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鬼【捉蟲】
韓大姑到底是沒得逞, 年底要開始忙年也沒再帶孩子來住, 滿缸直接嚇得以后姥娘家都不想來, 生怕碰見他三舅。 韓金玉后來又去縣城找了一次孫要武。 孫要武委婉地表示他解決不了韓金玉的工作和戶口問題, 就算結(jié)婚她還是農(nóng)村戶口, 而且還會連累孩子。如果她沒有城市戶口, 沒有工作單位, 那糧油關(guān)系就轉(zhuǎn)不過來,她還是只能吃娘家,他根本沒有多余的口糧來養(yǎng)她。 韓金玉只得吹了, 再找別的相親機會。 可經(jīng)過孫要武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原本還有好幾個排著隊要和她相親的青年突然就銷聲匿跡, 紛紛表示已經(jīng)有了合適的, 就不和她見面了。 韓金玉氣得要命,卻也沒辦法。 最后韓老太太又各種托人, 看看能不能在公社找, 去不了縣里, 公社也行啊。 反正比在各大隊種地吃工分強。 有人答應(yīng)著給她介紹回頭卻沒什么信兒, 多半人都會笑瞇瞇地說什么“你們家老三不是局長嘛, 認識多少年輕有為的小伙子啊, 讓他給安排,那還不是很輕松的事兒?” 反正也沒那么容易呢。 這下韓金玉從搶手的香餑餑變成困難戶,擺明如果韓青松不幫忙, 她就得從鄉(xiāng)下找, 可她怎么甘心? 她就是不想留在農(nóng)村種地! 她就鬧著韓老太太給韓青松施加壓力,讓三哥給解決,韓老太太也盤算著,看看找個合適的時候,和老三好好說道說道。 可惜韓青松忙呢,從早到晚見不到人,就算回家那會兒,老婆孩子還沒看兩眼的,怎么可能管韓金玉的事兒。 而林嵐也忙。 年底要過年,各大隊都想著給社員們來個年前福利,平時舍不得的現(xiàn)在也想請他們?nèi)バ麄餍麄?,所以夫妻倆年前這會兒聚少離多,若能有時間碰頭少不得要膩歪在一塊,哪里都不待去的。 林嵐帶著宣傳小隊四處宣傳,還被請去公社交流過兩次,拿了一個宣傳紅旗手的稱號,得了兩張獎狀,回來貼在大隊里特別氣派。自然也不少獎勵,除了吃的就是文具以及日用品。反正林嵐說過的,凡是邀請先問有沒有東西給,有東西就去沒東西就不去。 大冬天的,除非是自己大隊,誰免費給別人宣傳? 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這么忙到小年,林嵐終于輕快一點。 她湊齊工業(yè)券去供銷社買了一口新的鐵鍋,又從集上買一個新風(fēng)箱配套。 這樣家里就有兩口鍋,不用像以前那樣為了兩個炕都燒火,還得每天把鍋和風(fēng)箱搬來搬去的麻煩。 韓青平也和大隊商量一下,小年這天自己組織期末考試,后面就休息,等二十五公布成績正式放假,過了正月十五再開學(xué)。 其實從進入臘月,學(xué)校里就輕松很多,每天早上八點到下午三點多,在學(xué)校里除了學(xué)點字就是唱歌講故事,過得也挺有趣的。 小年也算年前的大節(jié)日,林嵐提前準備一下,把攢的排骨、豬rou、蛋等都準備好,晚上要做一桌子豐盛的菜肴犒勞孩子們。 