她，語氣不善，眼神兇惡，“去哪啊！”

    “那你帶我去哪？”蔡裊質(zhì)問他。

    “我想帶你去哪就去哪，去哪你都得跟著我?！绷菏庖荒樒?。

    蔡裊罵道，“王八蛋，混蛋。”

    梁殊懶的跟她吵了，二話不說，直接攔腰把她給扛了起來，大步朝著紅葉深處走去。

    蔡裊心里咯噔一下，深深的恐懼，深深的絕望，他這是本性畢露了嗎。

    她在他肩上又哭又喊，又打又咬，梁殊的脖子不一會兒就留了好多的牙印和抓痕。

    他繃緊了肌rou，愣是忍了一路，仿佛一塊刀槍不入的鋼鐵人，出血了他都不停下來。

    他甚至說：“咬吧，咬不死我算你輸?！?/br>
    蔡裊更絕望了。

    梁殊把她帶進(jìn)了一個(gè)洞里，然后又七拐八拐了一段路后，直接把她扔到了一個(gè)大水坑里。

    蔡裊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zhǔn)備，在水池子里撲騰了好一陣，她嗆了好幾口水，腳觸到池底后才發(fā)現(xiàn)這水剛齊腰深。

    她痛苦的咳嗽著，頭發(fā)全濕了，沉重的糊住了眼睛和腦袋，整個(gè)人無比的狼狽，咳了好一陣才緩了過來。

    梁殊站在岸邊，眼神幽幽，卻又有幾絲意味不明的戲虐。

    蔡裊警惕的看著他。

    梁殊卻蹲下來，伸出一只手劃了劃水，然后說：“別這么看著我，好像我要對你怎么樣似的，本來我不想對你怎么樣的，被你看得都想對你怎么樣了?！?/br>
    蔡裊狠狠瞪了他一眼。

    梁殊好笑的笑了笑，他站了起來，“行了，這水溫還行，你快點(diǎn)洗吧，我在外面。”然后就見他把手里拎著的一個(gè)布袋放到了地上，蔡裊有些發(fā)愣。

    “哎你得有半個(gè)多月沒洗澡了吧，再不洗都要臭了?！?/br>
    蔡裊嘴唇微微動(dòng)了動(dòng)，沒說話。

    梁殊往外走，光影在他身后拉了一條長長的影子。

    他喊道：“有事叫我，不過叫我前記得先把衣服穿好了啊?！?/br>
    清朗帶著笑意的嗓音在空曠的洞xue里久久的回蕩著，好一陣蔡裊都沒回過神來，等回過神來的時(shí)候，四周只剩下了水滴聲。

    水不涼，甚至有些熱，水面還飄著白色的水氣。

    溫泉嗎？

    蔡裊腦袋發(fā)空，手指機(jī)械的解開衣扣。感覺是不冷，但肌膚暴露在空氣中的時(shí)候卻還是開始不自覺的顫抖。她為什么要這么相信他。她憑什么這么相信他。他說在外面就在外面嗎。蔡裊又重新裹緊了衣服。冰涼潮濕的衣服貼在肌膚上，剛剛還能忍受，但現(xiàn)在卻有些忍受不了了。算了，都走到這一步了，還矯情個(gè)什么勁呢，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也不是她預(yù)防就能預(yù)防的。蔡裊警惕的環(huán)顧四周，慢慢吐出了一口氣，脫掉了衣服。

    確實(shí)是很久沒有洗過澡了，但是她并不感激他。

    梁殊留下的布袋里是給她穿的衣服，挺驚奇的是，居然還是女生的衣服，尺碼跟她也很合，而且在這么土的地方，這衣服還挺跟時(shí)尚，并不像這里的人穿的。

    蔡裊馬上就想到了，哦，這應(yīng)該是那個(gè)女醫(yī)生的衣服，她一看就不是這里的人。這倒是突然提醒了她，她手一頓，心神有些動(dòng)蕩，那個(gè)女醫(yī)生不是這里的人，她是不是能幫自己出去。但是馬上她又有些泄氣了，前些日子她還對她充滿敵意來著，她能不計(jì)前嫌嗎。

    不過細(xì)細(xì)想來，看那人面貌，挺漂亮的一個(gè)小jiejie……

    蔡裊搖了搖頭，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不確定，但是……

    她還是可以試試吧……只要拿到滑索就好了……

    蔡裊眼中突然亮起了光芒，手指顫抖地攥緊了衣服。

    ……

    “997，998，999，10000……”

    梁殊在外面等的他自己覺得他頭發(fā)都要白了。

    都數(shù)到一萬了，一萬除以六十等于一六六點(diǎn)六六六，一六六點(diǎn)六六六除以六十等于二點(diǎn)七七七七七，cao，這他媽都快三個(gè)點(diǎn)了，她是在褪豬皮嗎。

