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蕭鳳梧道:“不想治,太惡心?!?/br> 他這種人活在世上純屬浪費空氣,扎針嫌累,治病嫌惡心,就想舒舒服服躺家里,逍遙自在,最好什么都不用做。 蕭鳳梧現(xiàn)在想一年之內(nèi)掙夠五百兩,不多不少,剛好夠?qū)こH谥椅迨甑慕烙茫瑨陦蛄司妥屇莻€系統(tǒng)趕緊滾蛋,省的在這兒天天礙事。 德貴聞言皺眉,為難道:“醫(yī)者父母心,你怎么……怎么能因為惡心就不治呢?!?/br> 蕭鳳梧方才還笑嘻嘻的,不知為什么,忽然間變得面無表情:“誰說大夫就一定要救人的,殺人的多了去了?!?/br> 德貴被他看的渾身發(fā)寒,只得嘀咕幾句,轉(zhuǎn)身去扯了錢郎中來。 下午的時候沒什么病人,秦明月一進來,就看見蕭鳳梧趴在桌上樂嘻嘻的數(shù)錢,一堆散碎的銅板,翻來覆去的數(shù),叮當(dāng)作響,回春堂年久失修,稍微一點動靜都會掀起浮灰。 秦明月用帕子掩著口鼻,身上做工精細的綢衫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他神色復(fù)雜的坐到蕭鳳梧跟前,將帕子放下來:“你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做學(xué)徒?” 蕭鳳梧見是他,樂了:“這地方挺好的啊,你怎么來了。” 秦明月打量了一下四周:“你既會醫(yī)術(shù),不若我給你開個藥鋪,好過屈居于這里?!?/br> 系統(tǒng)又悄悄冒泡了,變成一個藍色光球,就停在蕭鳳梧手邊,小聲道:【親,不可以吃軟飯的喲……】 “砰——” 蕭鳳梧直接抬手,重重砸了下去,光球散作點點星光,瞬間消散在空氣中,仿佛從來沒出現(xiàn)過。 就在蕭鳳梧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捶死這個禍害的時候,秦明月反倒被嚇了一跳,面色幾經(jīng)變幻,瞪著他道:“不愿意就說不愿意,你沖我發(fā)什么脾氣!” 蕭鳳梧心道誰不愿意,他不知道多愿意呢,正欲說些什么,腦海中忽然響起了系統(tǒng)陰魂不散的聲音。 【毆打系統(tǒng),一次警告,兩次電擊懲罰,三次扣除生命值,請宿主慎重?。。。。。 ?/br> 還沒死。 蕭鳳梧懶得理他,捏著秦明月一截白皙的手腕子道:“沒沖你發(fā)脾氣,方才桌上有蟲子,哪兒不舒服?!?/br> 秦明月神色稍緩:“沒什么病,就是順路過來瞧瞧你。” 蕭鳳梧還是給他切了脈:“體寒,內(nèi)里臟腑都是陳年舊疾,要好好調(diào)理,不然就是短命相?!?/br>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秦明月抽回手:“認(rèn)識你就夠夭壽的了?!?/br> 大抵是秦明月唇紅齒白生的好看,像仙人一般,德貴趴在柜子上,探頭探腦的望了半晌,又見蕭鳳梧與他笑嘻嘻的說話,沒有半點不耐,心道二人關(guān)系應(yīng)當(dāng)是不錯的。 德貴羞答答,不太好意思的問道:“十六,他是誰?” 蕭鳳梧頭也不抬的道:“我祖宗?!?/br> 德貴瞪圓了一雙眼睛:“啊?!” 秦明月暗自勾唇,眼眸隨意一掃,道不盡風(fēng)流,對蕭鳳梧道:“時候不早了,同我一道回去吧,這天瞧著像是要下雨了,等會兒可沒人給你送傘?!?