糖醋排骨、小炒rou、咸菜蛋花湯、韭菜炒蛋、菠菜豆腐、粉皮蘑菇燴rou、粉條白菜……林嵐把菜譜認真地寫下來,雖然家里rou不多,一鍋就能做了,可她不嫌麻煩地多做幾樣,花樣多孩子們才覺得豐盛。 尋思好菜譜,林嵐又把準備的一些文具都收在一個盒子里。這是她積攢下來的,拿一部分給韓青平當(dāng)學(xué)校的獎品發(fā)給學(xué)生,最好的那些她留著獎勵給自己孩子。 一支不錯的鋼筆,之前韓青松拿回來的軍用書包,一本比較好的日記本,十幾個寫字本,一小捆鉛筆。 之前她跟孩子們說過期末考試她也要發(fā)獎品的,先拿出來饞饞他們,公布成績再發(fā)。 林嵐正忙和的時候,孩子們前后回家。 這一次先進門的是麥穗二旺和小旺。 林嵐和他們打招呼,然后看著后面的三旺和大旺,大旺倒是如常,三旺就不行了,耷拉著腦袋,一副霜打茄子的樣子。 “哎呀。小三哥,你這是被人打了?”林嵐樂得直笑,看來考試不理想啊。 三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娘,你說為什么要考試?上學(xué)就上學(xué),不就是讀書識字?考試是哪個意思?誰發(fā)明的考試?壞不壞???有什么好考的,烤糊了怎么辦?瞎折騰。” 大家被他說得笑起來。 麥穗就打趣她,“你要是考第一,你保管不這樣說。不考試,誰知道你學(xué)的好不好?哪個學(xué)的最好?” 三旺白了她一眼,“知道你學(xué)的最好,顯擺。” 麥穗很得意,“娘說有獎勵的,我勢在必得!” 林嵐就公布獎品,除了筆、書包等,她道:“班級前三名的,一人獎勵五毛錢,只要不是倒數(shù)五名以內(nèi)的,一人獎勵兩毛。” 五毛錢也很多的,能買兩本書呢。麥穗和二旺立刻高興地歡呼起來,二旺雖然沒有麥穗那么好,在班里也是前三名,獎品肯定有份。 大旺表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緊抿的唇角也泄露出一點內(nèi)心的緊張。 三旺是很想要的,書包鋼筆錢他都想要! 多氣派不知道呢,到教室里一拿出來,同學(xué)們眼珠子都得羨慕出來。 那得意勁兒就甭說了。 可惜,他成績一塌糊涂,又不甘心,就忽悠林嵐,“娘,班上也有一等獎、二等獎、三等獎,咱是不是也得有???” 林嵐送他一個白眼,“哦,一等獎一個,二等獎一個,三等獎一個,那也輪不到你啊?!?/br> 三旺:“二等獎得倆,三等獎三個才行啊?!?/br> 二旺笑話他,“這感情好,咱們家人數(shù)不夠,還得把旺旺算上?!?/br> 大家都笑起來,連向來安靜的小旺都哈哈大笑。 他現(xiàn)在也跟著上課呢,除了和霍緣學(xué)音樂,其他時間就坐在jiejie和二哥中間上課。 雖然學(xué)的晚,但是一年級的語文數(shù)學(xué)知識,他學(xué)得像模像樣。 用麥穗的話說,肯定超過小三哥的。 三旺則一直忽悠小旺別上學(xué),上學(xué)也別考試,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因為以前他最小,學(xué)習(xí)差也沒啥,娘不計較??涩F(xiàn)在有更小的弟弟比較著,那叫一個丟人。 小旺也學(xué)會安慰哥哥“我不太會寫?!?/br> 然而三旺并沒有被安慰到。 