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阮天心擦掉了眼角不小心滲出來的那點淚水,反握住他的手。 也許還是因為酒精,他的手比平時溫?zé)嵩S多,并不冷得像冰塊一樣。阮天心只牽了他一會兒,就感覺手掌里好像有了些許汗意。 她帶著謝觀回到沙發(fā)上??粗x觀坐在那兒不動,一雙眼睛卻左顧右盼。 他一邊看,一邊指著客廳空白的角落又喚,“老婆?!?/br> 他現(xiàn)在每次說正題之前,必定要先帶一個“老婆”。阮天心聽著聽著,差不多也習(xí)慣了?!班拧币宦暤溃骸霸趺戳耍俊?/br> 她發(fā)現(xiàn)謝觀的眼睛下面有一根掉落的睫毛,于是湊過去,用很輕的力道把它摘掉。 謝觀閉著眼睛,任她觸碰。同時低低道:“老婆,你可以在那里養(yǎng)一盆植物。” 還沒等阮天心接話,他又自己糾正:“幾盆也沒事?!?/br> 阮天心逗他,“喔……那你不和我一起養(yǎng)嗎?” 謝觀難得老實:“我養(yǎng)不好,會死?!?/br> 阮天心原本還在開玩笑似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著話,突然察覺到什么,怔怔地閉上了嘴。 老婆,你可以養(yǎng)一盆植物…… 老婆,我們把窗簾換掉…… 老婆,我給你修了一個地下游泳池…… 謝觀難得這么嘮叨,話里話外都含著別的意思。她何其愚鈍,竟然現(xiàn)在才領(lǐng)悟出一點。 ——但又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像她想的那樣。 謝觀……這是在邀請她同居嗎? 這個奇妙的、卻很合理的念頭讓她的心臟砰砰狂跳著,卻也像被一根鋼線絞住,沒辦法立馬跳出胸口。 可是現(xiàn)在同居,是不是太快了點? 她沒有談過戀愛,也并不知道別人的戀愛通行法則適不適合他們這樣的情況。一時拿不定主意,再看一眼臉紅紅的謝觀:她頓時xiele氣。 喝醉的人說的話,明天還會記得嗎?如果是她自作多情,那貿(mào)然再提,會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呢? 阮天心兩只手握在一起,感覺到一陣小小的焦慮,像電流一樣,從內(nèi)臟竄到她的眉心。 她本來不是這樣磨蹭的一個人,有什么就喜歡說什么,只是談戀愛讓她患得患失。 但心情并不壞,甚至那道電流也讓她覺得健康。她其實非常善于觀察,自然能從謝觀貼近她時的瞳孔里,體會到和他平日的怠惰完全不相符的熱情。 它也和營業(yè)時那種官方的、內(nèi)核冰冷的熱情截然不同,它讓她覺得,她正在被謝觀穩(wěn)定地、持久地愛著。 就像現(xiàn)在,他的眼神如同一道能燙死人的野火,直白又執(zhí)拗。 阮天心摸了一下他的臉頰:觸手很燙。謝觀的呼吸也是如此。 “……”他一動不動,任她摸著。片刻后,偏過頭去,用嘴唇碰了碰她的手心。 平時光芒萬丈、如神如祇的男人,在夜晚卸了皇冠,為愛人低下頭顱,像等待一個垂憐的親吻。 阮天心胸口飽脹,微微酸澀。她順從自己的心意,湊過去,主動含住了謝觀的嘴唇。 謝觀的口腔里有很濃的酒精味,并不甜蜜,但嘴唇很軟,軟得近乎純情。 阮天心以前都只有被他摁著親的份,光顧著小鹿亂撞,連親熱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樣也沒怎么品到。如今知道了,有點苦烈,好像龍舌蘭。刺得嘴唇上的軟rou都有灼燒感。 謝觀似乎是愣住了,四肢僵硬地困在原地,任她親。 阮天心不好意思欺負(fù)酒醉的人,自己也不是很會親,硬著頭皮貼了一會兒,便放開了。和謝觀面對著面,犯了大罪一樣深深垂頭。 隔了大概有十秒的樣子,她按捺不住,發(fā)現(xiàn)謝觀還在直勾勾地盯著她。 阮天心抬起手,捂住他的眼睛,“看什么看?!?/br> 她自以為很兇,實則嬌蠻的聲音,敲響了謝觀遲鈍的耳膜。 謝觀的睫毛起先蟄伏在她手心,如同一對安靜的蝴蝶。但一會兒便耐不住,他忽然伸出兩只手臂,用一種讓人絕對無法掙扎的力道,把她圈緊。 又弓下身去,把臉貼在她溫暖的小肚子上。就好像在吸一只貓似的。 “好幸福啊?!彼樕硝r見的露出一點孩子氣的表情,嘟囔道:“最喜歡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這不是就有了嗎?要顏色,這不是就有了嗎?五彩繽紛的窗簾!送給你們! 我很勤快哦,明天還是6000。 第32章 早晨醒來的時候, 阮天心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松軟的床上。 “……” 她對自己怎么睡上來的毫無印象。 謝觀昨天晚上異常亢奮,只不過他的亢奮不是那種破壞性很強的興奮,更像是小孩子無傷大雅的黏你。阮天心走到哪兒, 他就要跟到哪兒, 即使把他哄上床, 他也沒有絲毫睡意,卷著被子專注地盯著阮天心看。 阮天心偶然間的一個回頭, 會覺得他有點兒像謝靈均…… 退化成謝靈均的謝觀還對她說:“晚上從來沒人給我講過故事?!毖匝?/br> 阮天心一聽真是造了孽了, 心都快被疼化。 