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習(xí)榮徹底被惹火了，隨手拿起桌子上的煙灰缸扔過去。

    煙灰缸打在了肩頭，習(xí)東平晃了晃身子，硬是挺著沒動。習(xí)榮見他那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架勢，更是氣惱。指著他罵道：“你他媽的是想氣死我！你愛他，那我跟你媽呢？”

    “這是兩碼事?！?/br>
    “狗屁的兩碼事。”習(xí)榮怒吼著，“你要跟那個小子在一起，我跟你媽怎么辦？我們老習(xí)家不缺便宜兒子，我們要是的兒媳婦，要的是孫子孫女！”

    說到這里，習(xí)東平再也按耐不住壓抑已久的苦悶，他疾步走到父親的面前，“您不能這樣。我生下來就不喜歡女人，我結(jié)婚就是害了人家。我已經(jīng)害了一個，難道您愿意看我再害一個？孩子我可以做試管嬰兒給您個交代。但是您不能強迫我結(jié)婚。您覺得，是咱們家的臉面重要，還是我這輩子的幸福重要？”

    父子倆的爭吵聲引來了習(xí)東平的母親。已經(jīng)年過五十的女人驚慌地走進來，緊緊拉扯著兒子的手臂，勸他們父子倆少說幾句。習(xí)榮是個火爆脾氣，再加上習(xí)東平從沒跟自己這么吼過，他怎么可能少說幾句？這人拍著桌子，痛罵著不爭氣的兒子，“我養(yǎng)了你二十幾年，在你眼里我就是看重一點臉面的人？你虧心不虧心啊？”

    習(xí)母頓時要哭了出來，用力拍打著兒子的背脊，“東平，不能跟你爸爸這么說話。你跟霍亮的事，你爸爸不是沒有認真考慮過的?！?/br>
    “那就是背著我去威脅我的朋友？”

    “東平！”一向溫和的習(xí)母大喊了一聲，“從你進來，你問過你爸爸全部的真相嗎？你心平氣和的跟他談過嗎？你以為你很委屈？那我跟你爸養(yǎng)了你二十幾年，我們的委屈怎么算？”

    看到妻子也被兒子氣的流了眼淚，習(xí)榮指著兒子叫嚷，“滾滾滾，趕緊滾。”

    “您把話說清楚?！绷?xí)東平?jīng)Q定了！這一次不再為母親的眼淚敗下陣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知道當(dāng)年的真相。

    說到底，還是因為霍亮。習(xí)榮就知道，只要兒子還惦記著那小子，這事就是沒完。干脆今天把話說清楚，何去何從，要習(xí)東平自己選擇。想通了，習(xí)榮朝著外面喊了幾聲，保姆緊張地走進來，習(xí)榮讓她扶著妻子回去休息。

    習(xí)母不放心父子倆，習(xí)榮走過去摟住妻子的肩膀，“回去休息吧，我能處理好?！?/br>
    父母的感情三十年如一日，曾幾何時習(xí)東平真的是羨慕不已。再看看現(xiàn)在的自己，簡直就像是讓人厭惡的過期產(chǎn)品。父母恩愛一輩子，難道他就要痛苦一輩子？這不公平。

    “你覺得不公平？”送走了妻子，習(xí)榮坐回椅子上，口氣中帶著怨懟，“你是覺得我騙了你，還是委屈了你？”

    “那您告訴我，當(dāng)年亮子跟我分手，您是不是也威脅過他？”

    “不算威脅。”習(xí)榮面無愧色地說，“我是單獨跟他談過一次。我明著告訴他，我可以供他出國留學(xué)，甚至可以為他安排今后的路，我甚至可以同意你們倆在一起。但是，將來，他不能攔著你結(jié)婚?！?/br>
    “爸！您怎么能這樣？”

    “我為什么不能這樣？你是我兒子，我是你老子，我有這個權(quán)利！”言罷，習(xí)榮長吁了一聲，“知道你們倆的事之后，我請教過很多醫(yī)生，包括心理專家。我知道，你喜歡男人不是你自己的錯，也不是我跟你媽的錯。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錯。但是，作為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我要為所有人負責(zé)，包括你未來的孩子。”

    習(xí)東平一愣，竟說不出話來。

    人，是冷靜了下來，卻忽然覺得身心疲憊。習(xí)榮無奈地嘆息數(shù)聲，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也顯得有些落寞，“你當(dāng)我沒想過試管嬰兒？我想過，就在你要求我為霍亮出錢出力讓你們出國那時候，我真的想過。我想著為了你的幸福，這張老臉我也不要了。以后還能找人代孕，大不了多花點錢?？梢院竽兀俊?/br>
    兩個男人帶著一個孩子，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別人會怎么看這個孩子？他（她）會不會被人排擠？被人指著脊梁骨議論紛紛？那么小的孩子，能撐得住嗎？如果說：霍亮有個穩(wěn)定的工作，不錯的收入，可以時時刻刻陪伴在東平身邊，陪伴在孩子身邊，或許他們兩個的愛能夠彌補孩子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也算有些希望。可偏偏霍亮選擇了跟司徒等人在一起，選擇了那樣一條路。

    習(xí)榮甚至想像過。當(dāng)習(xí)東平和孩子受了委屈，有了難處，而霍亮卻在別處經(jīng)歷著生生死死。習(xí)榮不敢再想了，那時候的習(xí)東平和孩子會是什么樣子。

    一個家，必然要有一個主內(nèi)的，他的兒子有能力也有才華成為一個不錯的商人，難道就要為了霍亮那小子舍棄這些，在家?guī)Ш⒆樱考幢懔?xí)東平心甘情愿，他一個大男人也未必做的好，那時候霍亮?xí)粫裨顾?？一想到自己的兒子放棄那么多還要被霍亮埋怨，習(xí)榮的心痛如刀絞。

