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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簾的自立能力沒得說,別說同年齡段的小孩兒,就是比他年紀大的,甚至大很多的,都比不上這個從小無父無母、在窮困環(huán)境里艱難長大的孩子。 “你好呀,你也是1年1班的嗎?我也是1班的~我叫惠惠,你叫什么呀?” 一個扎著雙馬尾的漂亮小女孩兒笑容甜美地出現(xiàn)在尤簾面前,背著手有些羞澀卻眼睛亮亮地問道。 尤簾除了鄰居家的孩子,還沒跟其他小朋友接觸過,尤其是穿著粉色公主裙、鞋子上還有亮晶晶蝴蝶結(jié)的小美女。 “……你好,我是1年1班的尤簾?!毙『河悬c兒緊張。 “你叫尤簾呀~你當我的好朋友行不行呀~我第一次見比我還漂亮的人呢,我想和你玩兒,你的聲音真好聽!” “……”尤簾沉默了,他的朋友只有大貍,從來沒人說過想跟他玩兒。 看著對方嶄新的裙子,好看的書包,燦爛的笑容,尤簾抿了抿唇,剛想說什么,一聲尖銳的女聲伴隨著高跟鞋的嗒嗒聲一并響起: “惠惠!誰讓你一個人跑過來的!快跟mama回去,mama正跟你們班主任聊天呢,趕緊趁現(xiàn)在讓她見見你!” “可是我還想跟我的好朋友說話……” 頭發(fā)濕卷著、化著妝、滿身香氣的女人聽到這話才瞥了一眼對面站著的女兒口中的“好朋友”,頓時皺了眉,一臉難看地拉住女兒的小手就走。 尤簾在原地一動沒動,沒什么表情地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話,“交什么樣的朋友mama沒告過你嗎?你看不出來他的衣服和書包是撿來的嗎?以后話也別跟他說,他敢纏著你你就告訴老師,記住了沒?” “不是,是我想跟他做朋友……” 惠惠和她的mama走遠了,尤簾周圍的其他人還在,不知怎么的,尤簾身邊漸漸出現(xiàn)一個圈兒,沒有人靠近。 大人們狀似無意地投注過來意味不明的視線,小孩兒們也好像感覺到了什么,躲在大人身后偷偷地看。 尤簾仍然站在原地,被爺爺剪的狗啃形劉海兒散落在飽滿的額頭上,漂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卻毫無波瀾,五官精致得厲害,整個人卻也瘦削得厲害。 不用分析那不合身的舊衣服和破爛的書包,只從瘦弱程度就能知道這小孩兒家里很窮。 尤簾神色沒有一絲變化地朝著學校里走去,路過人群時不約而同紛紛都躲開他。 他是來學習的,尤簾想著。 爺爺只讓他好好學習,沒有說別的。 那么,他就不管別的。 至于朋友……他有爺爺和大貍就夠了。 ~ “尤簾同學唱歌很棒呀,老師教音樂這么多年,頭一次聽到這么悅耳的歌聲,你有沒有興趣報名課后的聲樂班呀?” “我……”尤簾眼神中有亮光,卻囁嚅不答。 座位里有同學說:“他是撿破爛的,他家沒錢!上不起興趣班啦!” 一陣哄笑,音樂老師沉默了。 扎著雙馬尾的漂亮女孩子蹭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面對笑最大聲的那個男生,呵斥道:“張韻澤,請尊重別人,不要嘲笑同學,思想品德課白上了嗎?” “嘿,你怎么總替撿破爛的說話呢,我們的惠惠班長是不是喜歡撿破爛的呀?” “你胡說!”惠惠紅了臉,看一眼垂眸斂目不做反應(yīng)的尤簾,羞惱著坐回座位。 在更加混亂的笑聲和起哄聲中,音樂老師用力拍拍桌子讓教室恢復(fù)安靜,張口想說些什么,最后卻只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沒有再詢問那個唱歌如夜鶯的孩子。 不是所有的天才都能得到培養(yǎng)。 可惜了。 日子繼續(xù)過著,雖說尤簾已經(jīng)成了各學科老師又贊賞又嘆息的出名學生,但是音樂老師還是覺得這孩子最適合走的路是音樂。 他看得出來,孩子特別喜歡。 沒錯的,尤簾喜歡看書,喜歡學習,喜歡上課,喜歡各項成績都優(yōu)秀,但是最喜歡唱歌。 再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拖欠書本費用,不交作業(yè),全校唯一不買校服,不合群,班級活動不參加,多次跟同學打架…… 原因歸根結(jié)底就兩個字—— 沒錢。 哪怕學校再給減免,老師再幫助,甚至同學還捐過一次款,也是有次數(shù)有數(shù)額的,不可能全部替他負擔。 當有一天上音樂課時,音樂老師沒有在教室里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并且發(fā)現(xiàn)座位沒空,是滿座時,一瞬間就知道不是請假,是走了。 不上學了,不在學校了,不出現(xiàn)了。 能說什么呢,音樂老師熟練而木然地敲擊著琴鍵,教著他該教的歌曲,聽著一個個在腦海中留不下記憶的聲音,微笑著給予表揚與鼓勵。 這是他應(yīng)該做的,他是對所有學生公平授課的音樂老師,他想幫卻幫不了多少,他充滿期待卻對結(jié)局心知肚明。 可惜了,他想。 時光匆匆,再一次見到那個讓全校師生、甚至后面很多屆都議論個不停的孩子,是在電視上。 準確來說是在一場流行音樂頒獎典禮上。 包括那孩子在內(nèi)的四個人,四個外貌出眾氣質(zhì)不凡、唱歌動人舞臺強悍的帥氣大男孩兒,正在震耳欲聾的掌聲中領(lǐng)獎。 “大混混團加油——FOUR沖呀————” 這激昂的應(yīng)援聲不是電視機里傳出來的,是沙發(fā)另一邊兒他十多歲的女兒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