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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長夜很快地將這些念頭在心中過了一遍后,便沖月清塵道了聲好,接著俯下身來,將手臂間搭著的外袍折了兩折,在地下鋪好,而后抬起頭道: “師尊,蘅蕪君傷得不輕,你們先聊。我去門外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話,隨時叫我?!?/br> 語畢,君長夜便轉過身去,與冷北梟對了個眼色,示意有話跟他說,然后也不管他跟不跟上來,率先大步流星向著門外走去。 待邁出了廟門,君長夜取出先前自鬼族手中繳獲的裂魄鬼頭刀,隨手往門前的白玉臺上一插,便有數十道縫隙自刀插處由上而下斷裂開來,蔓延了幾十丈方才停歇。無數黑氣自刀身躥出,濃郁程度恰似烏魚受驚后噴出的墨汁,很快四散開來,將整座神廟籠罩在一片煞氣沖天的烏蒙之中。 碑林外的珊瑚群中藏有許多深海水族,原本正各在隱匿處覬覦這塊地方,一感覺到這股黑水朝自己蔓延過來,紛紛如見了瘟神般飛快地逃開了。剎那間,珊瑚林內就只了無數閉合的巨蚌,跑又跑不了,只得將蚌殼閉得緊緊的,生怕自己辛苦吸收日月精華修煉的內丹給這突然出現的魔頭奪了去。 君長夜雖未曾用過裂魄,卻也聽過‘刀煞過處,百煞退避’的說法。他先前只一心想將裂魄帶回去給荒炎,并未動過要用的念頭,可手中現有的這兩把刀中,封神雖是不世出之利刃,卻有刀靈,且曾在魔族最窮惡的地方封印了上萬年,戾氣之重非尋常刀劍可比,非但嗜血嗜殺,還極易對使用者的心智產生影響,甚至反噬主人。故而在非必要的時候,君長夜都是能不用就不用,如今裂魄在手,剛好還可以幫荒炎老頭試試威力仍在否。 聽到身后有腳步聲漸近,君長夜也沒轉身,索性就近找了個石階坐下來,而后往旁邊靠了靠,對緊隨其后的冷北梟發(fā)出邀請:“坐。聊聊?” 若擱在以往,妖王定然會嫌坐在這里實在太隨便,不符合他高貴的身份。然而此時此刻,他心情十分復雜,又終于找到一個能聽懂妖話的家伙,實在顧不上那么多,于是只得屈尊降貴,一屁股坐在君長夜身邊,可半天也不說一句話,只能看出臉色臭得要命。 君長夜看得出他心里是窩著火的,只是不明白這火來自何處,便隨手從地上的裂縫掰了一塊料子下來把玩,見冷北梟終于快憋不住了,才淡聲道: “蘅蕪君的傷,是剎□□的?” 話音剛落,冷北梟便用妖語嘰里咕嚕地罵了起來,雖然相當難聽,但其間摻雜好歹著事情經過。君長夜仔細聽著,不時將有用的信息挑揀出來,聽到最后,終于心中一震,微微動容: “你說起瀾引來了鬼后?她不是早就化成灰了嗎?” 原來,蘅蕪君和臥禪寺的無妄聯手,一個以身作餌,一個選擇用性命開啟天心月輪這一鎮(zhèn)寺之寶,犧牲不可謂不大??杉幢愦鷥r如此慘烈,無妄也確實成功地用天心月輪凈化了大部分從黃泉里冒出的惡靈,但有一件事,卻是他們二人始料未及的。 那就是,剎羅竟然用起瀾召回了斷腸夫人魂魄化成的怨靈,并甘愿引怨靈附身,讓當年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鬼后,再度成了起瀾的實際cao縱者,并將西洲這片曾經的世外安寧地,變成了新的人間煉獄。 “要是化成灰就好了!”冷北梟咬牙切齒道,眉間郁結之氣甚重,“本王從來不知道鬼族的術法能狠毒到這個地步。可憐我妖族將士,個個英勇無比,悍不畏死,臨了竟然被一把鬼塤控制,慘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下。本王恨不得,恨不得飛過去將那把鬼塤活活吞了,可那魔音灌耳,卻根本靠近不得。最后,還是蘅蕪帶本王跳進水中,才得以擺脫,卻又被水流卷到了這個地方??蛇@他/媽又是個什么鬼地方!” 冷北梟說這話時,眸中有怒火在熊熊燃燒,說到難受處,便下意識抹了一把下巴上沾著的血,卻忘了手上更多,于是大半張臉都成了紅的。君長夜看不過眼,從衣袍下擺撕了塊布條遞過去,他便接了隨手一抹,接著道:“這筆賬,本王一定要算,連上蘅蕪和那臥禪寺禿驢的一起。我就不信她一個小丫頭,又瞎了一對招子,還能撐得了多久?!?/br> “你說什么?” “本王是說,縱使那個黃毛丫頭招了斷腸夫人的魂上身,也休想從我妖族手中討得半分好處。”冷北梟面色稍霽,冷哼一聲,指了指自己空無一物的頭頂,那里原本有三根飄搖的翎羽,“她那雙眼睛被我最后放出的隼啄了正著,即便不瞎,也絕對保不住了。她斷了蘅蕪一只手,還想要他的命,我這么做,不過分。” 語畢,他閉上眼睛向后仰倒,后背直接貼在了冰涼的石臺上,立刻給冰得一個激靈,卻仍沒起來,顯然很是疲憊。君長夜盯著遠處無數緊閉的蚌殼看了一會,隨手將石料投向其中一個,見正中頂心,便問出了心中疑問:“你怎么會和蘅蕪君在一起?” “這說來話就長了,”冷北梟的聲音從背后低低傳來,鼻音很重,似乎快要睡著了,“我們在西洲碰到的。在一起這個詞用得好,我現在片刻都不想跟他分開。對了,你怎么會在這?跟你師父和好了?” “我不知道,”君長夜垂下眸子, “我們在帝都遇到會cao控傀儡的鬼族,還被你們妖族的祖蛟襲擊。不得已之下,我把它宰了,性命攸關,還請見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