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翻墻
林嵐一家搬到縣城之后, 上班、上學(xué)、研究室, 忙里忙外的, 時間過得就格外快。 轉(zhuǎn)眼第二年寒冬, 剛下過一場雪, 氣溫驟然降低, 北風(fēng)跟小刀子一樣嗖嗖地剮臉。 研究室生著爐子, 屋子里熱乎乎的,林嵐還在爐膛里埋上幾個紅薯、土豆,上面再烤點饅頭干, 不一會兒就散發(fā)出香噴噴的氣息。 吳工把他們新加工出來的藍(lán)寶石給林嵐看,“組長,你看這一次成色好一些?!?/br> 林嵐忙接過去, 拿起聚光小手電照了照, 透光性的確比上一次的好,里面雜質(zhì)也少得多, 但是顏色還是略黯淡, 算不上上品。這是試驗品, 主要看工藝的, 自然舍不得拿上品原石來下刀。 去年三旺無意中帶回來一本寶石設(shè)計書, 這可幫了林嵐他們大忙, 從中吸收到很多有用的知識,加快了他們藍(lán)寶石研究室的進(jìn)程。 林嵐和李工、吳工兩人又研究一下,覺得寶石的切面還要再自然流暢一些。 孩子們放學(xué)的時間, 麥穗、二旺領(lǐng)著小旺過來, 大旺放學(xué)后去公安局跟著劉劍云學(xué)東西。 “娘,又下小雪了呢?!毙⊥苓M(jìn)屋里,跺跺腳,把皮帽子摘下來。 林嵐趕緊讓他們?nèi)タ究净?,喝點熱水,她伸手給小旺搓搓小臉,心疼道:“放學(xué)就回家,別過來了,這么冷路還遠(yuǎn)的?!睂W(xué)校到這里來有點距離呢。 小旺笑道:“我們想你嘛。”自從三旺離家以后,孩子們也有一種想法,要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 而且二旺和麥穗還要來這里幫忙呢,他倆跟著吳工和李工學(xué)了不少知識,現(xiàn)在一起設(shè)計、研究寶石加工。 兩人進(jìn)屋就脫了外面大衣,洗洗手喝點熱水,開始和兩位老師一起工作。 他們一來,林嵐可輕松多的,都說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她算是體會到。這些孩子們,總是能給她意外的驚喜,現(xiàn)在寶石設(shè)計這一塊,反而是麥穗最有靈性。 林嵐只是靠前世的知識積累,并沒有什么新的見解,所以她很少做決定,反而更喜歡民主一點集思廣益。 過了一會兒,林嵐把地瓜、土豆扒出來,在地上摔摔把皮剝掉,一股香氣隨著熱氣撲鼻而來。 “大家來吃烤地瓜啦?!?/br> 麥穗和二旺忙得顧不得吃,他們越來越愛學(xué)習(xí),簡直是如饑似渴,一旦能接觸新知識,他們就巴不得不眠不休地學(xué)會,所以林嵐總要時不時地提醒他們注意身體和休息。 這倆孩子雖然才高一,實際上目前高中兩年的知識已經(jīng)學(xué)完,開始涉及高等教育的一些課程,尤其理科知識。 麥穗道:“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增加冠面研磨,再多增加幾個對稱切面?這樣可以增加透光性,透光愈多,寶石看起來也越透亮,成色就會更好。” 兩位老師對寶石也沒有研究,畢竟曾經(jīng)接觸的都是煤礦、銅礦、鐵礦等,而那些工匠師父也沒接觸過寶石,大家真的是摸著石頭過河。從一開始加工出來的成品一團(tuán)糟到現(xiàn)在終于開始有現(xiàn)代寶石的風(fēng)采。 這些就是他們一起研究努力的成果,孩子們功不可沒。 