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梅幼清帶封云澈來這里的時候, 沒有想到這里會有這么多人。 原以為天氣冷, 應(yīng)該沒有多少人過來的。 如今這里人聲鼎沸, 大多都只是穿著粗布衣裳的尋常百姓, 梅幼清擔(dān)心封云澈不喜歡這樣的環(huán)境, 便小聲道:“殿下,這里人多, 不若我們再換個別的地方吧?” 封云澈嗅到空氣中飄來的獨(dú)特的rou香,說道:“無礙, 人多說明東西好吃?!?/br> 侍衛(wèi)過來, 問封云澈要不要先清場, 封云澈皺了一下眉頭:“與民同樂,為何要趕走他們?” 侍衛(wèi)慚愧退下, 梅幼清舉目去尋空著的位置。 說來也巧,她又在這里見到了韓云西, 他就坐在對著門口的一張桌子旁, 雖然是背對著他們,但是梅幼清莫名就是認(rèn)出了他。 想來他是真的喜歡這里的口味,所以她來這里兩次,便見到了他兩次。 他的對面剛好還有兩個位置。 瞧他吃的怡然自得, 連他們走過來都沒有察覺。 “韓公子, 你胃口還是這么好?!蹦艹允歉?,況且韓云西還是個吃不胖的俊美男子。 韓云西抬頭看見他們,表情亦和上次如出一轍,震驚中透著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呆滯。 “韓公子, 打擾了,實(shí)在沒有別的位置了。”梅幼清禮貌道。 韓云西連嘴里的東西都忘了咽下去:“不打擾不打擾,請坐請坐……” 封云澈第一次來,梅幼清便自作主張,按照上次梅曉晨點(diǎn)的那個東西給他點(diǎn)了一遍,自己則點(diǎn)了一些蔬菜。 東西上全之后,封云澈拿起一根穿著羊rou的rou串,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下口。 他不是不知道吃法,畢竟方才他們過來的時候,韓云西已經(jīng)標(biāo)準(zhǔn)地示范過了,只是他覺得這樣的吃法著實(shí)有些不雅,若是一個人吃倒也沒什么,但現(xiàn)在梅幼清就坐在他身邊,當(dāng)著她的面,他實(shí)在做不出那樣的吃態(tài)。 梅幼清似乎看出了他不想直接去咬簽子上的rou,于是從他手中接過來,用筷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拆下來,放在盤子里。 對面的韓云西想:現(xiàn)在都不給單身的人活路了嗎? 如果自己以前沒有那樣挑三揀四,是不是現(xiàn)在也會有個溫柔似水的妻子陪自己坐在這里,給自己拆簽簽上的rou吃…… 穆昕決定今天帶裴江苒吃頓好吃的。 雖然他們住的那家客棧也提供飯食,但是花樣不多,吃來吃去也就膩了。 馬上就要過年了,今天說什么也得出去吃頓好的。 裴江苒對吃的一向不太在意,但穆昕執(zhí)意要拉她去一家特別的地方吃飯,說是梅曉晨之前強(qiáng)烈推薦給他的,他之前來吃過一次,味道驚為天人…… 裴江苒拗不過他,只好隨他去了。 他口中那家味道特別好的客棧開在一個湖邊附近,還未走進(jìn)就已經(jīng)聞到了里面飄出來的燒炭的焦糊氣和烤rou的香氣。 裴江苒遠(yuǎn)遠(yuǎn)瞧見里面人很多的樣子,不太想進(jìn)去:“你自己進(jìn)去吃吧,我去湖邊走走?!?/br> “別啊,”穆昕一把拉住她,“來都來了,進(jìn)去嘗嘗吧。” 裴江苒被他半拖半拽地往門口走進(jìn),哪知剛邁進(jìn)門檻,小二過來笑臉迎接:“客官進(jìn)來坐,是兩位嗎?” 穆昕一把將裴江苒推出了門外:“一位!” 裴江苒一臉莫名其妙,正要發(fā)作,忽然看見他背著手正在給自己使手勢,意思是讓她快走。 裴江苒心中一驚:莫不是里面有以前認(rèn)識她的人? 她沒敢往里面看,立即轉(zhuǎn)身離去。 穆昕徑直走到了封云澈的那個桌子旁,坐在韓云西身側(cè),同封云澈和梅幼清打招呼:“表弟,弟媳,沒想到你們居然在這里?” 