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芷秋放下盤子,先取了內(nèi)裙來。伺候著凌宋兒換好,“倒也還合身,就是公主這些日子落難,清瘦了,這腰身還有些余地?!?/br> 芷秋邊說著,邊拿著蟬衣給凌宋兒穿上,系好胸前絲結,才再披上了最后那層錦衣。 凌宋兒垂眸看了看裙角,上頭還繡著牡丹暗紋,華貴是華貴的,“只是病得久了,臉色可是不好看?怕是襯不起這錦服了。” 芷秋扶著她的腕子在案臺邊坐下,“公主本就生的好看,怎的會襯不起來這錦服,到該是這民間的東西襯不起公主才對。二王子說,大蒙汗營有位信得過的大女醫(yī)。到時候,讓她給公主調(diào)理陣子,臉色便能養(yǎng)回來了?!?/br> “那也好?!绷杷蝺悍讲乓制悴瑁卉魄锝恿诉^去。 倒好茶水,芷秋又從袖口里翻了翻,找出一個銀邊布袋,遞來凌宋兒面前,小聲笑著:“可卡先生方才還給了這個?!?/br> 凌宋兒一眼便認了出來,布袋是用來裝煙絲兒的。接過來抽開細帶,放到鼻子前嗅著,幾分欣喜對芷秋道,“可算是給我找來了?!?/br> “公主可別急著用,還是等身子好些了再說?!避魄镞呎f著,邊將布袋拿了回來,起身幫她收進了一旁的包裹里。 “我可不是都好了?”凌宋兒幾分不愿,“都多少天了,好不容易來了貨,也不給我試試!” “公主昨日夜里還疼得那般難受,眼下可是都忘了?!”芷秋此下卻頗有幾分大丫鬟的姿態(tài)。 凌宋兒擰了擰眉頭:“你可別提,再提我更想著那煙絲兒了。太醫(yī)都說了,能解疼的!” 主仆倆斗著嘴,帳鈴卻被人從外搖了搖。芷秋忙轉身出去看,便見蒙哥兒站在外頭?!岸踝釉趺磥砹耍俊?/br> “她醒了么?”蒙哥兒聲響壓著,深怕吵著帳子里頭的人。 芷秋忙著答話:“公主醒了。剛剛還試了可卡先生買了的新衣,倒是合身的?!?/br> 蒙哥兒頷首,“那便好?!?/br> “有勞芷秋告訴公主一聲,今晚塔勒汗在客營做宴,給將士們洗塵,本也想請著公主一道??晒魅羰巧碜硬缓?,那不去也無妨。昨日公主中毒的事情,我自會向塔勒汗討要個說法?!?/br> “為什么不去?” 蒙哥兒的話還說著,帳簾便被凌宋兒一把撩開。她卻是出來了。 紫色華衣襯得她幾分嬌柔,只是臉龐清瘦,膚色還有些過分的白了。蒙哥兒只往后退了退,卻是守著禮節(jié)給她做了一拜。“公主?!?/br> 凌宋兒卻道,“我雖是客人,可哪兒有客人在主人家吃了毒,還要憋著口氣的道理。塔勒汗總得告訴我,可是和木南國有過什么過節(jié)。為何我一到部族里,便要被人害了?!?/br> “我身子都好的差不多了,今晚我隨你一起去。” “真是好了?”蒙哥兒臉上擔憂一閃而過,“可別逞強?!?/br> 凌宋兒抿了抿嘴,小聲道:“我也是…許久都沒好好吃過一頓了。還不能讓我參回宴嗎?” 蒙哥兒難得笑了聲,而后嘆氣道,“好。傍晚我來接你過去。” 下午的時候明明天還放了晴,到了晚上卻又起了大風。從帳子里出來,芷秋忙給凌宋兒披上了斗篷。蒙哥兒早到了,立在賬外等著。還是一身淺色布袍,流云暗紋白靴。等著凌宋兒出來,擋著風來的位置護著她往客營里去。 塔勒汗的客營里,燈火點了十余盞,帳子里一半該是塔勒汗的親信,一半是蒙哥兒的部下。凌宋兒進了帳子,給塔勒汗作禮,便被安頓在蒙哥兒旁邊的案前坐下。 蒙人宴席豪爽吃rou喝酒,一半說著蒙人的話,一半說著漢話。凌宋兒聽不明白,也無心關心他們說著什么,只顧著眼前整整一只烤乳羊腿,咽著口水卻吃不落肚。 見著對面那多抱著大羊腿啃著,凌宋兒心想,自己還是木南公主,總不能跟漢子們似的上手來。 蒙哥兒方才答完塔勒汗兩句話,望著她那般局促的模樣。恰巧有小廝來給自己添酒,便將人使了過去,讓他給凌宋兒片好了一碟子羊腿rou。 那伺候的小廝片完,將匕首交到凌宋兒手里。手指著盤子,擺著個“請用”的手勢。 凌宋兒幾分心領神會,“用匕首吃rou?” 小廝笑著點頭。 “……”到底是養(yǎng)在深宮里的女兒家,平日見過最厲害的,也莫過于繡花用的剪子。凌宋兒雙手持著那把匕首,小心翼翼叉了一塊,笨拙放到嘴里咬著。羊rou烤得恰到好處,酥嫩香滑。好吃倒是好吃,只是吃著嘴里,還是大塊,比不得木南做的精致的那些菜肴,那才好體體面面。 蒙哥兒望著她的吃相,眉間無奈一掃而過。