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你是說你這位朋友爸爸肆大學(xué)教授哇？他mama肆舞蹈家？

    吐字不清、牙齒漏風(fēng)的是龔姚堯爸爸。

    “是啊……他成績也很好，跟著導(dǎo)師做項目聽說可以保送清大?！?/br>
    ——不得了不得了，是書香門第呢。幺你一定要好好和這個朋友處哈，抱緊大腿，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和家里說。

    不緊不慢，馬上能抓住重點的是龔姚堯mama。

    ——要我說，像教授啊藝術(shù)家他們，不喜歡那些俗的禮物。不如去古玩市場淘點字畫啥的？

    溫吞細(xì)語、聲音甜美的是龔姚堯大嫂。

    ——又不曉得人家喜歡什么朝代哪位大師的，而且第一次送這么貴重，如果人家不收怎么辦？要我說還是帶幾瓶酒，買點水果實在，不會出錯。

    難得今天二哥也在家。

    ——小鼠鼠，你什么時候肥來啊，大寶二寶想你啦！

    連大哥家的兩個小不點也來了！

    龔姚堯完全沒有插嘴余地，聽著話筒里那一大家七口，七嘴八舌討論得熱火朝天，可最后也沒統(tǒng)一意見。

    “行啦行啦！就送酒吧！”早知道就不該說禹周家的情況，看看家人的興奮勁，不及時制止，鬼知道他們的話題會擴散成什么樣子，“我是自己買還是？”

    ——送酒也成！咱們紅酒白酒都備上，教授喝白的，藝術(shù)家喝紅的！老大，記得你認(rèn)識一個酒商哈？讓他給幺送一套過去噻。

    費盡周折，禮物終于是搞定了。

    周六如約而至，龔姚堯拿不準(zhǔn)禹周父母喜歡什么打扮，就學(xué)著禹周的穿著來了一套。兩人相約一早在樓梯口匯合，龔姚堯抱著兩個精裝大酒盒，把他的臉都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禹周拐過樓梯時差點沒有認(rèn)出他來。

    接過相對大一號的盒子，禹周今天穿得休閑，相反龔姚堯卻是風(fēng)衣緊口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個人穿上了對方的衣服：“你今天怎么這么穿？”

    “我是照著你風(fēng)格穿的……”禹周的穿衣風(fēng)格總該是被父母潛移默化出來的吧？他這么穿比較保險，“不可以嗎？”

    禹周繞了龔姚堯兩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不是不可以?！?/br>
    聽禹周這語氣，看來是真的不妥了，龔姚堯把手上另一個酒盒也塞給禹周，轉(zhuǎn)身就要回寢室：“那你倒是說，你爸媽喜歡什么打扮啊。”

    平時的龔姚堯?qū)儆诖┲娣托械念愋?，試一件衣服覺得不錯，甚至?xí)豢跉赓I十件回家?，F(xiàn)在這么認(rèn)真地準(zhǔn)備禮物、選擇衣著，除了他忐忑的緊張外，還因為他在乎——因為在乎禹周，所以在乎他的父母，更在乎自己的表現(xiàn)會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禹周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讓他離開：“其實禮物也不用準(zhǔn)備，你人到了就好，走吧?！?/br>
    一路上，平時話就多的龔姚堯話更多了，他甚至編了好幾套說辭，分別是自我介紹、成績差解釋、真愛表白、夸獎父母，嚴(yán)陣以待的樣子把禹周都逗笑了。

    “你真的沒必要這么緊張?！眱蓚€人并排坐在公交的最后排，禹周壓低聲音在龔姚堯耳邊說。

    “……如果是你來我家，你不緊張么？”

    “有什么好緊張的？我這么優(yōu)秀，從小到大就沒有人討厭我?！庇碇茏孕艥M滿，不，應(yīng)該說自負(fù)滿滿，“除了剛見面時的你。那時候你就那么討厭我？”

    禹周問，龔姚堯才認(rèn)真回憶，他都快忘記最開始“不喜歡”禹周的原因了。兩個人總是被拿來比較，自小到大都集全家寵愛于一身的龔姚堯，到大學(xué)后卻失去了光彩——不僅沒有光彩，甚至還多了很多污名。

    心中的不服氣，讓他把目光投向了萬眾矚目的禹周，同樣是相貌出眾，怎么他們的待遇就這么不同呢？

    那時的討厭，應(yīng)該不只是討厭，還包含了羨慕的向往、好奇地接近以及最后被視若無睹的憤然。

    好在他們已經(jīng)不是“死對頭”，甚至還升華出了更美妙的關(guān)系。

    心里雖然感慨萬千，可龔姚堯才不會真的說出來，看看身邊這個最近越來越自戀的禹周：“討厭，現(xiàn)在也討厭啊。恨不得現(xiàn)在也和你打一架。”

    “公共場合謀殺親夫，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什么親夫啊，是老龔！”

    “Ok，老龔，謀殺老公?！?/br>
    禹周父母怎么說也算是有頭有臉的“顯赫”人士，龔姚堯本以為禹周家不是棟小別墅，也該是在高檔小區(qū)里的復(fù)式樓。誰成想禹周竟然領(lǐng)著他，來到了一處總共只有兩棟六層高的舊樓下。

    龔姚堯仰頭看面前灰灰的樓，心里默默心疼禹周——難怪他這么努力學(xué)習(xí)，看來他家經(jīng)濟(jì)狀況不是很好啊。

    然而，在經(jīng)歷了進(jìn)樓門偶遇副校長，爬樓又偶遇系主任后，龔姚堯僵硬得像是臺劣質(zhì)機器人。

    “你們這是什么樓？搞學(xué)術(shù)的都……嗯…”這么窮龔姚堯沒好意思說出口，“這么樸實無華嗎？”

    “這里是早年學(xué)校分配的員工宿舍，鄰里開會都方便，好多教授院長滿世界飛不常在家，也就懶得搬了?！?/br>
    終于到了四層，這樓一層有四戶，九幾年的老樓有戶人家還是鐵皮防盜門。禹周正準(zhǔn)備開門，對門正巧一家三口出來了。

    龔姚堯悄悄打量那對年輕的夫妻，等人走了才八卦：“這么年輕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