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臉
有韓青松給熬藥, 林嵐也省心。 他認真仔細, 每次都把藥浸泡半天再小火慢熬, 第一次好了倒出來再熬一遍, 這樣能充分發(fā)揮藥效。 因為藥渣都習慣性倒在路邊, 大家看到還以為她得什么病, 不少人來關心, 也有人背后幸災樂禍。 林嵐少不得花點口舌解釋一下。 冬天大家都農(nóng)閑,韓青松他們卻忙得很,他還被借調(diào)去山水農(nóng)場幫忙, 經(jīng)常很晚才到家。 這么舒服又忙碌著,轉(zhuǎn)眼進入臘月。 天寒地凍,滴水成冰, 社員們除了定期去學校生著爐子看宣傳隊表演以外, 基本哪里都不去。 韓青松的打擊賭博行動反而進入繁忙期,他帶著屬下們在本公社和縣城之間穿梭, 收獲頗豐。 公社大隊簡單, 縣城略微有點棘手, 他找了劉劍云幫忙, 將大旺交代的幾個聚會地點告訴他。 劉劍云帶人突擊幾次, 端掉幾個小混混們賭博的窩點, 然后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秘密訓練地。 一般都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幾個人一起訓練,日常也會安排一些實地行動, 比如去供銷社、菜場、集貿(mào)市場等, 去偷錢和票。 他們一般拿普通人練手,尤其那些進城的鄉(xiāng)下人,無門無路,丟了也倒霉。 另外就是去一些工廠、單位等盜竊。 他們?nèi)粟E俱獲了幾個成員,都是游手好閑的小混子,這些小混混就是自成組織,而且有些也是有門路的。 這些人小時候就不正經(jīng)學習,大了也不務正業(yè)。前幾年混進革命隊伍當個紅w兵招搖過市,之后知青上山下鄉(xiāng),部隊接管一切,工宣隊農(nóng)宣隊負責,他們就沒有用武之地。他們又沒有正當工作,又怕苦怕累不肯下鄉(xiāng)插隊,于是就在城里游蕩。 大旺也是誤打誤撞,跟著韓青松和趙建設的時候,認識了這些人。 他又專門喜歡學這些亂七八糟的,什么賭錢打牌以及其他的雜活兒,見識多了居然學會不少。 關鍵他也有這方面天分,竟然一學就會。他們都夸他有天分,等管制不那么嚴格以后,他肯定大有作為。 后來林嵐讓他上學,他沒那么多機會往城里跑,那些人還怪想他,一個勁地問他怎么不來了,以后要常來之類的。 如果不是被三旺纏著跟上,露出馬腳被林嵐和韓青松發(fā)覺,大了以后怕是要麻煩呢。 有劉劍云、羅海成的調(diào)查,還有大旺交代的情報,最后韓青松拜訪了老局長,便帶著劉劍云、羅海成等人,在李副局和高副局不知道的時候,直接將縣城的那些成員一網(wǎng)打盡。 但是卻沒抓到那個三把頭。 經(jīng)過審問,那三把頭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雖然說本地話,但是有人證明他也會說外地話。 這種人擅長隱匿,一旦消失,那就是石沉大海。 韓青松卻也沒在意,教唆大旺的那些混混已經(jīng)被端,他的目的就算達到。 只是他把縣城給搜了個遍,這下可真把李副局氣得冒煙,直找老局長拍桌子抱怨。 