    好吧，誰家過日子不是磕磕絆絆的，哪有兩口子不吵架的？他可以不去細想這些。但是他不能不想，霍亮的工作危險性太大！自從得知霍亮跟了司徒之后，他便做了很多詳細的調(diào)查。不論是林遙還是唐警監(jiān)的小兒子，甚至是廖江雨的那個翟子希。他們都遇到過不止一次的生命危險。東平不是沒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可哪個當(dāng)爸爸的會愿意看到兒子時刻生活在恐怖之中？

    他習(xí)榮還能活多少年？還能護著、照顧兒子多少年？他和老伴沒了的那一天，東平怎么辦？東平的孩子怎么辦？

    他寧愿做個惡人，寧愿兒子恨他一輩子。他也要為兒子今后的路，打好基礎(chǔ)！

    聽過父親的一席話，習(xí)東平終于冷靜了下來。他搓了搓臉，片刻后才說：“爸，您對我就沒點信心嗎？您就那么信不過亮子嗎？”

    “不是信得過信不過的問題。東平，如果說亮子是個普通人，可能我不會再拒絕你們。但是你覺得他能為了你放棄嗎？就算他為了你離開司徒那些人，十年、二十年之后他會不會后悔？到時候，你怎么辦？你敢肯定他不會怪你？”

    習(xí)東平啞口無言……

    “東平，爸爸不是老古板，也不是不講道理。我也看出來了，這么多年你還想著他，你對他的確是有感情。我把條件放在這兒，你想跟他和好，我可以同意。但是，他必須離開司徒那幫人，到咱們家的公司上班。我再過幾年就把位子交給你，你做董事長，他做總經(jīng)理。這是我的底線?！?/br>
    可能嗎？習(xí)東平心里明鏡似得，根本不可能。

    “爸，您別這樣。亮子他不會到咱家的公司來。我不想勉強他……”

    “那你就來勉強我?。俊绷?xí)榮的老臉憋的通紅，手也開始顫抖。他瞇著眼，緊緊地盯著兒子，“你讓我無條件接受你們的要求，你們好去過快樂的日子。親戚的白眼，社會的輿論都有我跟你媽承受著。我們稍微有點其他意思，你就說我們要面子不顧你的幸福。那我跟你媽的感受你顧慮過嗎？我們養(yǎng)了你二十幾年，你卻為了一個霍亮逼我們。你自己算算，從你要求我出錢送他出國到現(xiàn)在，我讓過幾次步了？你不能這么貪得無厭！”

    “爸，我……”

    習(xí)東平還想再說些什么，習(xí)榮卻擺擺手，“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不止習(xí)榮需要冷靜，他同樣需要冷靜?；氐阶约旱姆块g，習(xí)東平無論如何都忘不掉父親剛才的神情。他知道父親是為了自己，但是他無法接受父親的作為。他可以生氣，但不能怨恨。他不明白為什么事情就走到了這一步，是自己的執(zhí)著，還是霍亮的堅持？到底，是誰的錯？

    回想起倆人相視、相戀、分手的整個過程，習(xí)東平不得不承認，在那段感情中，霍亮付出的要比自己多很多?？伤男愿駴Q定了他不可能像霍亮那樣熱情，那樣積極。始終處于被呵護、被寵著的一方，又給亮子什么了？除了身體上的享受，他關(guān)心過亮子多少？

    或許，他可以。他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改變。就像父親說的那樣，放棄自己的事業(yè)，為霍亮建立一個家，在家里帶著他們的孩子……

    不！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馬上，習(xí)東平否定了這種想法。他拼命的學(xué)習(xí)實踐，為的就是將父親留給他的公司經(jīng)營的更加強大。如果他放棄了，父親的事業(yè)豈不是要落入他人手中？他怎么對得起父親和母親？

    那么，霍亮?xí)榱俗约悍艞墕幔?/br>
    可憑什么要亮子放棄呢？他失去的已經(jīng)很多了，自己憑什么讓他放棄？

    習(xí)東平再一次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思念著霍亮，就是現(xiàn)在，他想要見到他，想要聽聽他的看法。或許，兩個人在一起，就能解決這個難題。

    思及至此，習(xí)東平拿了衣服離開自己的房間。他急匆匆地跑向門口，路過客廳的時候余光瞥到父親的書房門半開著。他看到了母親，母親坐在沙發(fā)上，依偎在父親的懷里，嗚嗚嗚地哭著。父親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肩膀。父親的臉上……

    在習(xí)東平的二十幾年的記憶中，父親從來沒有哭過。此刻，他看到了那個一向強大、霸道、魁梧的父親默默地流著眼淚。跟泣不成聲的母親抱在一起，流著眼淚。

    這一刻，思念著霍亮的心徹底涼了。

    時間在每個人的身上都是平等的。下午的暖陽過去后，就是夜晚的寒冷。到了深夜，那些精力旺盛的人們或在家、或在外，享受著夜生活的美妙。有的人，即便睡不著，也沒有出去玩樂。像是霍亮，幾天幾夜的顛倒，讓他也老老實實地回到家，洗了澡，休息下來。只是腦子里想的事太多，困意全無。

    掛在墻上的時鐘敲響了三點的報時，他猛地坐起身來，從床頭柜上摸了電話。打給溫雨辰。

    小孩兒顯然是被吵醒的，說話的時候聲音軟糯?；袅恋男囊哺浥雌饋?，他笑著說：“這么早就睡了？”

    “幾點了？”

    “三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