/br> 蕭鳳梧進后廚摸了兩個饅頭吃,這才同他一起走,秦明月見他吃的香,擰眉道:“饅頭有什么好吃,家里現(xiàn)成的燒rou燕窩一筷子都不動,你這是什么毛病?!?/br> 集市還未散,兩邊的路擺著許多小攤,蕭鳳梧一面看,一面滿不在乎的道:“這有什么,以前有錢就吃鮑參翅肚,沒錢就啃饅頭,有的吃就行?!?/br> 秦明月急道:“可你……” “可我已經(jīng)不是少爺了——” 蕭鳳梧忽然出聲,然后慢慢的轉(zhuǎn)身看向他,輪廓分明的臉浸著夕陽余暉,眼眸里頭好像什么都有,但仔細看去卻又什么都沒有,秦明月怔愣著,只聽蕭鳳梧輕聲道。 “明月,我早就忘記自己的少爺身份了,只有你記得而已。” 全燕城人都知道,蕭家沒了,蕭鳳梧也不是以前的蕭鳳梧了,卑微如地底塵泥,人人都可來踩一腳,只有秦明月還拿他當(dāng)少爺,認(rèn)為他應(yīng)該吃好的穿好的,不該受半分貧苦。 秦明月呼吸凝滯片刻,周遭人群來來往往,他卻不動,只望著蕭鳳梧,蕭鳳梧看見一旁有賣臉譜面具的,拿了個半張狐貍的過來,然后問秦明月:“喜不喜歡?” 面具紅白二色為主,一雙狐貍眼上挑,惟妙惟肖,兩邊以金漆勾勒些許繁復(fù)古紋,做工精細。 蕭鳳梧總是很會拿捏人心的,也總知道秦明月會喜歡什么,說完不等他回答,就詢問攤主價錢幾何,直接買了下來,懷里的銀錢頓時去了大半。 秦明月反應(yīng)過來,急忙伸手想攔,結(jié)果沒攔住,反被蕭鳳梧拽著拉走。 秦明月道:“太貴了。” 對秦明月來說不貴,對現(xiàn)在的蕭鳳梧來說有些貴。 “沒什么貴的,只要喜歡,就值這個價?!笔掵P梧把面具給他扣上,還是像以前一樣,不把金銀當(dāng)回事,“換做以前,我說不得會用白玉雕琢,嵌上薄金,給你做個一模一樣的,現(xiàn)在嘛,買不起,將就吧?!?/br> 秦明月兩根指頭搭上面具邊緣,似乎想取下來,但不知為何,又放棄了,只透過面具上的狐貍眼望著蕭鳳梧:“你總對我這么好,是害了我?!?/br> 蕭鳳梧故作疑惑的回頭:“害你什么,害你得相思病了嗎?” 秦明月卻不回答,只道:“明日我唱《十相思》,你記得要來看?!?/br> 蕭鳳梧心想自己又得翻墻過去,長吁短嘆的道:“你怎么天天唱,你是角兒,該端著些的。” 秦明月其實唱的不多,一日也就小半場,聞言反問道:“端著?端著有錢拿么?這行就是吃年歲飯的,不趁著年輕多唱兩場撈些錢,難道要等著以后老了跟頭都翻不動再去么?” 蕭鳳梧拱手:“說的有理,明日唱個十場如何?” 秦明月又搖頭:“那不行,嗓子受不住?!?/br> 第132章 病發(fā) 戲園子是達官貴人除了窯子最愛逛的地方, 鑼鼓一響,所有故事都在里頭了,青衣花旦袖子一甩, 是燕城的一處風(fēng)流景,更遑論柔媚悠長的戲嗓, 開腔便化作風(fēng),繞著盛德樓的柱子, 三日未絕。 蕭鳳梧照舊翻墻進來的,依舊靠在對面二樓的欄桿上, 將底下的戲臺子盡數(shù)收入眼底,秦明月唱的是《十相思》,哀怨綿綿, 一把扇子徐徐展開, 掩住了那半張國色容貌, 蓮步輕挪, 相思的眼神本應(yīng)對著旁邊的梁郎君, 卻被他盡數(shù)拋到了上邊兒。 蕭鳳梧正看著, 忽覺手下的欄桿震了兩下,順著看去,不遠處是位錦衣公子,身旁站著一對男女,赫然是唐涉江許成壁夫婦。 錦衣公子用折扇敲了敲扶欄, 眉梢譏諷, 來者不善:“這不是蕭鳳梧么, 難得,難得,沒想到在此處也能碰見你,聽人說,你去了一個破爛醫(yī)館當(dāng)坐堂大夫,是真的還是假的???” 