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她一說“對不起”,謝觀便扛不住了。他現(xiàn)在連阮天心說抱歉的話都聽不得,心里會酸。 “逗你玩呢,不必說抱歉?!敝x觀幫她被風吹起的一綹頭發(fā)捋到耳后,“我又不愛吃這些。” 他轉移話題道:“想去哪里玩?” 阮天心還糾結在自己不守信用的事情上,內(nèi)疚而殷勤道:“你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得,又繞回原點了。謝觀心道我想去哪兒?我想回家,和你一起安安靜靜待著,干什么都覺得好。 但游樂園是阮天心喜歡的,他自然不會掃興。看了眼地圖,謝觀道:“去坐海盜船?” 阮天心當然一口響應! …… 兩個人一身輕松地上了海盜船,片刻后,一臉菜色地下來。 “媽呀?!比钐煨姆鲋l(fā)軟的膝蓋,半個人靠在謝觀身上。她覺得自己有點想吐,冰淇淋在胃里翻江倒海。 謝觀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頗有點懨懨。他比阮天心吃的冰淇淋還多,坐海盜船的時候,耳朵邊大人和小孩的尖叫響徹云霄,幾乎撕裂他的耳膜。 “不、不行,得先歇歇?!比钐煨睦x觀,手腳發(fā)軟地坐到長椅上。 剛坐下來,就看到和他們同時坐海盜船的一個小男孩路過。三分鐘前他還在鬼吼鬼叫,三分鐘后的現(xiàn)在,他牽著mama的手,興奮地說: “真好玩!還想再玩一次!” 阮天心:“……” 謝觀:“……” 兩個虛弱的成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阮天心長嘆一口氣,自我檢討道:“唉,老了,不中用了?!?/br> 他們并肩靠在長椅上,覺得沒有哪個時刻比現(xiàn)在更舒服。阮天心一扭頭,看到長椅附近擺著個小攤,賣各種發(fā)箍。 謝觀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了然:“想要?” 阮天心搖搖頭,抿著嘴笑了,“想給你買。” 那很巧,因為謝觀也想給她買。雖然是庸俗的東西,但是謝觀一廂情愿地認為,阮天心戴會讓自己變成雙倍的可愛。 結果是,兩個人互相扶持著,一起朝攤位走去。 商量了半天,阮天心給謝觀買了一個狼耳朵的發(fā)箍,并示意他低頭,像戴皇冠一樣,親自給他戴上。不得不說,非常適合謝觀的氣質(zhì),一只又狠,話又不多的森林狼。 森林狼歪著腦袋,用無悲無喜的語氣道:“那你也要戴我給你挑的這個?!?/br> 阮天心看了一下,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她為難道:“真的要戴這個嗎?我懷疑你在惡搞我……” 謝觀挑起那個發(fā)箍:上面灑滿了亮閃閃的銀粉,兔子耳朵白里透紅,就是長得離譜,比狼耳朵要大很多,有點像一種……情趣玩具。 謝觀一臉的古井無波,“怎么會,因為是和狼配套的?!庇痔搨蔚溃皼]有別的意思?!?/br> 最后,阮天心還是戴上了那枚亮晶晶的兔耳朵發(fā)箍。至于效果如何,看謝觀三秒鐘摸一次的頻率就知道了。 阮天心窘得臉發(fā)紅,擋開謝觀頻繁摩挲的手,把兩只兔耳朵拉下來蓋住眼睛。 唉,真是惡趣味! 但是沒辦法,誰讓她忘記買棉花糖在先呢?好歹還有墨鏡遮著,丟臉就丟臉了,男朋友開心就好。 兩個人各自頂著自己的發(fā)箍,像游樂園里隨處可見的一對普通情侶一樣,一邊走,一邊商量著接下來的行程。 走著走著,阮天心疑惑地停了停腳步。她鬼祟道:“我總感覺有人在看我們,是不是我的錯覺?” 謝觀不動聲色地點頭,“確實有?!倍乙呀?jīng)很久了,從他們從海盜船上下來開始。 “!”阮天心大驚失色,“是不是你的粉絲啊,我們要趕緊走嗎?” 謝觀看上去比她鎮(zhèn)定許多,“你轉頭看看?!?/br> 阮天心很聽他的話,聞言便轉頭。結果看到一頭搖搖晃晃的大玩具熊,和她的眼睛一對上,身體明顯一僵。 “……”阮天心費解地轉回頭,看向謝觀:“呃,這個工作人員是你的粉絲嗎?” “恐怕……是你的粉絲?!敝x觀意味不明道。 阮天心沒能理解,茫然地再次后顧。結果驚恐地發(fā)現(xiàn),這只玩偶熊在發(fā)現(xiàn)他們的視線后,竟然怒氣沖沖地向他們走來! 不不不,不是走來,根本是跑的! ……然后阮天心就看到他笨拙地左腳絆右腳,差點跌跤。 阮天心:“……” 等一下,這個六親不認的步伐看上去的確有點眼熟—— 不過她馬上便知道了答案。因為轉眼間,大熊已經(jīng)奔逐而至。它看也沒看謝觀,直愣愣地杵在阮天心跟前,停下。 大熊突然開口:“阮天心?!?/br> 聲音年輕、脆亮。暴風雨前的平靜。 阮天心像被雷劈了一樣,睜大了眼睛。她兩只手捧住了大熊的腦袋,反復確認:“星、星嶼?” 陸星嶼:“……” 他深吸一口氣,咬牙笑道:“難為你還能認得出我?!?/br> 阮天心還傻乎乎對他說:“當然了,你是我弟弟呀?!?