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回去干嘛？都這么晚了，又沒爹娘守門，等著發(fā)落你。”

    “反正很近，我得回去?！?/br>
    “真是個別扭人。”

    “不是別扭，是講原則?！?/br>
    梁玄琛噴笑，“來，給哥哥分說分說，你這是講的什么原則？”

    常清河系上腰帶，整理好袖口，一字一頓地說道：“慢慢來的原則?！?/br>
    梁玄琛聽到這里，手上拋擲核桃的動作都停了，“咱倆都這樣了，竟還有后招嗎？”

    常清河一本正經(jīng)地露出失望的神色，“哥哥就只這點本事，竟沒有別的了？若是這樣的話，那我一學就會，明兒如法炮制給你演練演練，如何？”

    梁玄琛拿核桃準確地砸到常清河身上，“長本事了?。『雾氂妹魅?，來來來，哥哥再教你幾招，免得你尾巴翹上天去。”

    常清河坐在床沿正穿鞋，奈何梁玄琛突然撲上來，死活又要解他的腰帶，兩個人鬧了一陣，常清河討?zhàn)?，“今日不學了，貪多嚼不爛，知道哥哥有本事就行，我明晚再來學。”

    “真要走？”

    “真要走?！?/br>
    “非要走？”

    “非要走?！?/br>
    梁玄琛唉聲嘆氣，“看來哥哥今日施展的本事，你還是不滿意，來來來，我使絕招，一般這是我要留人的時候拿出來的殺手锏，用了至少能續(xù)一陣兒。遇上你這個絕頂高手，是不使不行了。”

    常清河笑著直躲，護著自己的褲腰帶不放，“慢慢來！慢慢來！”

    梁玄琛在他后腦勺輕輕拍了一記，又揉了兩下，然后摸到了床下的靴子，幫常清河拔上。

    “行，你走吧?！绷盒≈匦绿苫卮怖?，有一下沒一下地拋核桃玩，聽核桃撞上床頂木雕花的聲音。常清河有一瞬間的迷惑，他那么熟練地拋那核桃，簡直讓人覺得他沒有瞎。

    剛那么想著，核桃撞了個刁鉆的角度，一時沒接住，滾落到房間角落里去了。

    常清河走過去，幫著把散落在床上床下各處的幾枚核桃一起撿起來，核桃都已經(jīng)被摸得油光水滑，他藏了一個在自己口袋里，將其余的塞回梁玄琛手里，“我明天再來?！?/br>
    梁玄琛一直搞不清楚，為什么常清河不肯在自己屋里過夜，哪怕他使遍十八般武藝，將他的身體掏空了，他爬也要爬回自己那個破落小屋。

    常清河被逼無奈，只能說他因為那個腦袋里的隱疾，晚上時常會發(fā)病，發(fā)起來的時候怕自己六親不認，嚇著了梁玄琛。

    梁玄琛一聽，更加要守著他了。

    “不是夢游，是會說胡話，然而說的內(nèi)容也是很嚇人?！背Ｇ搴雍a了一番，“我怕我殺了幾個人，謀了多少財?shù)氖露几愣堵冻鰜?，屆時你要去報官拿我?！?/br>
    梁玄琛知道他身上怕是背著不少命案，便不再逼問，雖說如今天下太平了，可是早幾年上頭亂得很，何承望跟著的師父聽起來就是專門為人謀財害命的。他年紀小的時候，就替師門里做過事，如今罪名扣到他頭上，要去蹲大牢乃至砍頭償命，梁玄琛可舍不得。

    有時候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閑聊，梁玄琛問他，想不想去找?guī)煾缸鰝€了斷，畢竟上次大開殺戒又多了幾條人命在手。

    常清河卻是搖頭：“我不會主動去尋事，他們要來尋我，我也不怕事?！?/br>
    梁玄琛把他摟在懷里一頓狂親：“我的承望弟弟，果真磊落瀟灑，一派豪氣！”

    常清河知道自己一點兒也不磊落，不瀟灑，他不肯睡在梁玄琛身邊，是怕自己睡熟了，而梁玄琛醒著，他會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臉。

    他不知道一個盲人對于觸覺的記憶能維持多久，或者他能否靠觸覺認出自己來，總之他不能冒這個險。

    他甚至都不敢主動問梁玄琛這方面的問題，非得梁玄琛興致好了自己開口。有一回兩人在街上閑逛，經(jīng)過一間玉石商店便進去看看，梁玄琛一直要送他什么禮物，偏生常清河對于什么都不是很在意的樣子，竟一時尋不到趁手稱心的定情信物。這一次進了店，梁玄琛將一枚印章握在手里細細地摸著，印章還未刻字，不知道他在摸什么。

    常清河便問：“若是刻了字，你能摸出來是什么？”

    “那是自然，只是刻字無非印章和墓碑牌匾，摸不摸得出來有什么要緊？”

    常清河道：“要緊，哪天我死了，你好歹知道墓碑上刻的是我的名字?！?/br>
    “閉嘴吧你，年紀輕輕，勿妄言生死?！逼鋵嵙盒∫郧俺２话焉喇敾厥拢犝f何承望活不過三十，他便很忌諱了。

    梁玄琛能摸出印章和墓碑上的刻字，說不定也能摸出人的長相，至少他給人看手相的時候，能把掌紋上彎彎繞繞的每個細節(jié)說得頭頭是道，仿佛能看透人的一生似的。

    常清河也不敢讓他給自己算命，雖然梁玄琛說他都是故弄玄虛，瞎掰的。

    兩個人相處久了，梁玄琛也漸漸摸出何承望的脾性來，比如承望弟弟對自己的臉不夠自信，那是摸都不讓摸的，他也不喜歡談過去，同門師兄弟一起拜師學藝的細節(jié)，他從來不提。只有一次說到自己那把刀，是大師兄在他出師那天親手相贈的。梁玄琛覺得大師兄看上他了，何承望冷冷地說，他對此并不關心，再說人都死了。

    “承望弟弟，這一點上你很冷酷啊，那位李鏞李兄弟，肯定也傾慕你，然而你對他呼來喝去的，也不給個好臉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