老局長笑瞇瞇地安慰他,“你氣啥啊,要是有人勾搭你兒子學壞,你不得槍斃了他們?” 李副局惡狠狠地扒拉一下自己的頭發(fā),“我得親自槍斃!” “那不就結(jié)了,沒啥好氣的啊,人韓青松是以公社公安局的名義行動呢,沒搶你們的功勞。不是還叫著劉劍云呢嗎?” 李副局這才檢討自己的錯誤,太沖動,跟老局長道歉請罪。 老局長擺擺手,“行啦,功勞是咱們縣局的,那個獎勵呢……你懂吧?!?/br> 李副局看老局長,我懂啥啊? 老局長點點他,“這點人家高衛(wèi)東就懂。” 李副局試探道:“那韓青松不想升職,想要好處呢?” “那能叫好處嗎?那叫人家的正當獎勵?!辈槌内E物會進行幾次合理分配,這也是他們的慣例,如何如何,然后剩下的上繳。 這個懂李副局,他有些不以為然,“韓青松要是想要物資,那當時……”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錯了,人家韓青松要的是正當?shù)?,清清白白的物資,只是他覺得這個很奇怪,還有這樣的傻子? 不過之后人家韓青松的確沒搶他的功勞,人都是劉劍云抓劉劍云審的,最后都轉(zhuǎn)到縣局來請他和高副局簽字。 劉劍云向他匯報說,只是受韓青松所托調(diào)查一下,看看那些人到底是故意勾引大旺還是純粹巧合。 這些事兒屬于工作機密,韓青松自然不會跟林嵐講,免得她又為大旺擔心。 林嵐這會兒正滋潤呢,除了宣傳掙工分,就是去別的大隊宣傳掙錢和糧食。 如今糧食掙得多,家里不但頓頓能吃飽,還摻著細面改善,剩下的粗糧她讓大旺給姥娘家送些,還稍稍支援一下村里困難戶。 除了糧食還有水果。 有些大隊有果園,不送糧食就送他們水果,什么蘋果、梨子、柿子、山楂、柿餅之類的。 日常她也打發(fā)大旺和二旺去給姥娘姨家送,就這樣家里也還剩下不少呢。 林嵐做飯的時候順便燉上一小盆冰糖紅棗梨,或者山楂蘋果水,孩子們回家喝上碗,又熱乎又營養(yǎng),酸酸甜甜,他們特別愛喝。 孩子多也有好處,有愛喝湯的有愛吃果rou的,互相搭配,一點也不浪費。 冬天菜少,沒有了郁郁菁菁的菜園,基本就是吃白菜蘿卜土豆,好在林嵐有準備,曬了不少菜干,另外她還囤了不少南瓜。 不去宣傳的時候,她就在家里想法做好吃的,出了正兒八經(jīng)的飯菜,還做各種小點心,什么南瓜紅棗餅、豆沙包、土豆泥、土豆餅、地瓜豆等,吃得孩子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三旺每天放學第一句話就是“猜,娘又做什么好吃的?” 小旺表示娘做什么都好吃,做什么我都愛吃。 麥穗和二旺表示:考試倒數(shù)的沒資格吃,哈哈。 大旺就會冷冷地掃一眼,然后用比上學快兩倍的速度往家走。 他們相繼沖到家門口,正好林嵐送林梅出來,少不得又寒暄幾句。 林梅一把抱起小旺,“這么稀罕人兒,快跟三姨家去吧。” 三旺:“三姨,你快把他抱走了,他走了我就是我娘親兒子了?!?/br> 小旺立刻一臉緊張地看著林嵐,生怕林梅真的給他抱走,給林梅逗得直樂。 林嵐看看天色,把小旺抱下來,“讓三姨早點回家吧?!?/br> 小旺松了口氣,終于不用害怕被三姨帶走了,他朝著林梅擺擺手,“三姨再來玩兒?!?/br> 林梅跟孩子們說笑著,揮揮手樂滋滋地走了。 