鄉(xiāng)下帶來的紅薯,霜降以后收的,個不是很大,但是糖分很多,烤出來以后是橙黃色的瓤,吃起來非常甜。 比起來土豆的口感就遜色許多,但是土豆比紅薯飽腹,大人也樂意吃幾個填肚子。 “娘,你烤地瓜真好吃,又香又甜,還沒糊?!丙溗胍贿叧砸贿吙淞謲?。 林嵐笑道:“你們越來越能干,我就退居二線,做個大廚?!?/br> 二旺:“娘最近做飯真的越來越好吃,尤其和爹一起做的烤rou串?!?/br> 孩子們懷念那一次燒烤的感覺,后來他們又吃幾次,韓青松手藝越來越好,林嵐感覺到時候支個羊rou串?dāng)傋佣寄馨l(fā)家致富。 這些孩子,把她使勁夸的那一套可學(xué)會了,現(xiàn)在整天反過來夸她,哎,在這樣下去,老母親會驕傲的啊。 “等小三哥回來,咱們就再吃燒烤。家里還有好些木炭呢。”就是羊rou沒那么好得,得靠運(yùn)氣,看看哪里殺羊又有路子能買到,那就可以。 三旺前陣子打電話,說要去廣州參加一個比賽,之后要回來一趟的。 冬天黑得早,加上陰天,外面五點多就已經(jīng)黑乎乎的。 林嵐看看,“咱們回家做飯了?!?/br> 縣城沒有公交車,她上下班都是騎自行車,麥穗三個孩子是跑過來的。 此時外面?zhèn)鱽戆l(fā)動機(jī)的聲音,小旺歡喜道:“娘,你司機(jī)來了。” 林嵐笑著牽起他的手,“二哥你騎自行車吧,我們坐摩嘍?!?/br> 韓青松騎著他那輛挎斗摩托,穿著軍大衣,頭上戴著配套的軍棉帽,大長腿從大衣下擺探出來踩著地。 他剛從下面公社回來。經(jīng)濟(jì)好起來,今年冬天下面懶漢混混們又有些冒頭,他接連忙了好些天,今兒才得空回來。 他帽頂上積了一層雪,濃密的睫毛上都結(jié)著白霜,嘴邊白氣不斷。 林嵐讓麥穗和小旺坐挎斗里,她坐韓青松后面,“三哥?!彼呐乃谋场?/br> 韓青松轉(zhuǎn)身來看她。 林嵐示意他低頭,她攀著他的肩膀嘴唇就貼上去,給他眼睛呵呵熱氣,把那白霜化成氣,“今兒真冷?!?/br> 小旺手指岔開捂著眼睛,朝林嵐笑,“娘,我什么也沒看見?!?/br> 林嵐俯身把他的棉帽子給扣上,笑道:“你看什么啊你看,我給你爹把凍住的眼睫毛化開?!?/br> 小旺立刻站起來,“姐,你眼睫毛上凍沒?要不要我?guī)湍慊_?!?/br> 麥穗抖著肩膀笑:“別皮,我們剛出來,哪里會上凍?!?/br> 這時候韓青松發(fā)動摩托車,油老虎立刻轟地跑出去,小旺晃了晃跌在麥穗懷里。 小旺吐吐舌頭,給麥穗眨眨眼就,似乎在說“瞧韓局,小心眼著呢?!?/br> 他們先去革委會,韓青松把車停到辦公樓里去,省得在外面落雪凍了油箱。 大旺正和幾個公安在那里切磋,拳來腳往虎虎生風(fēng)。他出拳速度非??欤趾萦譁?zhǔn),拳腳配合得當(dāng),身形敏捷如獵豹一樣,充滿著力量的美感。 林嵐都看呆了,大兒子好棒! 自從搬過來以后,大旺不上課就在這里,還跟著劉劍云辦案子,立了幾次不大不小的功勞。 縣城有兩幫子中二,時不時就約架,公安都懶得管。結(jié)果恰好被大旺碰上他們波及路上老人家和女學(xué)生,他一個人給他們?nèi)棠莾?,還威脅再不好好讀書整天招貓逗狗的,全給他們強(qiáng)迫下鄉(xiāng)去。 切磋拳腳功夫那是家常便飯,而且他幾乎都是穩(wěn)贏的。這里的公安,除非是退伍軍人,其他途徑上來的全都疏于練習(xí)。 不客氣地說,大旺都能打他們兩三個,也就劉劍云還能切磋一下。 看到林嵐他們過來,劉劍云示意大旺到此為止。 