有眼尖的,認(rèn)出他是閔家的大公子閔思行,現(xiàn)在是燕城藥商的龍頭,以前就跟蕭鳳梧不對付,現(xiàn)在可算逮著機會落井下石了。 蕭鳳梧拍掉手中的瓜子殼,不說話,因為他以前遇上閔思行,都是直接按在地上打一頓的,從來不多費口舌。 閔思行見他不語,搖著扇子走過來:“這盛德樓的座兒可貴著呢,你在那破爛醫(yī)館當(dāng)小半年的坐堂都未必掙的來,怎么,當(dāng)初官府沒把你家抄干凈,還剩了不少臟錢么?” “閔公子——” 說話的竟是許成壁,她邁步走出,并不看蕭鳳梧,鬢邊的珍珠釵微微晃動,側(cè)臉光潔如玉,只是道:“您和我夫君還要商談?wù)聝耗?,何苦理些不相干的人?!?/br> 閔思行聞言恍然,一拍掌心,看著唐涉江微變的臉色,只說了四個字:“余情未了。” 唐涉江聞言大怒,箭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道:“你說什么?!” 閔思行扇子搖的嘩嘩作響,不以為意:“唐涉江,你家生意還靠著我呢,放尊重些,再說了,我說的有什么不對嗎?許大姑娘當(dāng)年可是和蕭鳳梧有過一段不淺的緣分呢,大街小巷人盡皆知。” 許成壁面露難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出口相幫,引來這等禍?zhǔn)?,拉著唐涉江的手低聲道:“夫君,算了,算了,你莫因小失大?!?/br> 唐涉江青筋暴起,揪著閔思行就是不松手,蕭鳳梧見狀抓了個花生,嗖一聲朝閔思行打了過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眼睛,只聽一聲慘叫,閔思行捂著眼睛猛的后退半步,桌椅都被撞翻了。 二樓這出戲,可比底下那出精彩的多,許多人連戲都不看了,伸長脖子湊熱鬧。 “蕭鳳梧你個狗娘養(yǎng)的!” 花生殼力道不重,閔思行眼睛并無大礙,只是擦著眼皮過去,見了絲絲血,他在小廝的攙扶下起身,怒不可遏的指著蕭鳳梧道:“你你你……你好大的膽子!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剁爛了扔進海里喂魚!” 許成壁拉著唐涉江后退遠離,眉頭緊皺,十分憂心。 蕭鳳梧一個翻身,屈膝大咧咧坐在了欄桿上,盯著閔思行指著自己的那根手指看了眼,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笑話一般,一邊嗑瓜子一邊樂的搖頭:“好玩好玩,只怕你還未將我扒皮抽筋,自己就渾身長瘡,雙腿一蹬成了活死人?!?/br> 他功夫好,閔思行是曉得的,是以自己不敢上前,推了身后的小廝道:“還敢咒我?你們上!給我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兔崽子!” 幾個小廝膀大腰圓,打架是個中好手,聞言躍躍欲試的上前,豈料還沒動手,就被一道聲音給喝止住了:“放肆!這里是梨園戲館,你們將這兒當(dāng)做了什么地方,青天白日的便敢動武?!” 眾人心想誰這么大膽敢截閔思行的胡,齊齊回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是知縣家的陳小爺,身后還跟著尚未換下戲服的秦明月。 閔思行不懼一個小知縣,但也不會明面上撕破臉,聞言抬手示意小廝退回來,咬著牙問道:“陳公子,那蕭鳳梧這廝打我的賬怎么算?” “哎哎哎,可別含血噴人,你們誰看見我動手了?” 