回家,孩子們看到桌上放著一塊大布,竟然是用各色布頭拼起來的,一塊塊剪成三角形,居然就拼成這樣好看的一個布簾子! “娘,你好手藝啊!”孩子們故意驚訝地說。 林嵐白了他們一眼,“少打趣我,是你們?nèi)藤N心,知道我針線不行,還給咱縫起來。” 二旺就笑:“三姨針線活兒真是不錯?!?/br> 麥穗深深為之著迷,“娘,這要是做衣服,好看不?” 林嵐瞧了瞧,語重心長道:“閨女,咱別把被單子穿身上,衣服還是素雅點好看。”這塊布做門簾、做書包都挺好看的。 麥穗點點頭,“行。娘,給我和二旺掛中間唄?!?/br> 他們四個人睡一個炕,她睡最里面,雖然有炕柜,不過有個簾子更私密,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尤其小混蛋三旺,有時候喝多水半夜起來撒尿,站在炕上就往地下的尿罐兒里尿。 氣得她說過好幾次,臭小子非說“我又沒尿外面!” 才怪! 第二天早上她就逼著他洗地! 閨女要,林嵐自然同意,給她掛著,等天暖和就掛在門上。 等韓青松回來,吃過晚飯,一家人圍坐在炕上說說話,聽聽收音機。 林嵐把積攢的食材搬出來,挑挑揀揀,明天就是臘八節(jié),她要給孩子們熬臘八粥。 韓青松幫她一起處理,孩子們也過來幫忙,不過三旺是被韓青松禁止碰觸的。 往外撿小石頭呢,他反而忘了會把小石頭又丟回去!不過撿著花生他倒知道往嘴里塞,并不會把石頭塞嘴里。 所以韓青松不許他碰了。 三旺:“我給你們說個笑話吧。”他跟著劉春才學了不少段子。 林嵐揶揄他:“jiejie給我們讀篇文章,然后二哥給我們讀個菜譜解解饞,小孩兒給我們吹曲子,你啊,免開尊口!” 三旺嘟著嘴,“大哥,我覺得我是撿來的,小旺哥才是親生的。” 正在幫林嵐認真撿石子的小旺:“我本來就是親生的?!?/br> 大旺在一旁坐如鐘,不吭聲。 林嵐準備了好多樣,有的是生產(chǎn)隊分的,還有是自家菜園里種的別人給她的,也有她出去表演和人家換的,也有姥娘家給的,總之她也花了好長時間來準備臘八粥的食材。 大蕓豆、紅豆、大黃米、花生、核桃仁、松子、芝麻、紅棗、南瓜子、銀耳、栗子等十來樣。 現(xiàn)在需要把里面的小石子撿出來,壞的也要挑出來,放在水里淘洗得干干凈凈的。然后就要泡上一宿,第二天天不亮就起來熬,起碼要小火熬兩個小時才能軟爛粘糯,香氣十足。 很多婦女嫌煩都是湊活一下,基本都是弄點紅豆綠豆花生的糊弄一下。 林嵐卻不行。 她的生活態(tài)度本來就認真不敷衍,前世自己一個人過日子都有聲有色,從不將就,現(xiàn)在一家子7口,那就更仔細。 所以雖然現(xiàn)在物資缺乏,可她還是盡量弄得豐盛一些。 畢竟過節(jié)既是小孩子吃好吃的,也是一個儀式,把儀式感表現(xiàn)出來,這才是節(jié)日的意義。 這也是林嵐自己理解的家庭的意義吧,畢竟前世她沒有得到太多來自家庭的關愛,也只能靠著自己的理解摸著石頭過河。 第二日她想著要早點起,結(jié)果等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邊的韓青松不見了,被子緊緊地裹著她,炕也熱乎乎的。 她撐起身子,聽著堂屋傳來輕輕的拉風箱的聲音。 韓青松已經(jīng)早起幫她熬粥了。 林嵐趕緊起來,韓青松聽見她的聲音,道:“還早呢,你再睡一會兒?!?