    他忍不住了，朝洞中喊，“喂！你還沒洗好嗎？天都要黑了。我再數(shù)一百個(gè)數(shù)，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可就進(jìn)去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梁殊把手里玩著的石子往地下一扔，站了起來，提了提褲子，沖里面喊著，“好了，我數(shù)完了，我可進(jìn)去了，你要是沒穿衣服可千萬別叫我流氓啊！”

    梁殊咳了一聲，硬著頭皮進(jìn)去了。

    他走到里面，卻并沒在水里看到人，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些慌了，“喂！喂！你在嗎！”他這才想起來，他好像還沒有問她叫什么名字。

    背后突然被石頭打了一下，梁殊轉(zhuǎn)頭看去，才看到躲在墻壁邊蜷縮著的蔡裊。

    “喂！你沒事吧？”

    他跑過去，以為她又是發(fā)燒了生病了，想伸手探她腦袋，卻被打開了。

    她直視著他，臉色很是蒼白。

    梁殊皺了皺眉，明明她剛剛氣色還很好呀，還有力氣打他呢。

    蔡裊以為他要發(fā)脾氣了，連忙說：“我肚子疼?！?/br>
    “肚子疼？”梁殊不解。

    蔡裊咬了咬牙，說：“我大姨媽來了?！?/br>
    梁殊愣了一下，一下子沒明白她說的是啥意思，好幾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再看她，她別開眼睛，臉很白，耳朵卻很紅。

    “哦……”

    哦？哦什么？哦然后就完了？

    蔡裊轉(zhuǎn)頭看他，見他只是一臉發(fā)傻的看著自己，無奈了，虛弱的問他：“有……衛(wèi)生巾嗎？”

    “啊？”

    蔡裊生氣了，啊個(gè)屁啊。

    她瞪著他，咬牙又問了一遍，“有衛(wèi)生巾嗎？”臉卻發(fā)熱了。

    “額……沒有，”梁殊神魂終于回歸了，站起來，他也很尷尬，說，“但是你等著啊，你等著啊?！比缓笈艿袅?。

    蔡裊看著他跑掉了的背影翻了個(gè)白眼，然后在心里罵了一句。

    唉，這大姨媽來的還真是時(shí)候，她并沒有騙他。

    梁殊很快就回來了，雖然天已經(jīng)黑了，但是他至少比蔡裊想的回來的要早多了。

    “給你，你……我先出去等你了。”

    梁殊一腦門子的汗，說話都是喘的，看來是沒少跑，這山上離他們家很近，就在屋后，但是離村里卻是不近，而且上山的道路一路怪石嶙峋，一來一回爬起來也挺累。

    他在外面吹了會涼風(fēng)，這才舒服多了。

    想起來還真是憋屈啊，除了奶奶和那幾個(gè)小崽崽，他幾輩子這么伺候過人啊，還是個(gè)跟他絲毫不相干的人，剛才他問陳老師的時(shí)候，別提有多尷尬了，現(xiàn)在想起來臉都發(fā)燙著。

    他們家都是一群小孩子，奶奶也高齡了，都用不上這東西，村里也沒有什么小賣店商店的，他又不能找村里的人，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突然之間，哪里有什么辦法，最后就只能硬著頭皮去找陳老師了。

    梁殊嘆了口氣，他是上輩子欠這人了嗎。

    也怪自己多管閑事，可是管都管了，也沒法再后悔了。

    洞口內(nèi)慢慢傳來了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很拖沓很緩慢。

    梁殊眼前浮現(xiàn)出了那張蒼白的臉，黑漆漆的夜色中，她的大眼睛卻像是星星一樣的閃亮漂亮，一瞬間，他竟有些看呆了。

    蔡裊很慢很慢的挪到他面前，看著他，兩相無言。

    梁殊也看著她，陳老師的衣服倒是挺合適她的，就是外面那件棉襖是他的，穿在她身上格外的大，顯得很是不倫不類。

    “走吧?！?/br>
    他走在前面，走的挺快，走了幾十米之后他一回頭，那丫頭還在他大后面慢慢挪呢。

    哎！我的天！

    無奈，梁殊一拍腦門又返回去了，來到她面前。

    “還能走嗎？”

    蔡裊慘白著一張臉，捂著肚子，很是虛弱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梁殊看她這痛苦的樣，都覺得自己的肚子也疼了，“算了，還是我背你吧，你這速度，明天早上能爬回去。”說完背對著她半蹲了下來，“上來?！?/br>
    蔡裊猶豫著。

    “快啊！你不餓啊？不想早點(diǎn)回去吃飯了？”

    最后蔡裊還是聽了他的話，慢慢爬上了他的背，她有些別扭，還是梁殊拽著她的胳膊摟緊了自己的脖子，然后托起了她的腿，背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