她逞一時意氣, 要坐在床邊, 用蹩腳的手段哄他睡覺。然而, 在一口氣瞎編三個故事,然后發(fā)現(xiàn)謝觀依然精神百倍的時候, 阮天心喪氣地覺得,也許當(dāng)初應(yīng)該去當(dāng)一名幼兒園老師。 這樣,她說不定還可以使出自己的十八般才藝,比如彈琴、唱歌什么的, 而不是僅僅為了編一個故事絞盡腦汁。 謝觀聽故事的態(tài)度并不那么認(rèn)真,甚至可以說可有可無;但他能很迅速地抓住阮天心的邏輯漏洞,并提出質(zhì)疑: “女巫剛才還在魔法森林,為什么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在仙風(fēng)城堡了?” 阮天心:“因為……因為她會瞬移!” “你剛才沒有提到她有這個特質(zhì), ”謝觀失望道,“而且她的法力不是被男巫下詛咒失靈了嗎?” 阮天心:“……” 她頭皮發(fā)麻,喃喃自問:“是啊,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出現(xiàn)在那里的呢?” 謝觀:“……” 房間里一片安靜,兩個人面面相覷。 阮天心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開始胡說八道:“哦,我想起來了!因為這個男巫愛上了女巫,當(dāng)愛情降臨的時候,所有的詛咒都自動失效了?!?/br> 說完,她緊張地盯著謝觀。生怕他又變身竹杠精,對她漏洞百出的回應(yīng)大加批判。 天知道喝醉了的人為什么還會有這么縝密的邏輯! 但幸好沒有。謝觀只是沉默了半晌,突然挑起眼,對阮天心露出了一個毫無雜質(zhì)的愉悅表情,并輕聲說:“我喜歡這個設(shè)定?!?/br> 阮天心不由松了口氣,“好啦,現(xiàn)在你總該睡覺了吧?!?/br> 話音剛落,自己忍不住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早就已經(jīng)超過乖寶寶的睡覺時間了。 謝觀用被子擋著下半邊臉,含糊不清地問:“你要睡覺了嗎?” “是啊。”阮天心在心里加了一句:不過等你睡了,我才能睡。 謝觀:“你可以跟我一起?!?/br> 他的眼神如此自然、沉靜,讓阮天心不敢相信這句邀請是從他的嘴巴里發(fā)出的。但當(dāng)他們對上眼的剎那,謝觀突然像被火燙到屁股似的,彈動了一下身體,然后用此地?zé)o銀的語氣道:“開玩笑而已?!?/br> 阮天心:“……” 她默默無語,抬手幫他把臥室的燈關(guān)了。 黑暗里,只有一點淡淡的月亮的清暉,施舍進房間。謝觀偏頭注意到那抹光線,很有禮貌地問:“你能幫我把窗簾拉嚴(yán)一點嗎?” 阮天心只當(dāng)酒醉之后的他是小孩兒,自然滿足他的要求。 拉好窗簾之后,她又走到床榻邊,蹲著身問:“還有什么吩咐呀?”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是一首搖籃里的歌。 謝觀又提出第二個請求,“你能給我一個晚安吻嗎?” 他又自作聰明地加上稱呼:“老婆。” 但阮天心真就吃他這一套,在謝觀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耳廓已經(jīng)燒紅了——幸好他看不到。 阮天心湊過去,在他額頭上碰了一碰。就像把一朵開得很好的春日小花,饋贈在他的頭頂。 謝觀沒有閉上眼睛。阮天心在靠近的時候,能感覺到他的瞳孔里,理智在粉碎,有一種類似新奇、迷戀的情緒浮現(xiàn):這表示他非常喜歡這個動作。 也因為這個動作,他的眼底就像剛才不小心被剪斷的那泓月光一樣,又清又亮了。 阮天心生怕他被自己吻得清醒了,又用手掌蓋了蓋他的眼睛。 “這次是真的要睡覺了哦。” 謝觀徹底安定下來,用一種近乎心滿意足的口吻道:“晚安,老婆?!?/br> …… 謝觀應(yīng)該是睡著了,呼吸均勻。 阮天心趴在床邊,露出一雙眼睛,看著他。 太黑了,只有一點點輪廓,幾乎看不到什么。但阮天心現(xiàn)在不需要光都能描摹出他的下頜線,他青色的鬢角,甚至他眼睛下的小痣…… 黑暗最容易使情緒滋生。阮天心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有一種膨脹的熱度,就像藏了一個小火山。它迫不及待想要爆發(fā)開來,把全世界都粉碎成一片片的,然后重組。 阮天心做了一個深呼吸,對著空氣嘀咕: “如果你明天醒了,再問我要不要同居的話,那我可以勉強考慮一下哦。” 聲音這么小,小得像一個秘密,誰也聽不到。 ……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記得了。因為太困,她突然斷電,好像坐在地毯上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床上。不過不是謝觀臥室里的那張,應(yīng)當(dāng)是客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