/br> 林嵐笑道:“這一天天的,除了吃就是睡,醒了就睡不著?!?/br> 主要是昨晚他沒折騰她嘛,她就能早點睡早點醒咯。 她裹上棉衣,穿上秀云娘給做的棉鞋,渾身熱乎乎的。 韓青松已經(jīng)幫她倒了熱水洗手洗臉,擦干以后再抹上雪花膏,防皴臉。 “哇,下雪了!”林嵐一抬眼看到院子里飄起了雪花,雖然剛下,可那雪花卻很大一片。 一看就要下場大的。 今年雖然冷得早,十月就下了雪,可之后就下兩場小的,很長時間都沒下大雪。 韓永芳和大隊長等人還犯愁呢,瑞雪兆豐年,如果沒有瑞雪,地里害蟲凍不死,麥面也沒有足夠的雪水滋潤,來年麥子就會受屈,到時候就會大量減產(chǎn),而且害蟲還多。 東間的大旺二旺也被生物鐘叫醒,到了他們出早cao的時間,聽林嵐說下雪,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林嵐瞅向韓青松:“今天還出cao嗎?” 韓青松:“自然。”他把燒火棍遞給林嵐,從左胸袋里掏出口哨,“嘟嘟嘟”的吹起來。 “媽呀!”二旺暗叫一聲,只得快速穿衣。 大旺火速穿自己的,還得順便把三旺給踹醒。 他們倆能養(yǎng)成早起的習慣,三旺哪怕訓練一年也起不來。 困?。?/br> 韓青松并沒有放過他,可以早cao回來補覺,卻不能不出cao。 三旺好不容易爬起來,等出去集合,大哥二哥已經(jīng)早跑出去,韓青松在院子里等他。 “遲到記一鞭子。” 三旺還迷迷瞪瞪呢,一個激靈嚇得趕緊跑出去。 寒風呼嘯,大雪飄飄……街上連只狗都沒有。 只有他們兄弟三個冒雪出早cao,還得接受村里小孩子們好奇的眼神兒洗禮,有人專門出來看熱鬧的! 三旺想開口跟大哥二哥抱怨一下,結(jié)果剛張嘴就被冷風灌一嘴。 三旺:……我一定是撿來的。 滿村子都飄著香噴噴的臘八粥的味道,但是無疑,林嵐家是最香的。 停火以后悶半小時,然后掀鍋盛在盆里,加上半斤紅糖,攪拌,那香氣就帶著絲絲的甜意,讓人食指大動。 等孩子們圍坐一圈開始喝粥的時候,那粥雖然還熱氣騰騰,盛在碗里的已經(jīng)可以入口。 三旺迫不及待地端起碗來大喝一口,有點燙,但是軟爛甜糯,他滿足地大嘆:“這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的臘八粥!” “你才多大,還你這輩子!”麥穗笑話他。 “就是啊,你也就喝過這一次臘八粥?!币郧绊n老太太才不讓人熬呢,頂多熬個紅豆豌豆的拉倒了。 “我沒喝過臘八粥,我喝過粥啊。”三旺理直氣壯,“真甜!真香!小旺哥,你啥時候和我一起跑步???” 正埋頭使勁喝粥的小旺抬頭,茫然地看他,“啊?” “哎,你還能做幾年親兒子?!比鷵u頭嘆息,“我是沒機會嘍……” 感覺韓青松看他,他趕緊低頭猛喝。 臘八節(jié)孩子們也不放假,照舊上課,不過他們起來早,吃過飯也才七點半。 此時外面大雪紛紛揚揚,下得扯棉絮一樣鋪天蓋地。 大旺拿了掃帚去掃雪,其他地方先不管,但是甬路和大門口要掃開,否則雪越下越大,踩實誠以后會結(jié)冰打滑,影響走路。 二旺也跑去幫忙。 林嵐:“不用掃了,看這樣子得下一天呢,放學再掃也行?!?/br> 韓青松道:“讓他們掃,你在家走來走去,雪厚了不安全?!?