三旺看他們樂,自己也被感染地嘿嘿樂,“你們別覺得我拿不到獎,我是不惜的和你們搶。我二姐二哥那么想要,小旺也眼饞呢……我這叫孔融讓李子?!?/br> 麥穗:“孔融讓梨!你別把小旺教壞了。” 三旺:“我知道孔融讓梨……哎,我跟孔融一樣,不愛吃梨?!?/br> 眾人:“……” 二旺:“那里還有幾個梨,咱們吃了吧?!?/br> 他們又搶著去拿梨吃,一時間屋子里不斷回蕩著歡聲笑語。 林嵐臉上掛著老母親般慈祥的笑容,她自己在家,房子大了顯得冷清,他們一回來,這房子不夠他們鬧騰的,熱鬧得跟有個唱戲班子似的。 林嵐看看天色,招呼大旺帶著弟弟們?nèi)ネ颇?,讓麥穗在家里幫忙做飯,“我讓你大娘給排隊呢,現(xiàn)在該輪到咱了,你們?nèi)グ伞!?/br> 這時候村里都是去碾子和磨盤上推磨,家家戶戶隔幾天就要推一次,尤其年底人多基本都要排隊。林嵐之前看張彩虹在推,就讓她給排個隊,現(xiàn)在差不多了。 麥穗道:“娘,讓二弟幫你做飯,我去推磨?!?/br> 林嵐尋思也行,“你們?nèi)タ纯茨膫€隊有小毛驢閑著,借了毛驢去推?!?/br> 三旺笑道:“娘,你不是整天說俺大哥屬驢的嘛?還借什么……唔……救命……”話沒說完,他就被大旺給拎出去了。 林嵐就和二旺在家里忙著做飯。 二旺去拿草的時候,愣了一下,回來道:“娘,咱家草怎么那么點了?” 林嵐:“……”你娘我燒得多唄。 她道:“咱家倆炕呢。”還隔三差五要洗澡泡澡的,燒水可不得用柴火么。 二旺:“硬柴火看樣可不夠了呢,等做完飯我和大哥去河邊找找,砍點荊條啥的回來。” 林嵐:“我跟大隊說說,咱們買點,大晚上的,你們別出去了?!?/br> 大隊附近河邊的荊條早就被人砍光編筐子了,哪里有多余的啊。 二旺不同意,柴火也要花錢,太奢侈了,沒有荊條不是還有蒲子葦子嘛,大不了走遠點,到離村遠點的地方去。 現(xiàn)在有兩口鍋,做飯倒是快了很多,一個鍋里燉rou、蒸饅頭、烀餅子,另外一個鍋里炒菜。炒出來的菜,怕涼了,還可以放在大鍋里溫著,只等韓青松和孩子們回家吃飯。 天黑下來,大旺三個回來,他們推了二十斤麥子,年前等韓青松在家要多推一些高粱、玉米面什么的。 地瓜干磨出來的地瓜面在林嵐嘗著是最難吃的,所以自從她工分多、外出宣傳能掙糧食以后,她盡量多吃玉米、高粱、小米這些,少吃地瓜面。她寧愿吃煮紅薯,也不樂意吃蒸地瓜干和地瓜面糊糊,太難吃,真的是豬食。 二旺看差不多,就讓麥穗幫林嵐燒火,他對大旺道:“大哥,咱們?nèi)ジ铧c蒲子回來吧。家里燒火草不夠了?!?/br> 大旺也不多說,去拿鐮刀和繩子,又把家里的馬燈拎上到河邊再點。 林嵐不放心,“明天再去吧,晚上河邊怪危險的?!?/br> 二旺等不及:“興許別人家也缺草,明天也想去呢?!?/br> 年關(guān)了,肯定有人家缺柴火燒,他得趕在頭里。 而且長蒲葦?shù)牡胤蕉际呛舆?,水淺,冬天的時候水已經(jīng)干了,有點水也都結(jié)冰,根本不怕。 林嵐只好讓他們?nèi)?,讓三旺在家里,不許跟著給哥哥們添亂,又讓他們?nèi)ゴ箨牻鑲€手推車。 過了一會兒韓青松從外面回來,他自行車馱個圓形的簍子回來,里面裝了好些東西。 林嵐和孩子們趕緊出來幫忙,她驚喜道:“這是哪里發(fā)的?” 韓青松拿回來的東西不是什么單位給的獎勵就是哪里給的謝禮。 