大冷天的,劉劍云被大旺累出一身汗來,對林嵐道:“嫂子,現(xiàn)在我對大旺一點優(yōu)勢也沒的?!?/br> 林嵐笑起來,“劍云你也挺厲害的。能和我們大兒子打這么久呢?!?/br> 劉劍云:……對不起嫂子,沒被安慰到。 小旺:“我大哥,很少打槍?!?/br> 劉劍云嘆了口氣,“你們不知道,你大哥玩槍的機(jī)會少,可他準(zhǔn)頭好?!?/br> 大旺這純粹是天分加愛好以及苦練得來的準(zhǔn)頭,他從小玩彈弓后來甩飛刀。前陣子公安局去打靶訓(xùn)練,大旺翹課跟著去練習(xí)打靶,輕輕松松拿了個第一。這可把公安局的公安們羞辱得不輕,一個個恨不得回爐重造去。 林嵐有點不敢置信,“大哥,你打槍真那么厲害?” 大旺:“一般吧?!痹陉牪康纳駱屖株犂?,自己這不算什么,想成為神槍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劉劍云:……大兄弟求求你給留點面子吧。 這時候苗紅英從外面跑進(jìn)來,看到林嵐在,立刻就想上來說幾句風(fēng)涼話。這會兒大冬天的,她住樓有暖氣,舒服得很,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燒爐子。感覺自己舒服,她就覺得林嵐是真傻,居然要住破平房,現(xiàn)在燒爐子肯定嗆死她。 哪里知道林嵐根本不給她機(jī)會,領(lǐng)著孩子們扭頭就走了。 林嵐:怕了你40米大刀刀刀。 韓青松去跟秦主任匯報工作,林嵐幾個就在辦公室等。 林嵐看了大旺一眼,“大哥,你冷不?”大冬天的,大家都穿著棉襖,出門還要再裹一個大衣呢。反正現(xiàn)在家里不窮,林嵐是一點不委屈孩子們,都讓他們穿的暖活活的。 可大旺他從來不穿大衣。 林嵐可怕他年輕不知道事兒,再給凍壞了,那老了不得關(guān)節(jié)炎?。?/br> 大旺:“不冷?!?/br> 林嵐朝他伸手,大旺就把手伸給她,握了握,的確熱乎乎的。 小旺笑道:“娘,我大哥可不怕冷呢?!?/br> 看來他隨爹,一年四季身上跟揣著個火爐一樣,衣服穿得單薄,隔著衣服都能感覺他身上燙呢,林嵐有時候總懷疑他是不是發(fā)燒呢。 等韓青松回來,林嵐悄悄道:“三哥,你給農(nóng)場打個電話唄?!?/br> 韓青松扭頭看她了她兩秒鐘,就知道怎么回事,點點頭,然后撥電話,讓接線員給轉(zhuǎn)接。 他隨口和農(nóng)場負(fù)責(zé)人聊了幾句,那邊笑道:“剛宰了一批羊,給韓局留條腿啊?” 韓青松:“給我留半只,明天我去送錢?!?/br> “那哪能讓韓局來送,明天我打發(fā)人給送過去就行?!彼麄円擦?xí)慣韓青松從來不吃白食。以前因為需要韓青松幫忙總是送他rou什么的,這會兒韓青松升職,農(nóng)場也算他轄區(qū)工作,不再是幫忙,所以不肯再白要農(nóng)場的東西。 韓青松:“謝了?!?/br> 林嵐和小旺擊掌,有燒烤吃咯。小旺附耳對林嵐道:“娘,當(dāng)農(nóng)場主任挺好的哈,還有rou吃呢。” 農(nóng)場是一個超大號的大隊,主要是關(guān)押勞改人員的,政府還撥款,種出來的糧食交一部分,大部分自用,他們養(yǎng)家禽家畜也不受限,而且不需要交任務(wù),所以農(nóng)場其實過得不錯呢。 韓青松辦完事,他們順著甬路直接往后面家屬院去。孩子們在前面說說笑笑的,林嵐和韓青松在后面并肩慢慢走。 冬天冷她穿得多,地上又結(jié)冰滑,所以步子邁不開。