隔著大半邊的案臺,將她面前那碗片好的羊rou又端來自己跟前。拿著自己的匕首切成小塊,才給她送了回去。 凌宋兒望著他笑了笑,這才徹底放棄了匕首…總覺得插著匕首到嘴里,自盡似的,不吉利。旁邊沒得筷子,凌宋兒便和那多學著上了手,果真坦蕩多了,像是個要嫁來大蒙的女子了。 蒙哥兒一旁看著她的模樣,暗自笑著扶額飲酒,卻聽得塔勒汗問著正吃rou的凌宋兒。 “聽聞昨日公主病重,到底是受了磨難,好在長生天眷顧,今日看公主胃口不錯,該是病已經(jīng)好了。” 凌宋兒這才捂著芷秋從后頭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對塔勒汗一揖道。 “承蒙塔勒汗關懷,宋兒已經(jīng)好了不少。可昨夜卻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宋兒方才來塔勒汗大營,卻不知道,木灰草是可以入藥的。宋兒吃了依吉姑娘的藥湯方才腹痛了整夜,多虧了赫爾真的一碗酸黍水才從閻王那里爬了回來…也不知,是哪里得罪的依吉姑娘,要置宋兒于死地?!?/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25 20:20:24~20200427 00:08: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火火 10瓶;你渫蛞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5章 雙生花 四下里忽的一片安靜。 半晌,塔勒的親信們才暗自交頭接耳起來。蒙哥兒的部下卻早從那多那里悉數(shù)聽聞,倒是沒有太多驚訝。 塔勒汗卻是忙接了話,“公主,塔勒部族和大蒙汗營一向交好,公主和親前來,將來便是大蒙汗營的女主人,塔勒又怎會要害公主?!?/br> “依吉昨日是給公主看病,又怎會在藥里下毒?這可是有什么誤會?” 芷秋方才上來扶著自家主子,聽得塔勒疑惑,忙給塔勒做了一揖。 “大汗,芷秋是伺候在公主身邊的,公主一來部族里便是病著的。整整在營帳里睡了兩天兩夜,吃食都是芷秋伺候著。公主吃的面湯,都是芷秋親手做的,唯獨藥是依吉姑娘給的?!?/br> “左右這里是大汗的地方,若大汗真要包庇害公主的人,我們也沒什么好說的。” “這…”塔勒怔了怔,沒想到凌宋兒身邊的丫鬟卻是如此牙尖嘴利的。依吉雖是他寵著的長女,可如今當著赫爾真在,是包庇不得的。 “讓公主受苦,的確是塔勒不周。若真是依吉犯了錯,塔勒這就讓她來營里,給公主陪不是。” 凌宋兒頷首作揖,當是無聲謝過。一旁蒙哥兒飲酒聽著,亦是無話。 塔勒卻看了蒙哥兒一眼。見他還在喝酒,雖是無話,可這陣勢是由著這木南公主的意思。塔勒無奈皺了皺眉,只好對身邊的親信道,“去請二夫人和依吉來。” 不莫片刻,著艷彩服飾的婦人帶著依吉從營外進來。婦人雖是年歲長了,身子圓潤幾分福相,卻是生得幾分嬌柔。婦人上前,拉著依吉,雙雙對塔勒汗一拜,方才弱弱對塔勒汗道:“大汗,該是和客人們吃酒的時候,怎的宣我們母女來了?” 塔勒無暇顧及婦人,徑直問著旁邊的依吉:“木南公主說是在我們部族里,被人下了毒。依吉你說說看,這兩日給公主看病,都是開的什么藥?!?/br> 依吉一雙圓眼,在凌宋兒身上掃過。笑了聲,才看著塔勒,“依吉給公主開的自然是驅寒藥?!?/br> 塔勒方才松了一口氣,“公主,你可聽到。依吉是一番好心,要給公主治病的?!?/br> 話沒完,便又被依吉接了話去?!案负梗兰€沒說完。還有一味木灰草,確是打算送公主上路的。” “你!”塔勒震怒,聲音如鼓,“你膽子也太大了!” “我喜歡達達爾,有什么錯?”依吉說著咧著嘴角看了看一旁凌宋兒,“我就是要告訴她,想嫁給達達爾,還得問過我才行?!?/br> “額吉從小教我,大草原的女兒,遇到喜歡的男人,就得拼盡力了去守護。我只是守護我喜歡的人。有什么錯?” 塔勒咬著牙,壓著聲音似是嘶吼:“你還不住口?” 婦人也發(fā)現(xiàn)不對,忙上前拉了拉女兒的手腕?!耙兰?,那些都是額吉一時戲言??蓜e再惹你父汗生氣?!?/br> 依吉卻是抹開了婦人的手,走來凌宋兒面前,“我自幼在大蒙汗營寄養(yǎng)了六年,跟達達爾一起長大。