他帶著公安局的人整天不閑著,連公社水庫有人掉冰窟窿里都帶人去救呢。 韓青松把半個豬頭遞給她,“這些都是黃河大隊給我們公安局的謝禮。大家分了一下,多給我半個豬頭?!?/br> 每次分東西大家都給他雙份,這也是慣例了。 林嵐很高興,這可是他光明正大得的,應(yīng)該要。 她看了看,有三十斤面,三十斤大米,三十斤小米,還有兩只公雞、兩斤豬rou,四條肋排。 “怎么還有大米呢?”真的很意外。 來這里除了吃一次糯米,就沒見過大米呢。 孩子們也很好奇,看看大米和糯米有什么區(qū)別。 三旺心急,抓了幾顆就塞進嘴里,嚼了嚼,覺得還不如麥子好吃呢。 韓青松就給他們解釋,原來黃河大隊因為挨著河,水源充足,大y進的時候上頭讓他們劃撥稻米試驗田。后來大部分都種回小麥玉米,不過有十幾畝地保留下來。 “也不交公糧,都是他們自己吃,給我們一些嘗嘗?!?/br> 林嵐笑道:“除了熬粥,咱們也能蒸大米飯嘗嘗了。” 韓青松沒看到大旺二旺,就問一句,林嵐告訴他割蒲子去了。 “我說明天去,二旺生怕明天被人割光了,急得很。” 韓青松就說去接他們。 他們附近的水源有限,總共就那么幾條河,河邊有蒲子蘆葦?shù)拇蠹叶贾溃仓酪ツ睦镎摇?/br> 等他們回來已經(jīng)很晚。 林嵐舀熱水讓他們趕緊洗手洗臉,男人頭發(fā)短順便把頭發(fā)也洗洗,上面都是灰塵草屑的。 洗得干干凈凈,一家人圍坐桌前過小年,桌上是熱騰騰的豐盛飯菜。 除了菜譜的幾個菜,林嵐還做了一個拔絲地瓜,橙紅色的紅薯、金黃色的糖絲,擺在燈光里,亮晶晶的特別漂亮勾人。 三旺對著那盤拔絲地瓜,就跟對著一大盆rou一樣流口水。 林嵐還把之前沒喝完的高粱酒拿出來,給韓青松倒上半茶碗,自己倒一小盅。 三旺:“娘,給我也嘗嘗唄?!?/br> 林嵐:“小孩子不能喝酒。你個子沒長全,頭也沒長大呢,喝酒會變傻子的。你喝糖水啊?!?/br> 孩子們也有喝的,是林嵐自己熬的山楂糖水,酸酸甜甜的,一人一碗。 林嵐舉起自己的酒盅,“請韓局長講話?!?/br> 孩子們也紛紛捧起碗,笑哈哈的,“韓局長講話?!?/br> 三旺尤其大聲,恨不得站到凳子上去顯他高。 韓青松眉眼帶著一絲笑,端著自己的酒碗跟林嵐的小酒盅碰了碰,“咱家講話的工作都交給林嵐同志?!?/br> 二旺就笑:“請林副局長講話。” 林嵐差點被口水嗆著,擺擺手,“別瞎說?!?/br> “林宣傳隊長?!丙溗霌Q了個稱呼。 三旺噼里啪啦拍手,“歡迎歡迎!” 小旺就舉著小拳頭,“林隊長好!” 林嵐要被他們給樂壞了,清了清嗓子,“那我就說幾句。第一呢,感謝韓局長辛苦工作,賺工資給你們上學(xué),給咱們買吃的穿的用的。第二呢,感謝大旺哥照顧弟弟meimei,幫襯家里干體力活兒掙工分。感謝麥姐和二哥好好學(xué)習(xí)掙榮譽,幫我做飯做家務(wù),減輕很大負擔(dān)。感謝……” 她每說到誰的時候就看過去和對方碰一下碗。 大旺飛快地掃她一眼就垂下看著碗,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二旺和麥穗則樂呵呵地和林嵐交換眼神。 三旺眼睛發(fā)光地盼著林嵐夸他,兩手捧著碗都要捧不住了。 