他一步有她三步大,少不得要放慢步子遷就她。就這樣,跨過圍墻上角門的時候,林嵐腳下一滑差點摔了。 韓青松一伸胳膊就將她撈住,微微嘆了口氣,似乎有點無奈。 林嵐呵出一口氣,想想去年剛搬過來自己有點不熟悉,寒冬臘月里沒少打滑,還摔了好幾個屁股蹲兒呢。 她笑道:“這可不怪我,城里地面太平了,有點霜雪冰的就打滑?!?/br> 鄉(xiāng)下都是泥地,被踩壓得高低不平能增加摩擦力,雖然結(jié)凍也不會那么打滑呢。前面還有一片結(jié)冰區(qū),估計誰灑了一桶水,孩子們在那里打出溜滑,玩得不亦樂乎。 韓青松向來都是行動先于語言,索性把她打橫抱起來,免得她小心翼翼他提心吊膽。如今和她在一起,這種親昵的事情他做來十分順手,孩子們也習(xí)以為常。天黑了,路燈昏暗,路人也不太留意,看到也會覺得林干事是不是又頭暈啦,是不是又貧血啦之類的。 林嵐靠在他懷里,寒風(fēng)都被擋在外面,暖和的很,她勾著他的頸,軟聲道:“三哥,你對我這么好,我都不習(xí)慣沒有你?!?/br> 韓青松腳下略一頓,繼續(xù)前行,“……你還想沒有我?” 林嵐低笑,將頭靠在他頸窩里,她這不是有點擔(dān)心么。她也不知道自己穿越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啊,最后是會和他白頭偕老壽終正寢,還是死了又穿越呢?如果自己繼續(xù)穿越,那他呢?沒有他的日子,她該怎么辦呢? 曾經(jīng)不愛的時候,她覺得一個人可以闖天下,去哪里都不怕的??梢坏┍凰亲o(hù)著深愛過,她就覺得再也不能離開。 到了家門口,孩子們開門,韓青松抱著林嵐進(jìn)去,他把她往上托了托,微微側(cè)首唇貼著她耳底,聲音清淡:“那我就對你更好?!?/br> 對你更好,讓你離不開,讓你找不到更好的。 屋里封著爐子,大旺過去把爐子捅開,然后坐上錫壺?zé)?,麥穗和二旺做飯?/br> 家里人多,誰都勤快不閑著,不管做什么都快。 晚上熬南瓜面疙瘩,里面再加上一些土豆塊,餾著之前的面卷子、燉上白菜雞蛋、蘑菇農(nóng)家醬,做起來方便吃起來營養(yǎng)。 吃過飯他們就各有事情做。 麥穗和二旺學(xué)英語很積極,他們揣著一個要出去看看的夢,英語必須要學(xué)好。他們現(xiàn)在能說常用句子,對著字典看英文書籍。小旺在那里嘟嘟囔囔地念樂譜,小手彈著想象中的琴鍵。 大旺則著迷于和人拆招,只要韓青松有心情,他就過去請教,或者二旺有興趣,他就教教二旺。他找了一圈,后來發(fā)現(xiàn)韓青松坐在東間南窗下的木椅子上,因為屋里沒開燈,他之前沒看見。 “爹。”大旺叫他。 韓青松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沉溺,被大旺一叫他驚了一下,“嗯?” 大旺走過去,靠在門框上,“怎么不開燈?” 韓青松:“費(fèi)電。” 大旺:“……” 韓青松:“自己練去?!?/br> 大旺就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是“你老子今天沒心情搭理你,自己玩去。” 大旺轉(zhuǎn)身走到西間,林嵐正在炕上一邊織毛衣,一邊聽麥穗和二旺說英語呢,他看了林嵐一眼。 林嵐探頭看他,“嗯?大兒子,什么事兒?” 大旺猶豫了一下,走到炕邊,俯身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我爹……不大對勁。” 