/br> 這么一說,林嵐心里就熱乎乎的,大旺還是挺關心她的嘛。 雖然下雪孩子們還是去上學,韓青松去上班,林嵐在家里休息。 過了兩天。 晌午,林嵐和董槐花等人去附近大隊宣傳表演,回來的時候拎著幾斤細面喜滋滋地往家走。 一進門,她發(fā)現(xiàn)孩子們正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麥穗摟著小旺,凍得跟鵪鶉一樣哆嗦著。 這會兒雖然甬路掃干凈,但是墻根樹底下菜畦里都是積雪,寒風一吹都成了冰粒子,所以周圍就格外冷。 林嵐:“你們干嘛不進屋……媽呀,想起來了?!?/br> 她今天一迷糊,把鑰匙落屋里了??! 瞧這記性,當時只想著表演的事兒,為了回屋拿一份腳本,結(jié)果順手就把鑰匙放在炕上。 都說一孕傻三年,她這身體生過五個,估計得傻一輩子了。 他們家人都不帶鑰匙的,鎖了門就把鑰匙放在旁邊一個破罐子里頭,然后再鎖大門,鑰匙也是放在門框旁邊的一個窟窿里。 反正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沒人敢來偷。 哪里知道……這下把自己防著呢。 孩子們看她回來都熱切地望著她。 三旺:“娘,快開門啊?!?/br> 他們以為她把鑰匙給帶走了。 “落屋里了……”林嵐抱歉地笑笑。 大旺抱著胳膊靠在墻上,一會兒望望天一會兒看看地。 三旺:“娘,那、那咱咋進去?。俊?/br> 爹也沒鑰匙啊,都是回家摸這把的。 林嵐瞅瞅窗戶,“要不,你試試……” 三旺:“?。∧?,這窗戶欞子連耗子都進不去,你咋不讓你親兒子小旺試試?” 要是大門鑰匙落了,還能讓大旺爬墻進來,這房門鑰匙在屋里,真是只有耗子能幫忙,旺旺都不行。 林嵐嘆了口氣,擼擼袖子,豪放道:“那就只能砸鎖了。你們?nèi)ソo我拿塊尖溜的石頭來!” 麥穗和小旺麻溜地跑去墻角開始找,蓋房子剩下一些石頭呢。 只是這會兒石頭都被凍在地上,他倆根本拿不下來,急得小旺直吭哧,最后麥穗拿一塊小點的過來。 林嵐接過去,“讓開,我來!” 她一手擺弄鎖頭,舉起石頭就要去砸,誰知道石頭卻被人給拿走。 她回頭看大旺拿走她的石頭,“咋啦?” 二旺:“娘,還是讓我大哥來吧?!?/br> 你再砸了金貴的手,回頭還不得連累我們被爹揍? 林嵐看了看,也是,石頭不夠大,自己砸一下估計沒反應,除非借斧頭來。 可她又舍不得劈壞門。 她尋思大旺力氣大,肯定比她會砸,還提醒他:“小心門啊,當初裝門你爹手還夾破了呢,可辛苦呢,都愛惜著點?!?/br> 大旺強忍著才沒翻白眼,直接把手里的石頭往墻根一丟,在林嵐詫異的目光中從兜里掏出一小卷細鐵絲。 林嵐:“……你、你這是干啥?” 大旺卻不說話,在門前蹲下,細鐵絲捅進鎖眼里。 所有人:“?。?!” 林嵐更了不得,媽呀,她兒子除了賭錢,不是還干了什么壞事吧? 看他這風sao的眼神兒,專業(yè)的姿勢,嫻熟的動作,這冷酷鎮(zhèn)定的表情,就跟干過無數(shù)票一樣。 怕不是廠子都去開過? 林嵐有點發(fā)冷,這要是讓韓青松知道,完蛋了。 弟弟meimei們都圍在大旺后面一圈,探著頭,攢著手,默默地圍觀暗自加油。 他們屏住呼吸,生怕打擾著大旺。 這時候,“咔噠”一聲,鎖頭開了。 孩子們歡呼一聲,“大哥太厲害了!” 