林嵐卻繞過他跟身邊的小旺碰一下,“感謝小旺哥樂觀積極,眼睛越來越好,會唱歌會吹口琴,給我們帶來最美妙的音樂?!?/br> 小旺臉都羞紅了,樂滋滋地看著林嵐,他小手不夠大,捧不動那一大碗糖水,就低頭猛喝一大口。 林嵐這才看向三旺。 三旺原本眼睛里的光都要滅了,這會兒蹭得燒到屋頂。 林嵐伸手和他碰了一下,“小三哥是咱家的開心果,要感謝他自我犧牲的精神,不斷地娛樂咱們,給我們帶來一屋子的快樂?!?/br> 三旺高興了,哈哈大笑,“娘我和你說,你要是給我發(fā)工資,我笑話還多呢?!?/br> 林嵐:……我不給你機會蹬鼻子上臉! “好啦,大家吃好喝好。” 韓青松手臂朝她伸過來,林嵐就把自己的小酒盅和他碰了一下,三旺幾個也立刻舉著碗和他們碰。 學(xué)大人們酒桌上那一套,男孩子最喜歡了。 “別碰啦,一會兒甜水灑菜里了?!绷謲固嵝讶?。 于是孩子們埋頭吃菜,糖醋排骨、拔絲地瓜、韭菜炒蛋是最受歡迎的,韓青松則最喜歡帶點辣子的小炒rou,小旺麥穗除了rou還喜歡吃菠菜豆腐。 糖醋排骨色酸甜可口,rou質(zhì)軟嫩,口感飽滿有層次,林嵐覺得這是自己做過最好吃的糖醋排骨。 果然只要肯用心思,沒有做不好的家常菜。 她喝了一口酒,辣的臉都皺起來,端給小旺逗他:“小孩兒你喝喝看?!?/br> 小旺捂著嘴笑,搖頭。 三旺急得:“娘,我嘗嘗,我嘗嘗?!?/br> 林嵐就瞎編故事嚇唬他,那誰家有個老爺子,好喝酒,看孫子的時候就拿筷子蘸著給孫子嘗酒味,等三四歲上用小瓶蓋喝。 “結(jié)果把個孩子喝成個小酒鬼,長不高腦子笨,媳婦兒都娶不上?!?/br> 孩子們就笑,麥穗:“娘,你快給他喝口吧,要不他惦記得睡不著?!?/br> 三旺這時候最不稀罕娶媳婦兒了,“娶媳婦兒干什么?來咱家搶rou吃?不要不要!” 眾人都笑起來。 林嵐:“說不能喝就不能喝的,起碼等你們高中畢業(yè)吧?!?/br> 三旺一聽掰著手指頭數(shù)數(shù),還有那么多年呢?完了,這輩子喝不到了。 看他那樣大家又笑。 林嵐真喝不來這48°的白酒,就遞給韓青松。 韓青松身子往前一探,直接咬住酒盅,一口喝下去,把酒盅放在一邊。 三旺看得眼睛都直了,躍躍欲試的樣子。 一頓飯吃完都很完了,等洗漱之后已經(jīng)九點半。 好在明天不上課,不用做作業(yè)。 三旺:“爹,明天是不是不用出早cao,都放假啦。” 韓青松:“早cao一輩子不放假?!?/br> “哈哈哈……”麥穗笑得最大聲。 等孩子們都睡了,林嵐和韓青松最后上炕。 韓青松喝得微醺,身上發(fā)熱,脫了棉襖只穿著里面的衛(wèi)衣。 因為酒勁上臉,他兩頰就染上深粉色,紅撲撲的,原本深邃黝黑的眼睛被酒暈染的明波欲流。此刻他靠在炕柜上,看起來柔軟又慵懶,那小眼神飄過來的時候,竟然份外撩人……怎么看都不是以前那個冷峻嚴肅的韓局長。 林嵐還是第一次看他這樣,就爬過去伸手撩他,“哎呀,這是誰家?guī)浶』?,是不是走錯門啦?!?/br> 韓青松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手上一用力就將她拉近,視線鎖著她聲音低沉磁性,“你想是誰?” 