林嵐驚訝地看著他,“怎么不對勁?”她把毛衣放下,下地穿鞋,“我去看看?!?/br> 她去了東間,屋里依然黑漆漆的,還是能看到他的輪廓,她低笑,“三哥,你貓這里干嘛呢?” 韓青松:“沒?!?/br> 林嵐走過去,抬手去摸他的臉,他卻張開手臂抱住她,林嵐的手指劃過他的臉頰,摸到一點濕潤。 呀?!! 這是咋了? 他抱緊了她,臉埋在她懷里,抱得越來越緊。 林嵐感覺自己腰要被他勒斷了,尋思他可能是工作上有不如意,就像那次小于家村一樣。她也不說話,輕輕地?fù)崦暮箢i,然后沒忍住玩了玩他的耳垂。他耳垂厚實有rou,真的很好玩。 韓青松:“……”她總是有辦法讓他瞬間忘掉一切煩惱。 過了許久,韓青松才起身,道:“想問題呢,沒事?!彼ひ粲悬c低啞。 林嵐笑了笑,“指定是個好大的問題呢,想明白了嗎?” 韓青松很坦白:“沒。” “那估計就想不明白,別白累腦子?!绷謲箿厝岬乇е?。 小旺跑過來,“娘,你們?yōu)槭裁床婚_燈?” 林嵐想放開他,卻被韓青松固執(zhí)地抱著不放。 小旺伸手摸了摸,“啪”一聲,把燈繩拽開,朝著兩人笑道:“電燈真好?!闭f完他嘻嘻笑著跑了。 林嵐:“……”這孩子!今晚上有點不對勁哦。 晚上九點半,一家上炕熄燈。 小旺:“二哥,咱爹有點不對勁呢?!?/br> 二旺:“不是咱娘不對勁嗎?” 小旺:“娘有啥不對勁?娘好著呢,是爹有點不對勁?!?/br> 里屋和他們一墻之隔的麥穗道:“咱娘是老早不對勁,后來好了,咱爹從去年開始不對勁?!?/br> 二旺:“大哥?” 大旺:“…………沒不對勁的?!?/br> 弟弟meimei們:……大哥也會撒謊。 東間炕上,林嵐窩在韓青松懷里暖和和的。 外面墻上砌一個壁爐,晚上封著炭火,炕上能一直熱乎,不像以前在鄉(xiāng)下上半夜熱得要命,下半夜就成了涼炕。 “三哥?!彼杏X他有點太沉默,雖然以前話也不多,但是不至于不說話。 他低頭親了親她,“睡吧。”聲音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攬在她腰上的手臂力道卻不小。 林嵐有點意外呢,笑了笑,他居然可以主動憋兩天,不容易嘛。 過了片刻,她還沒睡著。 韓青松:“有心事?” 林嵐:“沒?!?/br> 韓青松:“有話想跟我說嗎?” 林嵐:“……嗯,明天吃烤rou吧?!?/br> 韓青松:“……” 林嵐其實有個問題的,但是沒法和人說,她得想辦法掂量一下怎么說。這件事和寶石山性質(zhì)不同,處理方式也不同,也許她根本無能為力,可她還是想試試。 萬一能幫上忙呢? 說實話,她心里是有點沉甸甸的,揣著好些日子了。不過她向來心里能藏事兒,不管多大事兒,面上也開朗樂觀的,所以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只是沒想到,韓青松會覺察到。 她就笑著岔開,“我瞅著三哥你有心事呢,是不是整天下鄉(xiāng)有村花什么……唔……” 他用唇把她開玩笑的話堵回去,“你要不想睡,咱們干點別的?”他大手開始不規(guī)矩起來。 林嵐:“呼呼呼……” 不知道睡到什么時候,林嵐突然覺得晃得厲害,她一下子驚醒了,下意識地問:“三哥?是不是地震?” d省北邊靠海的地方屬于地震帶,69年的時候曾經(jīng)發(fā)生過7.4級地震,好在震中位于海里,陸上沒有太大損失。 而林嵐則是因為前世根植骨子里的記憶。 