大旺起身,開鎖推門,孩子們就沖進去。 他回頭看林嵐站在那里一副搖搖欲墜臉色發(fā)白的樣子,差點以為看到了劉春芳,“進屋啊?” 他說。 林嵐嘴唇哆嗦了一下,“大、大、大旺哥……” 大旺濃眉一擰,一把搶過她手里的東西,“我沒偷過東西?。 ?/br> 林嵐瞬間滿血復活,一把扯回自己的布包,昂著頭乜斜了他一眼,“切~~你敢!” 進了屋里。 大旺:“…………” 三旺回頭看大旺朝外走,喊道:“大哥,你干嘛去呢?” 大旺默默地走了兩步又回頭,打死不承認被他娘那表情給雷得暈頭轉(zhuǎn)向。 林嵐為了安慰孩子們被凍成狗的慘狀,笑道:“中午做手搟面,韭菜雞蛋澆頭?!?/br> “我最愛吃了!”三旺立刻蹦起來,還主動幫忙拿盆和面。 手搟面是林嵐跟韓青松學的,面活得yingying的,使勁揉,然后搟成硬幣略厚的大餅,最后用搟面杖卷著一來一去折成長方狀,再拿刀從頭開始切。 她怕自己手藝不到家,所以面條寬一些,不容易斷。 而且她和孩子們都喜歡吃寬的,看著就豪放大氣,又香又管飽! 二旺麥穗配合,摘韭菜、洗干凈、切碎,再把雞蛋打進去,加鹽攪拌,然后燒火熱鍋加一勺油,直接把韭菜和雞蛋的混合液倒進去,隨著一聲嗤啦,那韭菜雞蛋特有的香氣就彌漫開來。 這樣炒雞蛋的量大,大家都能吃到,而且味道比起單獨炒雞蛋再炒韭菜又不同,大家都愛吃。 孩子們呼呼啦啦吃得噴香,小旺都吃了滿滿一碗,三旺吃得都跟二旺差不多。 吃過飯二旺還幫忙刷了碗才去上學,因為韓青松說冬天天涼,讓林嵐盡量少碰涼水。 二旺是發(fā)現(xiàn)了,他們對娘越好,他爹就越好說話,否則那低氣壓會越來越低,要命。 韓青松晌午沒回家,孩子們?nèi)ド蠈W,林嵐自己在家里寫新的腳本,她要及時把收集來的一些趣事兒整理下來,免得忘記。 屋子大也有壞處,那就是冷,凍手。 林嵐坐在西間炕上,蓋著被子,趴在炕桌上寫字。 為了避免露出馬腳,她一直都是用左手寫字,一來二去,現(xiàn)在她左手倒是寫得也不錯。 正忙著,聽見大門口傳來動靜。 她把窗戶紙上的小窗戶卷上去。 十月中他們就糊了新窗戶,紙張是搞宣傳發(fā)的那種大白紙,厚厚的貼了三層,又擋風又結(jié)實,缺點是不容易透光。 所以林嵐就把中間弄一個小窗戶,用高粱桿卷著,如果想看看就把高粱桿卷上去,就可以看到外面。 她看見好幾個人從外面進來,其中一個居然是韓金玉! 林嵐忙跳下地穿上棉鞋,剛走到堂屋,那些人就進來了。 韓金玉一馬當先,埋怨道:“這風又大又冷的?!边M了屋跺跺腳,把腳上的雪全剁在了屋里。 林嵐蹙眉,看著韓金玉和另外幾個人,一個是大姑姐韓大姑,另外一個十來歲的小伙子,最后進來的竟然是一個干部。 那干部梳著油光光的頭,帶著一副黑色圓框的眼鏡,穿著灰藍色四個口袋的干部中山裝,腳下穿著一雙雖然有些掉漆卻擦得锃亮的黑色豬皮鞋。 沒穿大衣,凍得鼻尖和兩個臉蛋子紅彤彤的,一看就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 那干部手上拎著禮物,一瓶酒一網(wǎng)兜蘋果兩包點心一包糖,一看到林嵐就立刻上前,激動地道:“嫂子好!” 林嵐忙攔著他,“你誰啊,可別亂叫?!?/br> 那干部笑起來,“我啊,孫要武啊,那天縣城見過的。韓局長帶著你,你坐后面沒看見我?!?