林嵐被他聲音撩撥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軟軟的聲音道:“……韓青松……韓局長……三哥……青松哥~~”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她便被壓在炕上,眼前是他染著紅暈的臉頰和幾乎要流出來的眼波,他親下來的時候她心里還想著,這平日里冷情嚴肅的人,千萬別喝酒,喝酒亂性不是鬧著玩兒的。 …… …… 林嵐又學(xué)到一個經(jīng)驗,別撩撥那些平日看起來矜持的男人,尤其他喝得微醺,半醉不醉的時候憋了半輩子的風(fēng)sao都勾出來了。 第二天她起來晚了,好在孩子們也不上學(xué),韓青松領(lǐng)著他們出早cao,麥穗做飯,等她起來正好吃飯。 這日子過的,太腐敗了。 只要她起來晚,孩子們就以為她這幾天干活兒累的。 林嵐自然不好意思解釋,她也確實累著了。 吃過早飯,大旺二旺帶著三旺繼續(xù)去割蒲子。 二旺時刻都有一種危機感,生怕沒吃的,生怕沒草燒。 他聽貧農(nóng)們上課講家史的時候,很多人說到冬天沒有柴火取暖,有凍死的,有人鍋里煮著地瓜干,底下燒著地瓜干,甚至還有人扒了房子當(dāng)柴火。 想想都可憐! 二旺可不想自家那樣,所以他一旦找到地方能割草,那是絕對不客氣的。 林嵐也沒攔著他,孩子有想法是好事,讓他去做吧。 二十四掃房子,她在家里領(lǐng)著孩子們打掃衛(wèi)生。 新蓋的屋子,自然沒什么好打掃的,但是洗洗涮涮還是免不了的。 結(jié)果董槐花又來找她,說公社有個會,讓林嵐一起去開會,“聽說有東西發(fā)呢?!?/br> 一聽有東西發(fā),林嵐就擦擦手,叮囑麥穗兩句讓她看著弟弟,她去開個會。 開一上午會,吃個晌飯,發(fā)一條手巾一雙白色的棉線襪。 林嵐喜滋滋的,閨女老早就想要雙新襪子,正好送給她做過年禮物。 就是大了點,不過麥穗喜歡就好,管她呢。 等林嵐和董槐花開完會準備回家的時候,正好碰到韓青松回來。 說了幾句,韓青松道:“一起回去?!?/br> “你這就下班了?” “去農(nóng)場弄了一車炭?!?/br> “真的?”林嵐原本得了手巾和襪子就高興呢,這會兒更開心,“那二旺可得高興呢?!?/br> 董槐花聽說林嵐家沒草燒了,驚訝得很,“你分那么多草,都燒光了?” 林嵐不好意思,笑道:“沒呢,就是我們二旺生怕不夠燒的,去割蒲子呢?!?/br> 董槐花羨慕道:“林嵐,你家孩子可真懂事。哎,看我家那幾個,那么大了就會傻吃傻睡的?!?/br> 林嵐笑道:“瞎說呢,你們家那幾個孩子整天想著賺工分多懂事不知道呢。” 以前自家孩子還是熊孩子的時候,她看董槐花家孩子不知道多好呢。 兩人互相吹捧了倆回合,哈哈笑起來,然后坐著韓青松的騾車回家。 林嵐看車上除了煤炭,居然還有木炭,心下一動,就想著要給孩子們做燒烤吃。 等到了村里路口,董槐花跳下車,跟他們告別家去,韓青松趕著車直接回家。 孩子們聽說爹娘回來,紛紛出來看,見竟然拉回來一車煤炭,都別提多高興。 尤其二旺,簡直高興壞了! “爹,你哪里買來的煤炭???” 韓青松:“山水農(nóng)場?!彼劝褍珊t子木炭搬下來,又拿出大根用報紙裹著的東西遞給林嵐,“這是他們分的羊腿?!绷硗膺€有兩只臘雞臘鴨。 羊腿? 林嵐樂了,剛想做燒烤呢,這就送來了羊rou,也太貼心了。 她笑道:“可得好好謝謝宋主任。” 