韓青松有心事睡著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這會兒被她身體一哆嗦也驚醒,知道她做噩夢就伸手拍拍她,聽見她問是不是地震。 “沒。” 林嵐吁了口氣,難道是自己做夢? 這時候院子里傳來“撲通”一聲,像是有什么重物墜地。 林嵐:“三哥,你聽見了嗎!” “嗯,沒事?!表n青松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林嵐就聽見西間傳來很輕的動靜,看來是大旺醒了。 林嵐小聲道:“三哥,是不是賊???” 敢來局長家偷東西,那絕對是有備而來。想起那年趙建設(shè)去偷東西,她和大旺并肩作戰(zhàn),然后韓青松正好回來,林嵐覺得中間好像過了很久,又仿佛還在昨天。 城里養(yǎng)狗不方便,所以旺旺和小白寄養(yǎng)在日化廠跟著沈遇呢,沒有狗就缺個深夜看門的。 她躺不住要爬起來看看,外面大旺已經(jīng)躲在堂屋門口。 大旺悄悄地把堂屋門的插銷打開,就聽見院子里有人躡手躡腳地上來,那鬼鬼祟祟的樣兒啊…… 外面那人輕輕地上了正房石階,伸手推門,“吱呀”一聲,門竟然開了。 推門的倒是愣了一下:呀,他們睡覺居然不關(guān)門的? 就在這個檔口,門口黑影里的大旺已經(jīng)附上來,一把就扭住他兩條膀子。 無聲無息,都讓人來不及反抗。 大旺手上剛要用力,懷里的人嗷一聲,“自己人!” 大旺“啪”的一聲把堂屋的電燈拽亮,白了裹得跟狗熊似的三旺一眼,“白癡。”聽見他的上臺階的動靜,還有憋得辛苦的笑,大旺早就判斷出來了。 三旺蹭得就往大旺身上跳,大旺卻已經(jīng)閃過去,三旺啪嘰趴在地上,幸虧穿得厚實。 屋里的人都聽到他的聲音,紛紛穿衣下地,林嵐:“小三哥,你咋大半夜回來呢?” 三旺:“娘啊,這不是車不湊巧嘛。”他抬腳進(jìn)了東間,見他爹冷冷地瞪他,他嘿嘿一笑,“我想試試你們睡得警醒不警醒?!?/br> 二旺披著棉襖,也都披著棉襖,小旺和麥穗抱著被子一起跑過來擠上炕。也只有這時候他們還能光明正大過來擠爹娘的被窩,嘿嘿。 炕比鄉(xiāng)下的小,韓青松也沒說啥,坐起來靠在里面墻上,把他和林嵐的被子拉起來蓋著兩人,騰出地方來讓幾個孩子也上炕。 三旺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把大衣、褲子、棉褲、棉襖都脫了,上炕鉆小旺被窩里。 林嵐嗔他,“你說你啊,明天回來就等不了啦?” 三旺嘿嘿笑道:“不說回來的時候也沒咋地,一說要回家就剎不住,非得立刻就回來?!?/br> “那你好歹打個電話啊,讓你爹和大哥去接你?!?/br> 三旺打了個哈欠開始皮,“那不行,我飛魚大俠神龍見首不見……”他接收到來自慈父的威嚴(yán)凝視,立刻笑著閉嘴,突然想起來,“哎呀,大哥,我的包還在院子里呢,別凍壞了。” 大旺已經(jīng)把他那倆黑包給提進(jìn)來,這么沉,難為他自己拎過來。 “沒人送你?” 三旺:“有啊,要不我能溜到咱家門口嘛。” 麥穗:“你說你啊,去年回來打劫,今年回來就翻墻?!?/br> 三旺嘿嘿笑道:“等我想想下一次怎么回來啊?!?/br> 他讓小旺去翻包,里面有好吃的,還有給哥哥jiejie的書。走到哪里都逛逛書店成了他的習(xí)慣,弄得教練一個勁夸他好學(xué)習(xí)。 林嵐:“困不?先睡覺吧,明天再聊。” 三旺往她腿上一躺,“好困。”然后真就閉上眼,現(xiàn)在也就他還敢在林嵐懷里睡覺撒嬌了,小旺都沒機(jī)會。 