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 ………… 阮天心暫時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出租車上。寧可抱著她,跟司機吼道:“去第二醫(yī)院!” 第二醫(yī)院是離ktv最近的醫(yī)院,總共才五分鐘的車程。 寧可發(fā)現(xiàn)她醒了,帶著哭腔哆哆嗦嗦地:“你要嚇死我?。e睡了!” 阮天心動了一下肩膀,茫然道:“你是誰?” 寧可:“……” 正當她被這一句話驚得六神無主之際,阮天心又輕輕笑了一下,說:“騙你的?!?/br> “……”寧可又哭了,掐了一下她的手臂,“要死啊你!開玩笑也不看看場合!” “不是,你這個樣子……”阮天心閉著眼睛道,“好像我們真的在生離死別一樣唉。” 寧可手指一比劃,尖叫道:“他媽的,你是沒看到!這——么長的口子!我cao,我要殺了鄭異維和席云云這對賤人!” 阮天心睫毛動了動,想看清楚寧可比劃的口子,到底是多——長的口子。但是眼睛好像沒法睜開了,眼前也黑乎乎的。 她這回真的有點慌,忍不住握緊寧可的手:“可可,我不會瞎了吧……” 酒瓶子照腦門砸下去,也會砸壞視覺神經(jīng)的嗎? 寧可無語道:“……不是,流下來的血還沒擦,擋住了?!?/br> 阮天心松了口氣,任寧可拿濕巾在自己的腦袋邊緣輕輕擦拭。 “我的裙子上有沒有血???”寧可感覺到她的手指在痙攣,產(chǎn)生一陣陣微小的顫抖,“是不是洗不掉了?!?/br> 寧可哽住,不知道怎么安慰。 “算了,我還有很多裙子呢。”阮天心漸漸停止顫抖,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 “就是可惜還沒穿給謝觀看過呢?!彼龂@了口氣,又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了。 寧可的聲音也像跳頻一樣時有時無:“你又不是得了癌癥……我?guī)湍阆础?/br> 一陣強烈的眩暈之后,阮天心放松下來,再次墜入黑暗。 …… 阮天心覺得自己目前的狀態(tài)非常神奇,像在穿越空間一樣。 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出租車上;第二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而且縫針都已經(jīng)縫完,醫(yī)生正在把她的腦袋包扎成一個地瓜。 阮天心想:果然是失憶。不過還好沒有在縫針的時候醒過來,不然即使有麻醉她也受不了哇。 包扎完了,阮天心郁悶地頂著一個丑丑的地瓜腦袋。她表情懨懨的,很想把自己藏起來。 寧可說:“感覺難受不?” “……有點兒,”阮天心感受了一下,說:“就是頭暈,還惡心?!?/br> 醫(yī)生建議做一個顱腦ct,做完之后檢查出輕微腦震蕩,建議臥床休息。 折騰半天,時間已經(jīng)凌晨一點了。寧可把她送到病床上:“今天先在這里觀察下吧,明天早上再決定要不要出院?!?/br> 阮天心突然想起來,問:“璨璨怎么樣?” “沒事兒,被她老公接走了。也是嚇壞了?!?/br> “那鄭異維和席云云呢?” 寧可的語氣明顯變得很惡劣,“被帶走了,做筆錄。” 她想想又氣不過,批評阮天心道:“你也真是個八百年難得一遇的倒霉鬼,怎么人家打架,最后都全須全尾的,光你一路人被砸得血乎拉喳的???” “這件事,我也覺得費解?!比钐煨恼\懇道,“我還長得挺好看的,那位大哥居然也忍心下手。” 寧可被她逗笑,“酒瓶子飛過來的時候哪兒長眼???說到底還是你倒霉?!?/br> 說完,她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阮天心看她精神不濟,推了推她,輕聲道:“你走吧,先回去休息。” 寧可擰著眉,“可是你……” “我人在醫(yī)院呢,能有什么事啊?!比钐煨男α?,“頭也不暈了,估計明天就能出院。” 阮天心勸她再三,寧可也實在是困,便沒有再糾纏,打了聲招呼讓程功來接,不一會兒便離開了醫(yī)院。 阮天心呆呆地坐在病床上。 她騙寧可了,頭還很疼,又暈,又想吐。感覺眼前黑一陣、白一陣的,她趕緊閉上眼睛,哄自己睡覺。 醫(yī)院里有一種特殊的味道,是阮天心不喜歡的。她在消毒水和白色被褥的包裹里感到氣短,連走廊上的哭聲和腳步聲都顯得格外響。 迷迷糊糊,半夢半醒,挨了幾個小時。 