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翎也幫著勸：“阿姨你先坐下，看看我們不收你錢?！?/br>
    “從你說話聲音的沙啞程度看，你需要吃點消炎藥，阿姨你先坐，我看看你是什么感冒?！鳖櫥傅馈?/br>
    “感冒么就感冒咯，還分什么感冒的??？我活了這么大把年紀了，從沒聽說過。”王阿姨把手放在胸前，居高臨下看著顧桓，“我看你年紀輕輕的，怕不是個庸醫(yī)吧。”

    顧桓態(tài)度不驕不躁：“有普通感冒，流行性感冒，風寒感冒，還有風熱感冒，你連自己的感冒是哪種都沒搞清楚就吃藥，也不怕藥吃錯？”

    “吃錯藥怎么了，還會死啊？”王阿姨不屑。

    “是會死，輕的加重感冒，重則會死，還有就是，感冒藥不能兩種同時吃，會引發(fā)危險。”

    王阿姨仍是隨意的態(tài)度：“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她板著臉對著麗麗道：“還是走吧，我明天就會好的，花這個錢干嘛呢？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br>
    麗麗無奈，急得大吼：“隨便你隨便你，反正生病也是你生病。”她氣沖沖地走出門，連王阿姨也沒等。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暴脾氣。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的?！?/br>
    俞翎看著王阿姨離去，有點被嚇?。骸安∪硕歼@么不講理的嗎？”

    “少部分罷了，”顧桓寬慰他，“王阿姨這個年紀的，沒怎么讀過書，對醫(yī)生是極其不信任的，再者她們苦了大半輩子，現(xiàn)在好日子來了，自然是節(jié)省萬分?！?/br>
    “太可怕了，上次看到她，她溫溫柔柔對我笑，還問我工作的事情?！?/br>
    “待人是一方面，不肯看病是另一方面，我在醫(yī)院遇到過很多病人，都是這樣，一開始是小疼，不舍得花錢看醫(yī)生，變成大痛的時候已是晚期，想救都救不回來了?！?/br>
    俞翎聽得眼眶都紅了：“那你怎么剛剛不跟王阿姨說，麗麗也是，我現(xiàn)在去把她追回來?！?/br>
    顧桓拉住他：“不用，我看王阿姨回去肯定會思考我說的話，沒準下午就來了?！?/br>
    果然，下午近三點，王阿姨獨自一人走進了診所。

    她為早上的事情向顧桓道了個歉：“之前是我和麗麗爭論過頭了，連帶著對你態(tài)度也不好，你現(xiàn)在看看我怎么辦。”

    顧桓看了看她的喉嚨，又給她量了個溫度：“扁桃體發(fā)炎，同時你還有點兒發(fā)燒，先掛個鹽水吧?！?/br>
    “這么嚴重？”王阿姨心疼，“掛鹽水很貴吧？”

    “不貴的，你掛個兩瓶，四十塊差不多吧，消炎藥先配三粒給你，明天再來檢查，不行的話再配三粒?！鳖櫥搁_始準備鹽水。

    “行行行，哎，有了診所就是方便，我上次去大醫(yī)院補顆牙，花掉三百塊，又不是鑲金鑲玉的，這錢花的真是rou疼?！蓖醢⒁檀蜷_話匣子，往外倒竹筒，“你們這年輕一輩啊，是真的不知道沒飯吃的痛苦，我jiejie當年發(fā)燒，全家在揭不開鍋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送她去看病，硬生生把腦子燒壞了，你說可憐不可憐。”她抓著俞翎的手大訴苦。

    “時代不一樣啦阿姨，現(xiàn)在不愁吃喝了。”俞翎扶她進小隔間坐下，幫助顧桓掛好鹽水。

    “你們是有出息的孩子，可是麗麗25歲了，每個月拿著四千塊的工資，我都替她愁，不說買房買車，吃穿用都剛好，哪里有多的，叫她找個男朋友，她還不肯?！?/br>
    “四千塊應該夠用了，”俞翎安慰她，“麗麗自己會有打算的?！?/br>
    “她有打算？她能有什么打算？”王阿姨提高音量，“大學的時候一個月兩千塊都不夠，也不知道買了點什么，隨隨便便像抹布一樣的衣服居然要兩百塊，涂的嘴巴紅紅的管子要三百塊，之前她向我要錢，我不肯給，現(xiàn)在她工作了，肯定越發(fā)不節(jié)制，要我說啊，早點嫁人么算了，生了小孩就好了?！?/br>
    俞翎無語：“麗麗還小，哪有女孩子這么小就去當mama的。”