/br> 林嵐這才認出來,是他啊,今日打扮得跟結(jié)婚似的,還戴上一副也不知道是不是近視的眼鏡,還真是沒認出來。 韓金玉白了他一眼,“孫干事?!?/br> 孫要武立刻明白,笑了笑,把禮物遞給林嵐。 林嵐卻不接,“我們家從來不收韓局長的禮,你可別讓我們犯錯誤?!?/br> 以前也有人來家里給韓青松送禮,想讓幫忙的,韓青松直接跟人家說,誰要是讓他犯錯誤,他就要誰好看,他可靠工資養(yǎng)家呢。 雖然沒把送禮人轟出去,卻也讓人家沒法開口說話,所以再也沒人敢上門給韓局長送禮。 孫要武卻一副深諳其中之道的樣子,笑道:“懂,我懂。這不是給韓局長的禮物,這是給嫂子的,我和青杉這不是……哈哈,嫂子。初次上門,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林嵐眉梢一挑,她可不覺得他們來上門真的出于禮節(jié),看孫要武這架勢,還有韓金玉那表情她就不信。 再說韓金玉和孫要武也沒說定下來,怎么就一起拎著禮物上門?怎么說都不對勁。 “你們的事兒,你們自己做主就行,我們不管的?!绷謲拐埶麄冊诜阶狼白?,并不邀請他們上炕。 這么多人,誰知道帶多少細菌啊,那炕是私密的空間,除非至親好友,不會讓他們上去的。 林嵐心里并不把他們當自己親近的人,自然不會請他們上炕。 見她這么疏離客氣,韓大姑和韓金玉臉色都不好看了。 韓大姑率先發(fā)難,“我說青松媳婦兒,我們也不是外人,你這是干嘛呢?” 林嵐本來要給他們倒熱水喝,一聽她這話,更不動彈了,袖著手,“大姐,你有事?沒事我這還有事要忙呢?!?/br> 直接逐客,一點不客氣。 韓金玉就拉拉大姐的袖子,讓她少說兩句,韓大姑有些忍無可忍,哼了一聲,在凳子上坐下。 林嵐道:“你們是找韓局長的吧,他還沒下班呢。要不你們還是先去爹娘那里等,等下班我讓他過去找你們?!?/br> 她一眼就能看出孫要武奔著韓青松使勁呢,韓大姑帶著個半大小子,估計也不是為了來給她問好的,肯定還是沖著韓青松來的。 她可沒自作多情以為這些人是來看她的呢。 她有些疑惑,既然韓青松不在家,他們?yōu)槭裁匆獊恚?/br> 韓金玉不樂意道:“你干嘛呢,我和大姐當然是有事找你,坐。” 她一副主人的架勢,讓孫要武坐下。 韓大姑又埋怨林嵐:“你外甥過來看他舅,你也真不客氣,飯不給做,水不給喝,招呼也不打?真不知道你們這規(guī)矩怎么……” “喲,你不說我還以為是誰呢,是外甥???”林嵐冷笑,外甥見了妗子(舅媽)怎么不叫呢?你不叫我,我哪里知道知道你是誰? 那半大小子也不像個活絡的,雖然頂著個大個子,但是縮縮著肩膀,目光也躲躲閃閃,喜歡半低著頭半垂著眼骨碌著眼珠子看人。 這樣看起來像一直在翻白眼珠子瞅人。 不敞亮不端正的人,林嵐不喜歡打交道。 管你是外甥侄子的。 韓大姑這才說她兒子,“滿缸,你叫妗子啦?” 滿缸飛快地翻了林嵐一眼,嗡嗡道:“叫了?!?/br> 韓大姑瞅了林嵐一眼,“你外甥叫了,你沒聽見?!?/br> 林嵐撇撇嘴,她有心要躲開,可家里這么多東西,要是自己走了她們肯定得亂翻。 就算他們不敢偷拿,或者偷拿她也敢搶回來,可自己家的東西被人亂翻還是不爽的。 她也只得在這里跟他們耗著。 那尷尬的氣氛,簡直了。 