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受盡府上所有人的欺凌，唯有我爹對他一心一意地好，她心思單純經不住撩撥便與他私定終身。后來兩人的關系被我祖母發(fā)現(xiàn)了，我祖母深知嫁入豪門的苦楚，也不想讓自己女兒繼續(xù)受罪，便也答應她下嫁給這戶窮苦人家了?！?/br>
    江洺淡淡地說著，似乎是在敘述他人的故事。

    “俞家老爺知道后，起初覺得這親事簡直給俞府丟臉堅決不同意，但后來經不住我娘的痛哭流涕，一而再再而三地與我爹私奔，覺得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對府上聲譽有影響，便與我娘斷絕了關系任她而去?！?/br>
    短短的幾句話，卻道出了這段愛情無盡的心酸。李昀嘆道：“你娘為了能和你爹在一起很不容易。”

    江洺點點頭，“后來的日子雖然清貧，但我爹和我娘一直都很恩愛，有了我之后一家子的生活更是讓街坊鄰里羨慕?！?/br>
    李昀打斷他，“一直到你娘巧合地知道了那個秘密?！?/br>
    “我娘為了我的將來與我爹起了爭執(zhí)，隨后兩人吵得急了，我爹就一把抓起剪子刺進了我娘腹中，一時間鮮血直流，我娘當場喪命?！苯瓫尘徛靥饠R在桌上的手，慢慢地抱住了頭，“當時我就偷偷地在窗外看著?！?/br>
    “后來我爹在夜間偷偷地埋了尸體，連夜帶著我搬了家?！?/br>
    江洺陷入了無限的自責當中，他聲音顫抖道，“我當時太懦弱了，不敢站出來救我娘，甚至事后還沒有勇氣告官?！?/br>
    李昀將他轉過身面向自己緊緊地抱住，“江洺，你當時還小，不用對你娘太內疚。”

    “我娘死前一直在看著我?！苯瓫惩纯嗟卣f，“你知道嗎李昀，她當時的眼神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她一定是在怪我?！?/br>
    窗外的大風呼呼地刮著，樹葉跟著唰唰作響，窗紙也被吹得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娘是因我而死的，我卻膽小到不敢說出她死因的真相?！?/br>
    李昀自上而下地慢慢撫‖摸著他的背，柔聲安慰道：“你娘不會怪你，她當時看著你指不定是想讓你趕緊跑，不要像她一樣為一個不值得的人搭上了一輩子?！?/br>
    聽到這句話之后，江洺終于忍不住埋在李昀的頸項大哭起來。

    俞淑英的死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江洺本想用時間來治愈，但沒想到這根刺并沒有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失，而是越來越硬越刺越深，它一層層地刮開皮層、剝開血rou，進入心底最陰暗的深處，留下鮮血淋漓的傷口。

    李昀一直都在摟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背，湊著他耳邊溫聲地安慰著。

    許久之后，江洺也哭累了，依舊伏在李昀肩頭輕聲啜泣。李昀突然想起了什么，焦急地低聲問道：“當時你在窗子外頭看到這些，被你爹發(fā)現(xiàn)了嗎？”

    ☆、同夢

    江洺聞言一滯，李昀看不到他的表情，他道：“沒被發(fā)現(xiàn)，我當時被嚇了一跳，就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了?！?/br>
    “萬幸?！崩铌腊欀拿碱^慢慢舒展開來。

    江洺直起身，低著頭嘆了口氣。不等他有其他的動作，李昀就起身去拿了濕毛巾過來。

    “明天一早，眼睛又要腫了。”李昀細致地給他擦著臉。

    此夜，兩人同床共枕。

    李昀在床上久久未眠，細細地思索著方才江洺對他的坦白。

    “就是因為你爹負了你娘的一片癡情，所以你才不相信感情的嗎？”許久之后李昀才側頭問道。

    對方沒有動靜，不知道是睡了還是裝睡。

    李昀如蜻蜓點水般地輕輕在江洺唇上親了一口才摟著他躺下入睡。

    江洺深陷在睡夢中，他見到了俞淑英。

    俞淑英穿著一襲青綠色的羅裙，依舊是年輕時候的模樣，這是十幾年來江洺第一次夢見她。

    再次相見，已是人鬼之別，兩人內心都五味雜陳。

    雖是面對面地站著，但似乎隔了千山萬水一般的距離。

    “洺兒，你都長這么高了?！庇崾缬⑾却蚱屏似届o。

    江洺慢慢張開嘴，喉頭發(fā)痛，艱難地喚了她一聲：“娘?！?/br>
    俞淑英笑了，笑容里包含了無盡的慈愛，“看到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br>
    隨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笑容一斂，告誡道：“他的那些事，千萬別去做。娘知道你很聰明，必定能想到辦法去擺脫他們?！?/br>
    “娘，洺兒聽你的，洺兒都聽你的。”

    俞淑英和聲道：“娘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就好。”

    她的身影便慢慢變淡，變得虛無縹緲。

    “娘！別走！別丟下我！”江洺驚慌地吼道。他上前抓住她，卻只抓到一團空氣。

    俞淑英最后留下一句話：“你已經找到對你好的人了，不需要娘再照顧你?！?/br>
    俞淑英消失了，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娘……”江洺在李昀懷里動了動，李昀依舊沉在睡夢中，只是本能地將他摟得更緊。

    江洺似乎感覺到旁邊的胸膛很溫暖，便往旁邊縮了縮，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翌日曙光新透，光圈慢慢越過窗子流逝到屋子內，照亮了房間一隅。

    兩人差不多同時蘇醒了。

    “我昨夜夢見你娘親了！”李昀眼里閃著精光，側躺面向江洺那邊，“她讓我好好照顧你?！?/br>
    江洺正躺在床上，他還沒有完全清醒，又以為是李昀在瞎編亂造，聞言就應付性地嗯嗯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