韓青松看了她一眼,“被他使喚這些日子,分條羊腿也是應(yīng)該的?!?/br> 林嵐立刻摸摸他的后背,“三哥辛苦了,我三哥給他幫那么多忙,咋不得分兩條羊腿。哈哈?!?/br> 韓青松單臂摟了摟她的腰,然后放開帶著孩子們往家撮煤炭。 他們把煤炭直接放在西墻根下,一少部分和那兩簍子木炭就放在南屋里。 林嵐則去看那條羊腿,那是一整條后退,還帶著一大塊身子,rou質(zhì)肥嫩,看著就很不錯。 “明天你們公布成績,為了慶祝咱們做燒烤吃,剩下的還能做紅燒羊rou。”林嵐把羊rou也放在外面的缸里凍著。 現(xiàn)在室外零下十幾度,冷凍效果很好。 冬天太陽落山得早,五點多就開始黑天了,這時候也沒有玻璃窗,屋里就格外暗。 林嵐讓麥穗燒火,她和二旺準備晚飯。 煮一鍋紅薯,上面用小盆蒸一盆米飯,再燉一個白菜雞蛋。 另外用大蔥拌一小盆豬頭rou,豬頭rou煮得軟爛噴香,現(xiàn)代人吃有點肥,這時候都缺油水呢,小孩子都不怕,反而覺得肥而不膩,香滑可口。 兩個鍋做飯快,林嵐還做了一小盆菠菜湯,再用蘑菇、rou丁炸醬,也是孩子們十分愛吃的。 自從進了臘月,他們家的伙食檔次蹭蹭攀升,細面、餃子、包子、排骨、豬頭rou……孩子們每天樂滋滋的,用三旺的話說,那就是活神仙。 現(xiàn)在又得了那么多煤炭,林嵐心里高興,第二天孩子們?nèi)W(xué)校公布成績,她在家里準備木炭烤rou。 羊rou把連著肋排的那塊切下來,可以直接烤肋排,還有一些肥瘦相間的切小塊,先用鹽、醬、花椒、蔥姜、紫蘇之類的腌漬,然后用廢筷子削的扦子串rou,另外還切了一些五花rou穿上,再串點韭菜、大蒜瓣、豆腐卷,可惜這個季節(jié)沒有茄子。 韓青松下午幫林嵐買了豆腐和豆皮回來,然后就沒出門,在家里給她幫忙。 他按照林嵐的要求,在西房墻外用磚頭壘了簡易鍋灶出來,底下也擺上磚頭,把燒紅的木炭放進去,上面擺上一個鐵箅子。 鐵箅子是公社食堂淘汰下來的,要賣廢品,被韓青松拿回來,正好派上用場。 火紅的炭火,那rou串一放上,立刻發(fā)出油脂被炙烤的滋滋聲,緊接著就有rou香味飄出來。 林嵐扇扇風(fēng),“好香啊,三哥你好好練練,以后不當(dāng)局長咱們就去賣烤rou串。” 韓青松大手握住她的手,“冷的話去屋里等著?!?/br> 林嵐搖頭,“不冷,我去門外瞅瞅,他們該回來了?!?/br> 她剛走到大門口,就看到麥穗和二旺領(lǐng)著小旺,三人飛一般往家跑,大旺在后面不緊不慢,三旺耷拉著腦袋跟被判了刑似的。 看來是沒考好啊。 她笑了笑,接住小旺,“冷不冷啊?!?/br> 小旺搖頭,凍得臉頰和鼻頭都紅紅的,“娘,好香啊!” 烤rou的香氣已經(jīng)跑出來,后面原本生無可戀的三旺猛地抬頭,拔腿就往家跑,連一直等著他的大哥都顧不上了。 大旺:“…………” 孩子們都圍在韓青松旁邊,嘰嘰喳喳的,一點都不怕寒風(fēng)刺骨,只聞著香噴噴的rou味往鼻子鉆。 林嵐看著他們,目光溫柔至極。 這樣一家人在一起,快快樂樂地過小日子,分享幸福,共擔(dān)苦難,就是她期待的家的意義了。 于是天還沒黑,她就把大門關(guān)了,一家人一邊烤一邊吃,再有孩子們插科打諢,歡樂得很。 