    “哼，我20歲就生了她啦，25歲還小嗎？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都興不婚那一套，麗麗也跟我說過，我明確說了那是不可能的，我們都是普通家庭，二十七八不結婚，真是要被別人笑死了，不結婚沒小孩，她老了怎么辦？孤苦伶仃一個人？要我說，肯定是起碼要生兩個的。”王阿姨聊起結婚的話題，態(tài)度異常堅決，“小翎啊，說句不好聽的，你和顧醫(yī)生不是我的孩子，我管不著，但是麗麗，我肯定是要管的，她以后不結婚，那我看她干脆出家當尼姑去好了?！?/br>
    俞翎聽著心里難受，這個社會太現(xiàn)實了，老一輩的封建思想依然統(tǒng)治著一部分人，以及這部分人下的小輩。

    他無法想象麗麗聽到這種話時有多心灰意冷。

    “你也別太著急，我覺得你對自己女兒太沒信心了，麗麗現(xiàn)在拿著四千塊的工資，沒準她以后拿九千塊了呢？麗麗現(xiàn)在單身，沒準她過兩年就找到好男人了呢？”俞翎道。

    “我看她是沒這個命的，整天睡到八點起床，就她這樣，開店怕是要喝西北風了，還有什么用啊?！蓖醢⒁陶勂瘥慃惥鸵荒樤阈摹?/br>
    俞翎想起和顧桓同居前他十點起床碼字的生活，不僅沒喝西北風，還小賺了一筆。

    俞翎撓撓臉：“現(xiàn)在的店很多都是十點才營業(yè)的?！?/br>
    “這種店我聽都沒聽過?！?/br>
    “不是，阿姨，你不能.......”

    “小俞，”顧桓打斷他，“你幫我來對一下藥物數(shù)量好不好。”

    “哦，好?！庇狒岢鋈?，顧桓帶上了隔間的門：“阿姨您看著，有事你就按旁邊的鈴?！?/br>
    顧桓把俞翎帶到沙發(fā)上坐下，遞給他水：“渴不渴？”

    “不是要對東西嗎？”

    “騙你的，不然怎么結束你們無效的對話?！?/br>
    “無效？”

    顧桓刮他的鼻子：“傻，你看不出來王阿姨自帶邏輯的嗎？她這個年紀的想法和邏輯已經(jīng)固定了，你跟她講得再多，她依舊是照她的思維在講話在思考，你現(xiàn)在想想，她是不是從頭到尾都在重復她的想法？”

    俞翎恍然：“可是她的觀點真的很落后，我有點理解為什么感冒拖了一個月麗麗才勸動她來看?！笨峙虏皇菦]勸，是一直勸但是沒用，“那她怎么下午還來，照你說的，她應該不會來啊?！?/br>
    “因為老人家都怕死，”顧桓給他續(xù)了杯水，“你再喝點，嘴唇都起皮了?！?/br>
    俞翎反應飛快地捂住嘴：“不能在這里幫我滋潤?！鄙洗嗡齑狡鹌ぃ櫥赣H了好一會兒，舌頭潤著起皮的地方，美其名曰效果立竿見影。

    顧桓笑出聲：“恩，留著晚上滋潤，你答應我的?！?/br>
    俞翎：.......

    不知道現(xiàn)在反悔還來不來得及。

    送走王阿姨，兩個人點了一份芝士雞rou焗飯，一份咖喱雞rou燴飯和一份意大利rou香滿溢披薩。俞翎吃著焗飯問：“阿顧，你mama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你放心，比王阿姨開放很多?！彼ㄆ鹨簧罪?，“來，張開嘴?！?/br>
    “不要，苦?！庇狒嵊X得咖喱像中藥，不肯吃，“我其實也挺理解王阿姨的，她苦怕了，我以前在福利院的時候也這樣，一顆糖省著吃三天，以至于現(xiàn)在都不舍得一下子吃三顆糖，總覺得吃完就沒了?！?/br>
    顧桓把飯塞進自己嘴里，關上診所，拉下閘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