在外面他自然不能稱呼他們?yōu)椤疤印焙汀疤渝?,只好依著輩分先叫著?/br> 封云澈看著他,眼神似乎有些復(fù)雜,一時沒有應(yīng)他的話。 梅幼清只好接話道:“穆公子也知道這里?是我弟弟推薦給你的嗎?” 穆昕笑道:“是啊,可惜曉晨不能過來一起吃?!倍笏挚戳艘谎叟赃叺捻n云西,“這位是?” 梅幼清介紹道:“兵部侍郎家的公子,韓云西韓公子?!?/br> 穆昕立即拱手道:“幸會幸會,我叫穆昕,你應(yīng)該聽說過我……” 韓云西回禮道:“穆公子,幸會幸會?!彼趺磿]聽說過這位曾經(jīng)的穆小侯爺呢? 三人寒暄客氣,一直沒說話的封云澈忽然擱下了筷子:“我出去一下。” 梅幼清和韓云西沒怎么在意,倒是穆昕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方才太子應(yīng)該沒看見裴江苒吧? 裴江苒離那家客棧有些距離了才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沒人追過來,也便放心了些,準(zhǔn)備去湖邊走走,放松一下心情。 哪知她還沒走到湖邊,忽然不知從哪里冒出兩個人,二話不說便將她帶走了。 她心中一陣恐慌,被他們挾持了進(jìn)了一片樹林,封云澈就等在那里。冷面負(fù)手,眸中深意莫測。 裴江苒一見到他,便跪了下來:“太、太子殿下……” 方才太子瞧她的眼神,分明是已經(jīng)認(rèn)出了她。 “裴江苒,”封云澈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原來你是女人?!?/br> 裴江苒羞愧地又將身子伏低了些:“草民有罪,草民欺瞞太子殿下實(shí)在不該,還望殿下寬宏大量,念在草民曾為殿下伴讀,饒恕草民的罪過?!?/br> 封云澈看著她:“原先不知你假死的原因,一直奇怪,原來你是因?yàn)檫@個?” 裴江苒心中一涼:太子殿下居然早就知道她假死的事情。 “殿下,草民女扮男裝,實(shí)在是因?yàn)橛胁荒苎哉f的苦衷,草民不是故意欺瞞殿下的?!迸峤蹜?zhàn)戰(zhàn)兢兢說道,“草民假死也是不得已,若不能及時脫離原來的身份,草民以后的日子會很難過……” 封云澈既不問她女扮男裝的苦衷,也不問她無奈假死的緣由,反而問道:“你既已假死,為何不躲遠(yuǎn)些?為何還和穆昕有牽扯?” “草民別無去處,只能暫時找一家客棧避身。至于穆公子,”既然已經(jīng)被他看見了,也不好再替穆昕辯解,裴江苒只好如實(shí)說道,“穆公子念在草民與他的同窗之情,才幫著草民隱瞞身份,請殿下不要怪他?!?/br> 她不敢抬頭去看封云澈的表情,畢竟她被毒蛇咬傷身亡的案子是他親自查的,也是執(zhí)意要給樂書郡主定罪,如今發(fā)現(xiàn)她還好好的活著,豈不是反過來要治她的罪? 封云澈聽完她的解釋,沒有再說話,讓她跪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起來吧。” 裴江苒心中仍是忐忑:“多謝殿下?!?/br> 她站起身來,依舊低著頭不敢看封云澈,卻瞧見封云澈的腳朝她走了過來。 “以后出來,仔細(xì)裝扮,莫要叫人一眼認(rèn)出你來?!狈庠瞥好盍怂痪洹?/br> 裴江苒不敢相信地抬起頭來:“殿下……不怪草民?” 封云澈看了她一眼:“我沒打算治你的罪?!?/br> 裴江苒的心“咚”得一下落回了原地,她感激涕零:“草民、草民謝謝殿下……” “你既然不打算離開京城,就得換個身份?!?/br> “草民知道,草民會盡快換的?!?/br> “嗯,以后小心些?!狈庠瞥河侄诹怂痪洌阋獪?zhǔn)備回去了。 “殿下,”裴江苒心中尚有兩個疑問,斗膽問了出來,“草民能問殿下是何時發(fā)現(xiàn)草民假死的事情嗎?” “你被毒蛇咬傷的那個晚上?!边@件事情不難調(diào)查,盤問給她醫(yī)治的大夫就能查出來。 