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韶軍笑容收斂，瞥了他一眼，姜辰埋頭吃菜，沒有與他對視。

    是啊，曾經(jīng)，那么傻，那么單純?？吹饺藫P起拳頭，就不管不顧地沖上去，看到人受了傷，拼了命都要報仇。

    “所以！”蕭進清了清嗓子，“那時候我們說什么來著，我們?nèi)齻€齊出手，還有什么辦不到的？這么多年過去了，孫子還不服氣，還敢對韶軍下手，那我們也不能忍氣吞聲！”

    韓韶軍不言語，孫翰是不能放過的，新仇舊恨，他一定要從孫翰身上討回來?？墒呛徒铰?lián)手？他是再不想和姜辰牽扯上任何關(guān)系了，今天純粹是給蕭進面子。

    見韓韶軍態(tài)度冷淡，姜辰臉色益發(fā)晦暗，從小到大他始終認(rèn)為韓韶軍是最好說話的人，哪怕被全世界都拒絕，韓韶軍都會笑著對他說“好”，但現(xiàn)在，油鹽不進的韓韶軍令他心生畏懼。

    “你今天算是誓師大會嗎？”姜辰替蕭進斟滿酒。

    “我只是覺得……”蕭進向后一靠，一左一右，將兩人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我該回來了?！?/br>
    一場接風(fēng)宴全靠蕭進調(diào)節(jié)氣氛，盡管姜辰的視線總往韓韶軍身上飄，但韓韶軍掃個余光都是施舍。

    下了酒席，蕭進把韓韶軍送回家。到家了蕭進還不走，興致勃勃地要進屋參觀。

    韓韶軍泡了一壺龍井，茶香清幽，滿室飄香。蕭進拈起拇指大的茶杯，有滋有味地抿了一口，閉著眼睛回味，韓韶軍看他裝腔作勢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

    “你們兩個家伙啊，愁死我了。”蕭進如夢話般囈語。

    韓韶軍嗅了嗅茶香：“你什么時候知道我跟他的事的？”

    蕭進無聲微笑，他唇線清晰，微笑的時候看上去有一種狡猾的意味：“我火眼金睛，什么都瞞不了我，讀書的時候你們就眉來眼去了，最可憐的就是我?！?/br>
    “只有眉來，沒有眼去吧?！?/br>
    蕭進睜開眼睛，從韓韶軍平靜到極致的表情下，看到傷到深處的悲痛。

    “韶軍啊……”蕭進坐到韓韶軍身邊，順勢摟住他的肩膀。

    “如果你是來幫他說話的，那就不必說了。”韓韶軍輕輕地掙扎了一下。

    蕭進更加用力地將他抱緊：“不幫他說話！我絕不幫他說話！他那么混蛋，我替你教訓(xùn)他都來不及呢，怎么會幫他說話？”

    “那你賴在我家不走是想說什么呢？”

    “我只是認(rèn)為，內(nèi)部矛盾內(nèi)部解決，外部威脅一致對外?！?/br>
    “你說我固執(zhí)也好，絕情也好，我不想再與他糾纏不清?！?/br>
    “不需要糾纏什么，只要你點一下頭?！?/br>
    “那么多年！我喜歡他那么多年！我等來了什么？”韓韶軍忽然情緒激動，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悲傷，一股腦兒地涌上心頭，火辣的痛與酸澀的怨交替折磨。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東窗事發(fā)那么多天過去了，他痛斥過也心痛過，但從未怨過，但今晚在蕭進面前，他突然就委屈了。“我沒想到過從他身上求得什么，他完全可以不理會我！但他為什么要出賣我？我想不通，我到現(xiàn)在都想不通！這么多年了！養(yǎng)條狗都養(yǎng)熟了，我偏偏養(yǎng)了條白眼狼！”

    蕭進沒有辦法回答韓韶軍的疑問，只是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后背：“那你就更不應(yīng)該便宜他?！?/br>
    離開韓韶軍家的時候，天空已黑如墨洗，唯有小區(qū)里的路燈還亮著。蕭進的車剛剛駛出韓家大門，就看見一個人斜靠在路燈下，他弓著背，低垂著頭，身體害冷似的瑟縮著，燈下的陰影在搖曳的樹下變得扭曲。

    蕭進踩下剎車，停在那人面前。

    姜辰搓了搓雙臂，抓了把頭發(fā)，腦袋偏了偏：“再上我那兒坐一會兒？”

    蕭進嘆了口氣：“你傻不傻啊，跟我說一聲不就好了，黑燈瞎火的站在外面干什么？”

    姜辰朝韓家的方向望了一眼，最近很多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仿佛站在門外，透過重重圍墻，幻想自己從未與他分開。

    第80章

    姜家的格局幾乎與韓家一樣， 但因為沒有人，所以顯得十分冷清， 即使打開所有的燈，也驅(qū)不散屋里涼意。

    “這小區(qū)環(huán)境不錯， 要不我也在這里買一套吧， 大家一起做鄰居?！笔掃M四處閑看。

    姜辰一手拎著酒瓶， 一手扣著兩只杯子，重重地坐在沙發(fā)上。

    “少喝點吧，你晚上就喝了不少了。”蕭進沒有什么誠意地勸了一句。

    姜辰充耳不聞地倒了滿滿一杯， 推到蕭進面前。

    “我不喝了， 一會兒還得開車?！?/br>
    “那就住下， 我還騰不出一張床嗎？讓你喝你就喝，別廢話多。”姜辰?jīng)]好氣道。

    蕭進不跟他計較， 懶洋洋地窩在沙發(fā)里， 忽然感覺到腳上爬過什么熱乎乎毛茸茸的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只黃白相間的小貓。

    “咦！這只貓跟韶軍以前的奶黃包長得好像！”蕭進驚喜地抱起小貓搓揉， 小貓不怕人， 被蕭進摸得舒服了，軟在蕭進懷里瞇起眼睛。

    “奶黃包是我撿來的！”姜辰強調(diào)， 大手罩住貓咪的小腦袋揉了揉，“像吧， 我花了很多工夫才找到的?！?/br>
    蕭進自己不養(yǎng)貓，總眼紅別人家的貓，尤其是韓韶軍家的， 每次看到都要抓住蹂躪一番，這回也不例外。

    “韶軍現(xiàn)在不能養(yǎng)寵物了?！?/br>
    “我知道?！苯筋D了頓道，“弄回來后才知道的，不過沒事，我養(yǎng)著也挺好?！?/br>
    蕭進把小貓舉到高處逗弄：“可惜了奶黃包?！?/br>
    “貓嘛，就這點歲數(shù)，也沒有辦法?！?/br>
    蕭進起先沒覺不對，再一回味，發(fā)現(xiàn)他這句話有點問題，試探性地說：“歲數(shù)是差不多了沒錯，但也算是橫死吧?！?/br>
    “老死怎么能算橫死？”

    蕭進明白了，要笑不笑地用余光瞟他：“是韶軍跟你說奶黃包是老死的？”

    姜辰條件反射地“嗯”了一聲，隨即反應(yīng)過來：“什么意思？不是老死的？”

    “韶軍車禍那天，不知道為什么奶黃包也上了車，出事的時候是奶黃包擋了一下，否則走的就不只是韓叔?！笔掃M說的時候，視線始終停留在姜辰臉上，看著他的表情從震驚到悲傷再到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