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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都是騙人的,”古越王沉默半晌,終是開口道:“即便是真的,又有多少人能撐得過那片刻相聚后,經(jīng)年累月的寂寞與苦楚呢?” 不待酈觴有所回應(yīng),他又淡淡道:“其實跟著孤這樣的主君,著實是委屈你了?!?/br> 說到這,古越王眸中瞬間劃過一道讓人心驚的凌厲:“但若上天肯再予孤十年,必然不會是如今這個光景。” 那道凌厲仿若叩擊悲愴命運之門的一道雪亮閃電,它驟然劃破長天,卻又轉(zhuǎn)瞬歸于靜寂,無聲訴說著那人胸中不得不屈從在無常天道之中的萬千溝壑。 “哪里用得著求上天恩賞?”酈觴扔掉手中的酒壺,拍拍手站起身來,“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晦,你相信嗎?只要是你想要的,就都可以得到?!?/br> 這話狂妄至極又放肆至極,分明是一點都不把天道放在眼中,古越王本想斥他一句大不敬,卻突又覺得意味深長。 “轟隆隆——” 天邊傳來震耳欲聾的雷鳴聲,像極了上蒼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發(fā)出的陣陣怒吼,雪亮電光映照之下,古越王突然發(fā)現(xiàn),酈觴的面色似乎比以往還要蒼白幾分。 “要下雨了,”他望了望天邊幾欲壓頂?shù)暮谠?,終是道:“回去吧?!?/br> 次日是燕王的生辰,一大早,燕王宮內(nèi)便迎來了浩浩蕩蕩的古越禮隊。 為首的恨姝騎著她慣騎的白馬,一襲明艷紅裙委地,走得雄赳赳氣昂昂,十分給古越王廷長臉。 燕王親自將她和古越王準備的禮物迎進王宮,客客氣氣地擺了盛大筵席,然后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十分友好地與古越來使進入了傳統(tǒng)的兩國互吹環(huán)節(jié)。 當然,滄流也參加了,不光參加,他還要安排紗縵華這個冒牌貨與恨姝這個正室弟子見面。 燕王宮外,著五色羽裙一身彩帶飄飄的紗縵華在臨進宮前,被君長夜攔下了。 少年抱劍斜靠在宮墻上,對她說了自二人別后的第一句話: “你便是那夜春日云澤上的人?” 用的是問號,語氣卻是陳述句。 昨夜君長夜雖成功混進了滄流的將軍府,但卻未曾來得及與紗縵華打照面,故而只能尋得這個空來,趕在她進宮前交談一番。 其實他并不想咄咄逼人,奈何昨夜機緣巧合之下見到了紗縵華用蛇的那些手段,既然如此,有些話,便非問不可。 聽了他的話,紗縵華卻竟不慌不忙,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都知道了,何不去揭穿我?” 君長夜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淡淡道:“這與我無關(guān)?!?/br> 言下之意是,他已經(jīng)猜到紗縵華的身份,只要紗縵華不亂搞惹事,他就不會抖摟出去,但若非如此,就不能保證了。 “哦?”紗縵華把玩著自己束成股的秀發(fā),向君長夜走近幾步,瞳孔中映射出奇異的光芒,“我與你非親非故,為什么不說出去?為什么不告訴所有人,我就是害曲家那小姑娘的惡人?” 君長夜不動聲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將與紗縵華的距離保持在一個穩(wěn)定的范圍內(nèi),道:“梵音宗與我?guī)熥鹚貋聿缓?,我何必要幫他們??/br> 紗縵華歪歪頭:“真羨慕你與望舒君關(guān)系這么好。既然如此,你肯定更希望拿到一個好名次,好回去讓他高興?!?/br> 君長夜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接下來想做什么?” “你猜呢?”紗縵華繼續(xù)擺弄著她的頭發(fā),“既然我是壞人,就肯定不會做什么好事,你是這么覺得的吧?” 君長夜面無表情道:“你想盡快挑起兩國爭端,而且還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如果我是你,我會借機殺了燕王,然后嫁禍給古越的長公主。” 紗縵華略帶驚訝地望他一眼,慢慢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沒想到望舒君的弟子也會有如此狠毒的心思,你還真是一次又一次給我驚喜。只是,如果你師尊知道你這樣做,他不會很失望嗎?” “這就不需要你cao心了,”君長夜冷冷瞥她一眼,“接下來的事,需要我做什么么?” “不需要,”紗縵華微微一笑,“你看著就行了。” 說完,她優(yōu)雅地理了理衣裙上紛揚的飄帶,接著沖前來喚她的宮人點點頭,隨之一并向王殿內(nèi)走去。 第83章 古戰(zhàn)場(八) 身為一個喜好舞刀弄劍的女漢子,恨姝是向來很不喜歡繁文縟節(jié)的,奈何如今已經(jīng)坐到了燕王殿內(nèi),也就只能耐著性子聽燕王與自己國的使臣扯皮,順便拿勺子閑閑攪弄眼前青花碗里的碧青茶湯。 對面坐的是燕國那個叫滄流的上將軍,看起來心不在焉,好像也不怎么喜歡這種場面,也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肯來。 當下崇武之風盛行,要是哪國出了驚世的名將奇才,定然是要當?shù)粯雍煤霉┲模蝗会B觴也不會在古越享有那么高的地位,連王室都奈何他不得。 一想到酈觴,恨姝的牙根又癢癢起來,她捂著腮幫子頓了頓,又開始擔憂起自家弟弟來。 希望在她不在的這段日子里,可千萬別出什么事才好。 就在她默默在心中詛咒酈觴快點從馬上掉下來摔死的時候,對面那位一直沉默的上將軍突然清清嗓子,沖她拱拱手,然后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久聞長公主殿下舞姿超群,乃是師從于西域頂好的舞師阿彌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