裴江苒順勢便問出了第二個問題:“殿下既然早就知道草民并未被毒蛇咬傷致死,又如何能做到大義滅親,執(zhí)意去定樂書郡主的罪呢?” 封云澈冷笑了一下:“她原本就該受這樣的懲罰。” 封云澈走后,裴江苒一直在思忖他最后說的那句話,聰慧如她,很快便想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太子殿下之所以沒有拆穿她假死的事情,為的就是給樂書郡主加重處罰。但樂書郡主畢竟是常寧長公主的女兒,常寧長公主一定會進(jìn)宮求情,陛下也一定會看在常寧長公主的份上為樂書郡主減輕處罰。 倘若太子殿下拆穿了她假死的事情,那么樂書郡主便是傷人未遂,傷人未遂和傷人致死,處罰的結(jié)果是不一樣的,分量要輕上許多。若是再有常寧長公主求情,說不定樂書最后受到的處罰會更小。 而太子殿下以“傷人致死”的罪名定樂書郡主的罪,就是把常寧長公主求情的分量也算在了里面,最后讓樂書郡主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 太子殿下這樣做,想來是猜到樂書郡主原本想傷害的人是太子妃,為了給太子妃除掉危險(xiǎn)才費(fèi)此周折…… 原來在太子心中,太子妃已經(jīng)如此重要了。 封云澈回到客棧的時候,穆昕已經(jīng)吃的打飽嗝了。 “夫君怎么去了這么久?”梅幼清看著桌上已經(jīng)涼掉的烤rou,“妾身再去叫人熱一熱……” “不必了,我吃好了。”封云澈牽起她的手,“走吧?!?/br> 第45章 045 除夕這天, 宮里請了百戲班增添喜樂, 戲臺搭在了太和殿。 早早用過晚膳之后, 梅幼清便隨封云澈一起去了太和殿。 其他宮苑的妃嬪來得早, 按照位份坐著, 戚才人也過來了,坐在靠后的位置, 看到梅幼清過來時,還十分羞愧地看了她一眼。 封云澈帶著梅幼清去前面坐下, 不多時皇后帶著封語嫣也過來了, 封語嫣一看到梅幼清, 便迫不及待地跑了過來。 “太子妃嫂嫂,”封語嫣抱住她的胳膊撒了會兒嬌, 然后挨著她坐下,小聲地問, “嫂嫂, 我看到母妃了,她就坐在后面。我方才好想過去找母妃的,可是不敢,我怕皇后娘娘不高興, 更怕我母妃還在討厭我……” 梅幼清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想到方才戚才人看她的眼神,說道:“母女連心,你母妃怎么會討厭你呢?她以前只是被人欺騙了,才會待你不好, 如今這么久過去了,她心中應(yīng)該想明白了。今天是除夕,本就是團(tuán)圓的日子,待會兒看完戲后,你同母后說說,母后至少會讓你和你母妃待一會兒的。” “嗯!”封語嫣向來十分相信她,對她說的話自然也全都聽了進(jìn)去,眼睛也立即亮了起來,“對了嫂嫂,梅哥哥的病好些沒有?” 梅幼清回答道:“府中沒傳過來什么消息,想必沒怎么惡化,也沒有什么起色,不過我找到了一位神醫(yī),待確認(rèn)神醫(yī)的身份后,就能讓他給曉晨看病了?!?/br> 封語嫣聽了,很是高興:“那太好了,那樣的話不用等春天來,眉哥哥的病就能好了。等上巳節(jié)出宮踏青的時候,咱們叫著哥哥一起出來玩?!?/br> 梅幼清捏了捏她rou呼呼的小臉蛋:“好啊?!?/br> 坐在后面的戚才人看到前面的封語嫣與梅幼清如此親昵,心中不由一陣一陣的發(fā)酸,以往母女相處的快樂也紛紛涌入腦海之中。 她被降為才人的這些日子,和被打入冷宮也沒有什么區(qū)別,不僅不招陛下待見,就連那些嬪妃也來落井下石。 她也愈發(fā)懷疑當(dāng)初那位神婆說的話。 神婆說是封語嫣擋了她的福氣,可如今封語嫣被帶去給皇后撫養(yǎng),也不會再阻擋她的福氣,可她的日子卻愈發(fā)難過了。 怪她愚蠢,竟然相信了這般愚昧的謊話,還迫害了自己的女兒。 今日她根本無心來看戲,只想多看幾眼封語嫣。 太后是最后過來的,元柒陪著她邊說邊笑,太后精神矍鑠,有了元柒的陪伴,她的氣色看起來也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