大旺要給他拎走,林嵐擺擺手,就讓他睡在自己這里。 于是三旺這么大以來第一次和爹娘一個被窩睡了半宿,睡得格外踏實格外香,神奇的是,他居然沒有打拳! 早上林嵐笑道:“小三哥睡得可乖呢,一點都不打拳?!?/br> 大旺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三旺肯定是怕被爹揍,所以老老實實一動不動,看來是自己對他太仁慈! 三旺:“大哥,你干啥用那樣的眼神盯著我看?今晚上我就和你睡?!?/br> 大旺哼了一聲,照舊去出早cao,二旺也跟著,三旺自然不甘落后,麥穗就負(fù)責(zé)幫林嵐做早飯。 小旺有冬天不出早cao的特權(quán),他幫忙收拾三旺的大黑包,把里面的東西一樣樣地擺出來,有各種吃食,還有衣服、布料。 另一個包里,有給林嵐的一件呢子大衣,軍綠色,收腰長款,一看就是女文工團(tuán)干部的軍裝。 三旺:“她們非要送給娘,我就勉強(qiáng)收下?!?/br> 林嵐:“要給錢的?!?/br> 三旺:“娘,這是制服,你們宣傳隊穿的?!蔽墓F(tuán)在他看來就是宣傳隊嘛。 林嵐試了試,又招呼麥穗,“麥姐咱倆輪流穿啊?!背藘?nèi)衣,她現(xiàn)在基本都可以和麥穗換著穿。再過年,估計麥穗比她高了。 麥穗:“娘以后要是有合適布,我給咱家一人做一件,當(dāng)做咱們家制服?!?/br> 林嵐和小旺立刻憧憬起來。 早飯的時候,大家問問三旺這大半年的情況。三旺說剛從廣州過來,參加了全國游泳大賽。他拿了三個第一名,太輕松都懶得和大家講,金牌也沒帶回來。他嘴上說教練那里呢,實際丟哪里或者送誰也不記得的。 反正不是金子的! 林嵐開心得很,“兒子,在家住多久?” 三旺:“住到……過了年吧,過了年回去訓(xùn)練。夏天在日本有個什么賽的?!?/br> 林嵐算了算,哎呀,那在家得至少倆月呢。她高興得很,“小三哥,你能回家真是太好了,我們可高興呢。你在家也別閑著,白天跟著小旺哥去學(xué)文化課哈?!?/br> 三旺:“??!娘!!”我是親兒子不。 林嵐用老母親慈愛的目光愛撫著他,“乖啊,活到老學(xué)到老,絕對不能放松學(xué)習(xí)?!?/br> 三旺:“娘,我腦子里現(xiàn)在都是水,可不可以不學(xué)習(xí)啊。” 林嵐:“知識是海洋,你那點水正好呢,乖啊,不會的讓小旺老師好好教教?!?/br> 小旺笑嘻嘻,三旺直嘆息。 最終三旺妥協(xié),愿意陪著小旺老師去上學(xué),雖然他跑得快,卻也逃不出小旺老師愛的關(guān)懷。 林嵐和韓青松來到縣革委會,各人去自己辦公室開會,年底工作比較多,隔三差五就要開會。 開完會,林嵐坐在會議室沒動,她在思考問題。 江春霞看到她,想和她打招呼,林嵐卻突然想起什么,站起來就往外走。 江春霞愣了一下,又尋思林嵐平日不是這樣不搭理人的啊。她好奇之下就追上去喊了一聲,“林干事?” 林嵐聽見聲音,回頭看她,笑道:“江姐,有事嗎?” 江春霞搖頭,“看你坐那里發(fā)呆,以為你有什么事兒呢?!?/br> 林嵐看到江春霞眼睛驀地一亮,跑回來,激動道:“江姐,你是地震辦公室的吧?!?/br> 縣戰(zhàn)備人防地震辦公室主任,就是江春霞。 她點點頭,“嗯哪?!?/br> 林嵐:“那個,最近這兩年,咱們這里有沒有可能地震?有沒有預(yù)報啥的?” 江春霞一頭霧水,“沒有。” “那外地呢?” “沒聽說啊?!?/br> 林嵐又問:“這幾年咱們這里有地震沒?” 