/br> 陸星嶼:“…………” 為了不讓別人發(fā)現(xiàn)他一個風光無限的大明星正在這里扮熊,眼下只能壓抑自己的怒火,低聲質(zhì)問道:“你能告訴我,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 他滿以為會看到阮天心心虛得說不上來話的表情,然后他就能占領高地,把阮天心噼里啪啦教訓一通,然后再把無地自容的她帶走。 但是阮天心茫然,卻不假思索道:“在約會啊?!?/br> 這一刻,陸星嶼真的無語至極。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他怎么能忘記:阮天心生下來就是克他的! 他不想再和這個氣人精講話了,轉而對謝觀豎起尖刺,陰陽怪氣挑撥:“哈,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你大搖大擺地帶我姐來游樂園,根本沒考慮過她的感受!她一個素人,要是被網(wǎng)暴怎么辦?” 阮天心張了張嘴,剛想對陸星嶼解釋是她自己要來的,結果謝觀捏了捏她的手,輕柔、和善地對陸星嶼道: “對不起,是我欠考慮了?!?/br> 還沒等陸星嶼開始得意,又聽到他誠懇地說:“我們這就回去?!?/br> 他轉向阮天心,無限溺愛:“回家拼樂高怎么樣?” 陸星嶼:“…………” 他突然感受到了一陣絕望。人類,是何等的渺小啊!阮天心,這一個低等魔物就如此難對付,再加上魔王謝觀,難搞plus!這不是樂園,這是陰間!! 不,冷靜一點,陸星嶼。你是英雄,你可以戰(zhàn)勝這世界的一切困難。你不能輕易被打倒! 他搖搖欲墜,艱難地向這對情侶噴灑毒液:“家?什么家!呵,你們又沒結婚,算哪門子的家!” “阮天心,你可不要忘了,你的家到底在哪里!” 陸星嶼得意洋洋地一口氣說完,自覺酣暢淋漓、發(fā)揮良好。然而,低等魔物阮天心卻看著他,露出了一點微微的、憂郁的表情,就像被雨水打濕的百合花瓣。 只聽她輕聲道:“……那里是我真正的家嗎?” 噗—— 阮天心發(fā)動反擊,陸星嶼頓時血條減半。 “怎、怎么不是了?”陸星嶼結結巴巴道,“你在我們家住了這么多年……”越說越不對,“反正,反正你說!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阮天心:“……” 她頓了頓,笑了,“嗯……還挺好的?!?/br> 陸星嶼覺得要死,怎么越講越不占理。他趕忙轉移話題,攻擊起阮天心和謝觀不倫不類的打扮上來: 一指謝觀,“你戴的是什么東西??!狗耳朵嗎?” 謝觀:“是狼?!?/br> 二指阮天心,“你、你再看看你,有傷風化!”他暫時想不出什么精妙的詞,開始胡言亂語。 “……”阮天心摸了摸腦袋上的兔耳朵,真誠道:“倒也沒到這個地步吧?!?/br> 她看向陸星嶼的眼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手道:“對了,我剛才在攤位上看到一個豹子耳朵的發(fā)箍,你想要嗎?我給你買好不好?” 陸星嶼臉色鐵青:“……我要那個干嘛!” “可是上次你給我送的生日禮物就是豹子紋的睡袍……我還知道,你小的時候有一次,把貓錯認成——” 大熊突然跺腳,跺出了地動山搖的氣勢。陸星嶼氣得頭暈目眩,用熊掌去捂阮天心的嘴巴:“不許說!不許說!” 謝觀伸手去擋,阮天心趕緊鉆到男朋友背后,慫頭慫腦道:“我不說了?!?/br> 大熊看上去還是很生氣,包在玩偶裝里的腦袋已經(jīng)變得通紅。 阮天心偷眼看他??戳艘粫海⌒囊硪淼刈叱鰜?,抱住了大熊。她將自己柔軟的臉,貼在了大熊同樣柔軟的胸口上。 她叫了一聲:“星嶼。” 隔了大概有十秒的樣子,陸星嶼才不情不愿地回應:“干嘛?” “今天天氣這么熱,你穿這個不難受嗎?” 陸星嶼在阮天心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不客氣道:“你不要以為我是故意跟蹤你們啊,我只是為了工作!工作!” 下個禮拜最后一場戲了,在游樂場里,年下小狼狗男主給御姐女主扮熊討歡心,然后真情告白。 雖然劇情土得要死,但是他少爺又沒嘗試過,好奇心一發(fā)作非要來體驗生活,結果體驗出了個大驚喜! 他現(xiàn)在又氣又悶又熱。 “星嶼,你長大了?!比钐煨陌涯樎裨诖笮苘浐鹾醯拿?,“jiejie也到了該找對象的年紀了。謝觀有哪里不好的嗎?” 陸星嶼悶悶不樂地想:這不是廢話么?哪里都不好! 可是一看謝觀,穿著和阮天心相似顏色的t恤,背著手站在她身后一步,脊背筆直。如一朵高嶺之花,叫人不敢攀摘。 但仔細看,這眼珠子都快黏阮天心身上了,陸星嶼覺得極其不體面,但又莫名說不出口。 “你倆也沒什么深仇大恨啊,”阮天心溫溫柔柔道,“不如握手言和吧?” 謝觀:“……” 陸星嶼: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