你若是敢選他和親,得問過我才行!” 凌宋兒低頭,退了兩步,“依吉姑娘,你口中的達達爾大王子,我尚未見過。不過我們木南兒女成親,說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還是未知之數(shù)。不過,宋兒在木南也有一起長大玩伴兒,可宋兒到底還是和親嫁來了大蒙。到底兒時戲言多,依吉姑娘未免也太早當真了?!?/br> 蒙哥兒眉間微微一蹙,隨之恢復平和。 忽的“啪”地聲響,依吉還未來得及回凌宋兒的話,便被塔勒一個巴掌甩到了臉上。從小被寵愛到大,從未挨過打,依吉再抬起眼來的時候,眼角漸紅,望著眼前的塔勒汗。 “父汗…你竟是打我?”依吉仍是幾分不信。 塔勒汗卻是一副語重心長:“就是平日里太慣著你了,才養(yǎng)得你如此嬌縱?!?/br> “你可知道公主是大蒙汗營貴客,如今在我們部族受了苦,我怎么和阿布爾汗交待?” “本以為我的女兒是懂得顧全大局的,沒想到卻是如此?!?/br> 二夫人早已跪倒在地,扯著塔勒的褲腳,“大汗,是耶柔教女無方。大汗息怒,繞過依吉這回吧?!?/br> 依吉鼓著眼睛望著塔勒,手捂著方才被掌紅了的半邊臉。頭回被委屈了,竟是生生沒說出話來。 塔勒嘆了口氣,“你若是知錯,就在此跟木南公主道歉,隨后跟你額吉回營帳面壁,一個月內(nèi)不得出營帳半步,當是思過?!?/br> 依吉卻是哭著笑了,“父汗要打要罵,都隨意便好??梢液退狼?,不如讓依吉死了?!?/br> 凌宋兒忙拱手對著塔勒汗,再退了兩步,“不莫為了宋兒,這般為難了依吉姑娘。塔勒汗如今查明了,也是還了宋兒一個公道,宋兒在此謝過?!?/br> “在我們木南,為了所愛之人肯這般烈性的女子,確是少的。宋兒到是幾分欽佩依吉姑娘的烈性子。今日之事,便是到此就好。塔勒汗的部族和大蒙汗營交好,想必也并不會為了這般小事,生了間隙?!?/br> 塔勒聽得凌宋兒這番話,方才松了口氣。他這女兒,打不的罵不得,方才那一巴掌,他打得心痛得很。塔勒忙也拱手對凌宋兒還禮,“公主心胸寬廣,不和她一般計較,塔勒已經(jīng)萬分感激。公主可莫要再說她的好話,那都是折煞了我們部族了?!?/br> “我才不需要她來求情!”依吉掙扎著,話方才說出口,便被一旁二夫人捂了嘴。 二夫人幾分緊張,“祖宗,你可別說了…” 依吉被額吉攙到懷里,望了一眼母親臉上寫著的擔憂,方才收了收態(tài)勢。 二夫人求著情,“公主,大汗…你們都是大度的人。這女兒教的不好,都是我這個當額吉的錯,你們可萬萬不能再和她計較了。” 凌宋兒低頭當是答應。塔勒也在一旁嘆氣,終算是了了依吉這毒害和親公主之罪。卻是聽得一旁蒙哥兒的聲音,沉穩(wěn)厚重道,“阿布爾和塔勒結盟時,曾一起拜過長生天,起了誓言:草原皆兄弟。塔勒汗可是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蒙哥兒:準備好雙打了么? 感謝在20200427 00:08:19~20200430 00:02: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火火 10瓶;鋼蹦那啥贏了_vicky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6章 雙生花 蒙哥兒起了身,并未有多余禮節(jié),反倒是走來塔勒汗面前,“謀害兄弟者,該受鞭笞之刑?!?/br> “…”塔勒往后退了兩步,心頭rou保不住,還沒開打心口便開始淌血。 一旁二夫人怔住了半晌,反應回來,撲倒在地爬著過來,拉著蒙哥兒的腳踝,“赫爾真,你們大蒙汗營是草原最大的部族,定是不會跟依吉這女娃較勁兒的。她何時吃過這等苦頭,真要鞭笞之刑,怕是就要歿了。我這做人額吉的,還怎么和大汗交代…” 蒙哥兒沒動,當是全然沒聽到這二夫人的話,背手對塔勒道,“公主隨我在軍營被人害了,便按照軍營的軍法罰,三十鞭笞已是最輕的軍法,塔勒汗該不會包庇?!?/br> “赫爾真!”依吉喊著他的名字,“還是你爽快,該打就打,怕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