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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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是怎么維持這么久的清醒的?” “......” * 我,是怎么維持這么久的清醒的??? 謝遲蹙了蹙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醒來后就顧著生氣了,是真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以前沒清醒過這么久嗎?” 半響后,她才抬眼,奇怪地問了聲。 林牧洵沒答,只是緩緩搖頭,一雙眸子定定地注視著她,似乎是想要從中看出點端倪來。 可她是真的很迷茫啊。 就感覺自然而然的,直到他突然出聲點破,才想起自己現(xiàn)在還在生病,應該是處于極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可......的確沒什么不對啊。 她轉(zhuǎn)目看了眼四周,嗯,沒錯,林牧洵是林牧洵,她也是她,房間也是這個房間,沒變成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 難道是她的病有所好轉(zhuǎn)了 “......因為睡多了?” 半響后,她才撓撓頭,囁嚅著得出了個離譜的都不能算是結(jié)論的結(jié)論。 “是么?我倒是覺得,你今天還睡得不夠多,”林牧洵似乎是被她牛頭不對馬嘴的話逗笑,他輕勾了下嘴角,伸手從旁邊的桌上拿下個平板,打開遞到她面前,“看看?” ? 謝遲疑惑地接過,卻在看見那上邊記錄著的東西時驟然睜大了眼。 那上邊,是密密麻麻的,全是關(guān)于她病情的記錄。 或者說,是一本關(guān)于她的“日記”。 * 十二月二十日: 將人接了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剛換了個環(huán)境的原因,很不安分,掙扎時還把自己割傷了,看來得給她找個更安全的地方。 十二月二十六日: 出現(xiàn)了大概一分半的清醒,可我不確定醫(yī)生建議的長久陪伴是否有用,她看起來根本不認識我,我在她眼里,一會是林牧黎,一會是狗頭怪,甚至連基本交流都做不到,這小家伙一會說中文,一會兒說語文,一會兒又變成她自己才能聽懂的“咕嚕語”。 ...... 一月一日: 沒有生日禮物,有一個熊孩子。 哦,好樣的,她又把生日蛋糕糊到我臉上了。 一月四日: 給她注射了新的藥,今天睡了一天,不過也好,我可以抽身把孫凌的事情解決了,李默說最近在老城區(qū)附近發(fā)現(xiàn)了他的蹤影,是時候收網(wǎng)了。 ...... 一月十日: 今天她突然很奇怪,在害怕什么的樣子,是因為送了她一個狗狗玩偶? 一月十二日: 十分鐘,還叫了我的名字,總感覺她清醒的時間慢慢延長了,是我的錯覺嗎? 一月十五日: 帶她去看了醫(yī)生,所有檢查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醫(yī)生說有自我意識逐漸覺醒的可能,就看誰能打敗誰了。 開玩笑,那肯定是我家小朋友嬴啊。 一月二十日: 第一次出現(xiàn)持續(xù)二十分鐘的清醒——不,二十分鐘以上。 * 字跡一路到這里就斷了。 謝遲愣愣地看著手上的平板,看著屏幕慢慢黯淡,映射出她的臉,她卻覺得這張平時看厭了的臉也在此刻變得有些不認識起來。 就像那平板上寫下的東西,明明每一個筆畫都是在寫她,可她卻很陌生,只覺得那是存在于她身體里的,一個她從未認識過的謝遲。 這種被鳥占鵲巢的滋味著實是不太好受。 那上面的人應當是她的,可事實上,她都沒來得及給林牧洵過個生日,甚至連這難得的清醒里,也是一半時間在暗暗生他的氣,另一半時間在光明正大的生他的氣...... 突如其來的愧疚感涌上心頭。 “林牧洵......” 謝遲輕抿了下唇,抬眸喚了聲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心中也有些空落落的。 “嗯?” 林牧洵聞言看向她,卻在觸到她發(fā)紅的眼角時愣了愣神,似乎是意識到什么,可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就聽見剛剛隨手放在床頭的手機“嗡”的一聲。 “......” 林牧洵看了眼床頭,眉頭微蹙著,不太高興的樣子。 “你不接么?” 謝遲也聽見聲音,見他遲遲沒動,便拋開情緒,奇怪地問了聲。 “不接,”他回眸,重新將目光放到她的身上,“你剛剛想說什么?” “啊,沒有......” 話未說完,一只溫熱的大手便輕輕拂上了她的臉。 謝遲一愣,直直地看進那雙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眸子。 ——他看起來很疲憊,真的很疲憊,長睫低掩著,臉上整個瘦了一圈,貼著骨骼,比起先前溫潤如玉的模樣,更顯冷峻陰郁。 可當他看向自己時,那雙眸子里又永遠都溫和寵溺的。 真是奇怪。 一個人的溫柔怎么會是永遠用不完的呢? 謝遲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可還沒等她得出答案,他便輕抬起她的下巴,對上她雙泛著水光的眸子。 打量了會兒后,他才嘆了聲氣,緩緩開口,十分確定道:“哭了?!?/br> “沒有......” 