蕭鳳梧從欄桿上翻下來,攤開兩手空空的掌心:“我可一直坐在這兒,離你隔著三步遠的距離吶。” 閔思行怒道:“你方才就是用花生殼打我的!” 蕭鳳梧聞言微微挑眉,背手走到他跟前,閔思行見狀立刻驚懼后退:“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蕭鳳梧從一旁的果盤拈了顆花生扔進嘴里:“不做什么,我讓你用花生殼打回來怎么樣?” “你放屁!” 閔思行快氣岔了,練過武的和沒練過武的,扔出去力道能一樣嗎? 陳小爺回頭,征求秦明月的意見,拉著他的戲服袖子道,殷勤問道:“明月,你覺著應(yīng)該怎么辦?” 秦明月抽回袖子,睫毛細密,微微顫動,像蝴蝶振翅一般,哪怕面上不悅,聲音也是聽的舒坦:“不怎么辦,就是想問問,好好的一出戲,閔公子為何要來鬧場,瞧瞧這桌椅板凳砸的,我哪里得罪您了么?” 閔思行面色漲紅,像一個爛番茄,半天沒出聲,陳小爺見狀道:“行了,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再爭,否則都抓進牢里蹲個三五七天,痛打幾十板子!” 蕭鳳梧眼皮都懶得掀,看起來不咸不淡的,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閔思行一眼,然后又瞧瞧秦明月,又瞧瞧陳小爺,直接在眾人驚呼聲中從二樓欄桿翻到了一樓,拍拍屁股走了。 陳小爺不以為然,只是溫聲道:“明月,你瞧,現(xiàn)在沒什么人搗亂了,要不你再回去唱一場?” 秦明月臉上還帶著妝,一回頭,鬢上的點翠蝴蝶頂花微微顫動,他用袖子掩著臉,懶懶的嘆了口氣,隨意掃了眼陳小爺,身形裊裊的下樓:“不唱了,沒興致?!?/br> 陳小爺被他那眼瞥的魂都飛了,站在原地,竟是許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在座許多人就是為了聽秦明月來的,方才為了瞧熱鬧,都沒顧上聽,眼見他不愿意再唱一場,都喪氣的嘿了一聲,直道掃興,暗罵蕭鳳梧和閔思行這兩個掃把星。 秦明月卸了面妝,就匆匆趕了回去,然后就見蕭鳳梧坐在廊下,跟忠伯嘮嗑,不知嘮的什么,反正自己一來,就沒聽見聲了。 秦明月嗔怪道:“方才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有狼攆你?” 蕭鳳梧擺手搖頭:“非也非也,我見那陳小爺對你一片情深,實不敢打擾?!?/br> 秦明月聞言面色微變,卻不知為何,又笑了出來,擠坐在蕭鳳梧身旁道:“怎么,你醋了?” 蕭鳳梧煞有介事的點頭,然后把袖子遞過去,抖了兩下:“聞見沒,好大一股酸味呢?!?/br> 雖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秦明月心里就是高興,用肩膀輕輕撞了他兩下:“我在底下可瞧的實在,那許大姑娘還幫你了,照理說,我是不是也該醋兩下!” 蕭鳳梧看向他:“你醋一個我看看?” 秦明月望著他,似笑非笑。 蕭鳳梧趁老仆不注意,湊過去飛快親了秦明月一下:“嗯,不酸,香的。” 秦明月不羞也不臊,只道:“真不要臉。” 說完又勸蕭鳳梧:“閔思行是個心狠手辣的,你今日下了他的面子,保不齊他什么時候就找補回來了,小心著些,這幾日就別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