可韓大姑韓金玉四個人,竟然就能在撇開她這個女主人的情況下,在她家的堂屋里,坐著她家的凳子聊得熱火朝天。 林嵐都被他們這種尬聊方式給驚呆了。 她不客氣道:“我有事要出門,你們……” “那你去吧,我們坐會兒,早點回來給我們做飯吃啊?!表n大姑擺擺手,打斷林嵐,一副大姑姐就是婆婆,能當?shù)艿芗业淖藙?,她知道林嵐就是想趕他們走,并不是真有事,再說就真有事她也不在乎,鄉(xiāng)下什么破事兒有伺候上門的大姑姐重要? 她理所當然的語氣:“前幾天不是才分了rou,沒吃完吧,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給我們做頓飯吃,吃完了我還得給你說點事兒。” 她去拿暖壺,又要拿茶缸子和碗倒水給他們喝,嘴里還嘟囔著三兄弟是局長,家里應該有茶葉才行啊。 她有心要在孫要武面前顯擺自己的本事,讓他看看自己是大姐,弟弟meimei都得尊著自己。 別看他是城里干事兒,以后要想和金玉結(jié)婚,想巴結(jié)韓局長,也得把她這個大姐尊起來才行。 她這也是有了兒子、弟弟當了局長,自己給自己立起來的自信。 從前看到孫要武這樣的,別說小干部,哪怕是城里人她都要小心巴結(jié)。可這會兒自己不一樣了,弟弟是局長,她自己就把自己放在了局長jiejie的高度上,感覺自己比局長還風光呢。 要不是婆婆一直拆她的臺和她吵鬧不休,她早不知道要如何炫耀才好呢。 這會兒當著孫要武的面,自然要踩踩林嵐來顯擺自己的威風。 哪里知道她忽略了林嵐的因素,林嵐又不是個木頭,哪里會任由她踩著上位? 林嵐一個箭步?jīng)_過去,劈手就把暖壺和茶缸子搶下來,一點不客氣地道:“行啦,你們趕緊走吧,我要鎖門了?!?/br> 她發(fā)現(xiàn)有些人不直接說出來,他們可以厚著臉皮一直賴著不走的。 孫要武一聽,立刻站起來,卻被韓金玉一把扯著又坐下。 韓大姑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料到林嵐會當著外人的面不給她臉,“青松媳婦兒,你這是咋說話呢?” 林嵐冷笑一聲,“賴在我這里是吧?”跟她擺大姑姐的款兒?正經(jīng)婆婆都能被氣出去,你算老幾? 她這么冷眉冷眼的,韓大姑一下子就被踩了尾巴一樣,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要跟林嵐好好說道一番。 “青松媳婦兒,你別激動,來,坐下嘮嘮嗑。咱們都是一家人,別客氣。你說你吧,就是好強梁,以前整天尋死覓活的,咱們可沒少跟著擔驚受怕的cao心。你說要不是你要死要活地把俺兄弟弄來家,俺兄弟現(xiàn)在搞不好都得當大官了呢。兄弟當了大官,俺這個當jiejie的不是臉上也有光?他外甥安排個活兒,不是也輕松的事兒?我說你現(xiàn)在知足吧,俺兄弟賺那么多錢,你這日子……” 她扭頭看了看,這樣高大的房子,這樣氣派的擺設,還想干嘛? 她眼紅道:“這么好的日子,可別再折騰了。男人當干部,你就當好賢內(nèi)助。里里外外的弄利索,伺候好公婆,照顧好小姑,招待好親戚……” 聽她這語氣,韓青松是她兄弟,她當家說了算,林嵐倒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