謝遲撅著嘴,避開眼,下意識的就想逃避這個問題。 林牧洵卻沒理她這明顯違心的話,只是用指腹輕拂了下她發(fā)紅的眼角,“鼻子都紅了?!?/br> “?” 謝遲被他摸的有些發(fā)癢,想伸手去搓眼角,卻被他握住了。 “別揉?!?/br> “哦......” 謝遲訕訕地放下手,可沒想到那手都沒放下呢,他的下一個問題便接踵而至,還沒頭沒尾的。 “為什么?” “什么?” “為什么要哭?”他輕抿了下唇,再次在她面前敗下陣,“如果你生氣我把你困在這的話,我以后可以帶你去外面的小花園逛逛,但是我現(xiàn)在是真的不能讓你出去,外面......外面現(xiàn)在很危險,先不要任性了好不好?” “......” 謝遲這才明白他誤解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我沒有因為不能出去而生氣啊,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你現(xiàn)在叫我出去我還不出去呢。” 林牧洵動作一頓,看她笑了才長出了口氣,面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那你眼睛為什么紅了?” “我......” “不準說眼睛進沙子了,這里沒沙子。” ...... 謝遲磨了磨后槽牙,覺得自己剛剛可能是被豬油蒙了心,居然覺得這人可憐。 可對著那雙黑沉沉的,直盯著自己的眼睛,好像也不能蒙混過關(guān)。 “我剛剛起床時真的蠻生氣的,”沉默片刻后,她還是有些頂不住他這樣赤|裸|裸的目光,只能妥協(xié)道,“就像午覺一覺睡到晚上,然后一個人坐在昏暗的房間里,看著外邊的燈火闌珊一樣?!?/br> “我就很奇怪你為什么要藥倒我,不,應該說誰都行,但如果那個人是你的話,我就會很生氣。” 林牧洵一愣,想解釋,可謝遲卻笑著抬起眼,將手上的平板又遞還到林牧洵手里,隨即又用開玩笑幫的語氣道:“不過看完這個平板我就不氣了,畢竟我也覺得沒睡著的我蠻麻煩的,你居然還有空每天都來陪我,你不是高二么?又是學習又是找孫凌幫我報仇的,到底是哪來的那么多時間?” “我……”林牧洵一時間也有些被她帶偏,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蹙眉疑惑地問,“你是在看完平板后眼眶才紅的?!?/br> “那個啊......大概是因為......嫉妒吧。” 謝遲撓撓頭,垂下眼,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耳朵卻不受控制的紅了。 “嫉妒?”林牧洵頗為不解地追問了句。 “就是,我覺得陪你過了半個月的人根本不是我,”謝遲輕笑一聲,算是對這事下了定義,“自己和自己生氣,想想也挺好玩的?!?/br> “......” 林牧洵睜大了眼,面對完全不在自己預料中的答案,一時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可還沒等他想明白這句“自己和自己生氣”是什么意思,就聽見放在床頭柜上的東西又響了聲。 他沒理,視線仍直勾勾地注視著眼前人。 可那電話卻像是吃了催命符一樣,嗡嗡的震動聲響個不停,讓人無法忽視。 下一秒,胸膛上就抵上了雙只有他半個手掌那么大的手,隔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還不去接?” 謝遲朝床頭柜那努了努嘴,細看之下,還能看見微紅的耳廓。 “我,你剛剛......” 林牧洵還想說什么,可那鈴聲也像是聽見了他的心聲一樣又響了起來,搞得他有再多的話,也只能先吞進肚子。 “......”他又等了會兒,見那電話是真的沒掛斷的跡象后才頗為郁悶地錘了下床,道,“我出去接個電話?!?/br> “拜——” 謝遲下意識地就揮手,可他卻驟然湊近,突然放大的五官嚇得謝遲縮了縮脖子,不知道他又要干嘛。 “等我回來,你得告訴我你剛剛說的那話是什么意思?!?/br> 他這么說了句,聲音喑啞,眼中卻是蕩著笑的。 “什么?” 謝遲故意裝傻,可林牧洵卻不給她逃離的機會,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直接“點名”道:“和我解釋一下什么叫嫉妒,或者什么叫做自己和自己生氣。” 說罷,他也不等謝遲反應,伸手揉了揉謝遲的腦袋,拿起手機,轉(zhuǎn)身出門。 出去時,還相當順手的把門掉上了。 “切——” 隨著他的離開,那莫名的壓迫感也隨之消失了,謝遲長出了口氣,看著那門,拖長音調(diào)嘟囔了聲,“還說為了不讓我生氣會讓我出門呢,結(jié)果出去電話都要把門關(guān)上,生怕我跑出去一樣......” 嗯,等等...... 生氣? 謝遲蹙了眉,想起她幾個小前,失去意識的最后幾分鐘的心理活動——氣憤,無比的氣憤,整個腦袋和彈幕一樣充斥著“林牧洵這個混蛋怎么可以藥倒我”的那種氣憤。 甚至直到林牧洵問出那句是怎么保持清醒時,她都是想揍林牧洵的。 一個想想都十分荒謬的猜想在腦海里逐漸成型。 謝遲愣了幾秒,又打開平板,飛快地過了一遍。 沒有和生氣相關(guān)的詞。 這半個月她都沒出現(xiàn)過“生氣”這種情緒,可是今天出現(xiàn)了,而也就是今天,那奇怪的幻覺沒有再次出現(xiàn),她依舊是她。 所以—— 謝遲放下平板,神情復雜。 這算啥? 唯有憤怒才能打破恐懼嗎? 可......她也不可能每天都處于生氣狀態(tài)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