江春霞想了想:“倒是68還是69年有一次,不過咱們這里不厲害,北邊靠海地方厲害呢?!?/br> 林嵐:“那么……江姐,如果要地震,是不是有什么可以預(yù)測的?” 江春霞一臉疑惑,最后搖頭,“其實吧,沒有什么好辦法,地震……我覺得是不可預(yù)測的。要不怎么每一次都沒辦法呢?” 林嵐蹙眉,“真的不能預(yù)測嗎?我看資料上不是說地震的時候會有很多反常現(xiàn)象嗎?” 比如許多黃鼠狼會反常,白天亂跑,還有雞都不肯回窩睡覺。日常清澈的泉水突然變得渾濁,翻涌底下泥漿,平時在水底的昆蟲會浮在水面來回跑等等。 不是有很多嗎? 江春霞看林嵐臉色凝重,也很是詫異,“林干事,你這是咋了?是不是太緊張了?” 林嵐捏了捏額頭,“江姐,我……昨晚上夢見地震,嚇著了?!?/br> 江春霞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別怕,咱們這里不會有大的地震情況的,你看那一次那么厲害,我們這里也沒事的,就感覺晃悠地動了一下,并沒怎么著?!?/br> 老百姓不懂地震,都叫地動,說醒來以后,發(fā)現(xiàn)房子換了個位置呢。 林嵐心下一動:“江姐,年底要宣傳,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可以把防地震宣傳也加進(jìn)去?起碼可以讓老百姓了解一下,就算有情況也不要慌亂?!?/br> 如果老百姓有防備,在地震發(fā)生的時候,只要逃到防震棚,或者是空曠地方,不要被埋在建筑物里,其實是可以減少很大傷亡的。 來年的大地震,對于整個中國來說,是一道多少年不能磨滅的創(chuàng)傷。 她想,既然知道,總要盡點微薄的力量吧。 其實林嵐很好奇,既然有地震局,那為什么又說不可預(yù)測?那還要地震局干嘛?如果說可以預(yù)測,那為什么沒有做出相應(yīng)的措施呢?她覺得前幾年渤海的地震可以參考一下,看看當(dāng)時有沒有預(yù)測,傷亡人數(shù)是多少等等。 江春霞道:“這么著,你去我們資料室看看?!?/br> 江春霞陪著林嵐過去,1969年7月18日渤海地震,資料還是能找到的。很遺憾,當(dāng)時并沒有很明顯的文件表明預(yù)測到什么,至少沒人關(guān)注。好在因為在震中在海里,并沒有太大的傷亡。 林嵐想了想,還去給地區(qū)的地震臺打個電話問問,這一次倒是得到了有效資料,據(jù)說地震前幾天可以通過地電阻率來預(yù)測的。如果地電阻率出現(xiàn)大幅度變化,那就代表有很大的問題。 林嵐松了口氣,這就好,只要有科學(xué)數(shù)據(jù)可以預(yù)測,有魄力的領(lǐng)導(dǎo)就會重視的。 她心里的一個重?fù)?dān),一下子落下去,整個人都輕松起來。 江春霞明顯感覺她身上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拿掉一樣,整個人都舒展了一下,笑道:“林嵐,你這是咋了?” 林嵐心里高興,“我們老韓從農(nóng)場買半只羊,分江姐兩斤羊rou。” 江春霞高興道:“那可真好,正好饞著呢,回頭我拿錢給你啊?!?/br> 林嵐向來緊追韓青松的腳步,跟同事之間明算賬,絕不隨便占便宜,也不讓人占,免得引矛盾。反而這樣明算賬,大家更自在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