孩子們是第一次吃羊rou、第一次吃烤串、第一次這樣那樣……所以他們格外開心,印象也格外深刻。 麥穗和二旺兩人唱雙簧一樣把今天學(xué)校的事兒也匯報一下。 韓青平為了激勵孩子們,是和附近幾個學(xué)校聯(lián)合的,試卷都一樣,考試時間也一起。 大家統(tǒng)一排名,麥穗得了聯(lián)合第一名,二旺第二,老師發(fā)了獎狀和獎品給他們。 獎狀是霍緣早就畫好的,非常漂亮。 獎品就是鉛筆本子,麥穗十支鉛筆十個本子,二旺五個。 那倆人自然沒得著,雖然麥穗二旺沒說,倆人也假裝沒聽見,不過看模樣,得是個倒數(shù)! 為了不影響食欲和吃飯的歡快氣氛,林嵐就沒問。 她拿了餅子、饅頭過來,刷上自己調(diào)制的農(nóng)家醬和辣醬,烤得松軟焦香,配著rou也很香。 麥穗和小旺尤其喜歡。 大旺和三旺一點菜不樂意吃,只想吃rou。 林嵐吃了兩串就要替換韓青松。 他不肯:“外面冷,你去屋里。” 林嵐靠著他,“不冷。”她拿了一串烤好的放在他嘴邊,“你趕緊吃,可香了?!?/br> 韓青松咬下一塊rou,嚼了嚼,“有一年我們吃過烤全羊,沒經(jīng)驗不會烤,要么半生不熟要么就糊了?!?/br> 孩子們可好奇了,紛紛問烤全羊是不是特別好吃? 尤其大旺和三旺,對他倆來說一手一個大雞腿,或者用手去撕大rou,那簡直就是神仙不換的日子。 二旺左手rou串右手烤餅子,把rou串吃掉,“爹,我替你烤,你和娘去屋里吃吧?!?/br> 韓青松就交給他,叮囑他不要糊了,也不要總翻面。 二旺笑道:“我看會了。” 林嵐有點遺憾:“沒有孜然,有孜然更好吃。” 孩子們都不知道孜然是啥,紛紛問。 林嵐就道:“收音機里說的,你們不知道???內(nèi)蒙古的牧民朋友們烤rou都要加孜然的?!?/br> 三旺急得問她什么味兒。 林嵐剛要形容,立刻道:“我也不知道啊,沒吃過,不過聽那意思,好像孜然和羊rou是絕配!” 這下可給孩子們惦記上了,就想著以后再吃頓帶孜然的烤rou,從此一段時間孜然就是他們家神秘又高大上的詞匯。 一頓烤rou連吃帶玩,花了三個多小時。 他們不知道的是,因為林嵐的先見之明早點關(guān)門,擋住了滿村的好奇和議論。 門外“路過”了一撥又一撥人,他們聞著那香噴噴的rou味,簡直口水都要流到地上。 開始是孩子們?nèi)滩蛔砺劊缓蟠笕艘踩滩蛔?,紛紛猜測韓局長他們在家吃什么呢。 不過人家關(guān)著門,他們也不敢去敲門,都害怕韓青松。 有膽大的半大小子去拿了梯子,架在墻上瞅,這一瞅可不得了,人家林嵐家在外面用火燒rou吃! 真是新奇的吃法,他們從來沒見過。 有那少見識沒吃過又有些嫉妒的,少不得酸溜溜的來一句“那饞婆娘真是又懶又饞,連鍋都懶得燒懶得刷,直接用火燒著吃,多浪費柴火不知道呢?!?/br> 大冬天的柴火都得燒在炕上保暖啊,只有不過日子的懶婆娘才這樣! 而且家里有rou,誰家不是留著一點點吃,恨不得吃上一年?哪里能一頓吃掉? 于是林嵐又懶又饞不會過日子的帽子,像被焊錫焊上一樣保險,堪稱鐵帽子。 當(dāng)然也有她的擁護者幫她辯解,“人家不偷不搶,吃自己的飯,你管人家是燒還是烤?有本事你也烤去?” 大家說笑一陣子就各自家去做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