醒來的時候,凌晨四點。天都快亮了。 她沒什么睡意了,就安靜地看著墻。墻上有一些不知道誰弄上去的黑點,像一群小小的螞蟻一樣。 阮天心在心里組織螞蟻搬家,甚至給每只螞蟻都取好了名字。黛西、摩西、蘇西…… 在把它們數(shù)了整整三遍之后,她突然聽到了門的輕響。 她疑心是自己的錯覺,但門真的開了。很輕的一聲,風吹進病房。 她偏頭張望,看到了向她走來的謝觀。 阮天心:“……” 她喃喃自語:“我在做夢?!?/br> 然后閉上眼睛。 完蛋了。她得有多想謝觀啊,連白日幻覺都出來了。 幻覺中的謝觀沒有說話,靜靜走到床邊。床單微微一陷:他坐了下來。 阮天心漸漸意識到不對。 男人的存在感如此明顯,并不如同沙漠里的海市蜃樓,輕易出現(xiàn)又輕易消失。有呼吸聲在空氣里流動,伴隨著一點劇烈運動后的喘息,隔了幾秒才慢慢平復。 謝觀叫道:“阮天心?!?/br> 她猛的睜開眼:活生生的謝觀!不是夢! 阮天心瞪大了眼睛,終于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他:黑色襯衫,黑色西褲,束皮帶。非常端整、禁欲的打扮,像是醫(yī)生出席宴會,又或者是警官,無論什么,總之不沾一點塵埃,讓整間病房都變得精致亮堂起來。 如果要說有什么美中不足,那就是襯衣了。雖然很顯腰肩,但阮天心發(fā)現(xiàn)他的左邊袖口扣子掉了一顆。 一個要出席正式場合的男人,怎么能出這樣的紕漏? 阮天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謝觀,你的扣子掉了。” 說完就后悔了,真是呆頭鵝。 謝觀看了眼自己的衣襟,和袖口。隨意道:“可能是蹭到墻了。” 他又聲音很低地補充:“我沒有注意到?!?/br> ……阮天心仔細地咀嚼這句話。 然后,她的舌尖好像真的中了幻覺,無中生有,生出甜味。 謝觀的說的話、謝觀比平常急一點的呼吸、謝觀倉促遺落的那顆扣子,組成了一道具有特殊意義的甜品,提供給阮天心意料之外的糖分。 阮天心干咳了一聲,問他:“你不是還在檜陽拍戲嗎?” “乘高鐵回來的?!敝x觀說。 歷時一小時零二分鐘。 “你怎么知道我被……嗯,酒瓶子砸了?。俊比钐煨挠X得說出來怪不好意思的,顯得自己很蠢。 “你上熱搜了,不知道嗎?”謝觀在微博上搜索關鍵詞,找到視頻遞給她。 阮天心原本還很驚訝:被砸酒瓶子難道是很新鮮的事情嗎?最近的熱搜好廉價—— 但是一看到視頻,就明白了:熱搜根本不是因為她,是因為鄭異維……的打斗英姿。 鄭異維不知道什么時候學會了如此地道的中國功夫,簡直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打得一整圈漢子哭爹喊娘,紛紛自閉。 很不幸,鏡頭的背景一直是靠在墻邊上的她,血糊了半張臉;背景音樂則是席云云不知道是欽慕還是驚恐的尖叫,場面一度非常腦殘。 阮天心:“……” “這么糊,也看得出是我嗎……”她虛弱道。 “是謝美香看到的熱搜,她不確定。”謝觀說,“但是這家ktv的名字你說過,能對得上?!?/br> “他們不可能把你送去很遠的醫(yī)院,傷口如果不馬上包扎很容易引發(fā)感染。”謝觀有一條清晰的邏輯鏈,“所以只會在二院,距離這家ktv只有五分鐘?!?/br> ……阮天心沒有別的問題了。 謝觀也不說話,病房里陷入一段沉默。 模糊的、泛著毛邊的月亮就要下去,換太陽升起來。房間里的光線像要去迎接一個初生兒一樣,明亮活躍,即將填滿整個空間。 衣冠楚楚的謝觀坐在床邊,是整個病房里最像禮物的存在。 阮天心安靜地和謝觀對視一會兒,突然輕輕撒嬌道:“我好疼啊?!?/br> 阮天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膽量這樣跟謝觀說話的,但是她覺得沒有關系,謝觀不會責備她。 阮天心這樣奇怪地篤信著。 那聲音是甜的,勾連著糖絲的。但虛弱的小臉烙在謝觀的視網(wǎng)膜上。她一懨懨,叫人心都要稀碎,恨不得跪下來,把全世界的好東西全捧到她眼前。 謝觀用那雙漂亮的、和深情毫不相干的眼睛看著她,瞳孔的顏色深得不同尋常。 但比任何人都專注,里面只印出了唯一一個,小小的她的影子言言。 他露出了一種沒法用語言形容的表情:似乎對自己無奈,又要對她妥協(xié)。除此之外,無計可施。 然后他張開手臂,像抱一個易碎品一樣,抱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