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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陵怎會有心悅我的理由? 倘若他千真萬確是個斷袖,還恰好看上了他的師弟,那他又為何要放任江御風(fēng)屠殺劍宗數(shù)人? 我情愿信他是喝醉了,而非出自本心,情難自禁。 191. 謝陵眼下恐怕已經(jīng)歇下了,而我卻是翻來覆去地難以入眠。 夜色漸濃,陰云蔽月,厚雪遮蓋住了院中草木。 我披上輕裘,正欲出去走走,卻發(fā)覺謝陵房里的燈尚且亮著。 要出遠(yuǎn)門,須得經(jīng)過謝陵房門,我只得折返回房。悄聲闔上木門之際,隔壁忽然有了聲響。 我屏息趴在窗紙邊往外瞧,大約是關(guān)門時錯過了一二,院里何時多了一個人我都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 那人應(yīng)是從謝陵房里走出來的,身著黑衣,帽衫遮住頭臉,瞧不清究竟是誰。 看身形是個男人。 可惜沒能看清究竟是誰,那人就從從院中消失了。 滿院積雪,地上留下的鞋印也明顯出自一個男人。我第一反應(yīng)便是江御風(fēng)來了,可以他的輕功,區(qū)區(qū)踏雪無痕還是能做得到的,不會留腳印徒增事端。 是誰呢,大晚上的來找謝陵又做什么呢。 奇了怪了。 192. 雪下了大半夜,在天光乍破時方停。 我也是在那是才有了倦意,迷迷糊糊地睡了兩三個時辰,醒來剛好趕上吃午飯。 我爹不例外地訓(xùn)了我一通,說是逮著機會就偷懶,哪有人白日里還貪眠的。 前腳方從我爹的碎碎念下逃過一劫,后腳踏上門檻就撞見了一個討債鬼。 夜里偷摸親上來的人端的一副坦蕩的模樣,反倒是我生了些見不得人的情緒。也不知是不是我心里犯嘀咕,竟從謝陵面上瞧出三分溫柔的意味。 我匆匆低下頭和他錯開身,鮮少不扯上幾句閑話就分道揚鑣了。 即便隱隱約約聽見謝陵在后頭喚我,我也只當(dāng)沒聽見,兀自躲起來練劍。 這樣的時日持續(xù)了半個多月,在謝陵有所察覺前,除夕如期而至。 年節(jié)是個喜慶日子,我總不好再躲著他。 云師嫂開始顯懷了,走路愈發(fā)小心謹(jǐn)慎。謝陵伸手摸了摸我酒足飯飽的肚皮,嘲笑我也像有了兩個月身孕的人。 我著實無法在面對謝陵時泰然處之,擱下碗筷就奪門而出,借口說是去藏書閣找一本劍譜,不同他一道回房了。 193. 這樣下去不成。 謝陵早遲有一日會覺察到我對他的疏遠(yuǎn),可我偏偏沒法同他直言。 況且我本意也并非如此。 我若投生成了姑娘,恐怕早幾年便要對這個時時伴在身側(cè)的師兄動心了。 可我與謝陵做了十幾年的師兄弟,親情凌駕于任何人之上,甚至能讓我挖空心思為他上輩子犯下的事找出藉口來填補。 換句話說,我從未想過,我與他之間會有旁的可能。 唉。 算了,不能細(xì)想,不過是庸人自擾。 除夕佳夜,劍宗弟子有家的早早回了家去,無家可歸的便湊做一堆,生火做飯,把酒言歡。莫說藏書閣空無一人,四下更是寂靜無聲。 半綠枝條于夜風(fēng)中瑟瑟拂動,我磨磨蹭蹭回了房,伸手關(guān)上雕花窗,忽地發(fā)覺窗臺上的凈瓶似乎挪換了方向。 那凈瓶上的花紋細(xì)致錯落,乍一看紋理對稱,唯有底部的纏枝多了一截,是為分辨瓶身的細(xì)微不同。常人不細(xì)看是不會察覺到差別,可我日日用它澆水,原先瓶底上的纏枝正對著銅鏡,如今卻是朝著門外了。 房門是闔著的,冬夜里的冷氣就這么從罅隙里鉆了進來,轟地一聲教我清醒了。 有人趁著除夕夜,偷偷溜進了我房里。 第34章 寶相經(jīng)(八) 194. 他娘的! 劍宗居然出了手腳不干凈的人! 一應(yīng)擺設(shè)與我出門前別無二致,若不是窗子上掉了個的凈瓶,我多半是要蒙在鼓里。 翻箱倒柜找了一通,別說我這兒原本就沒多少銀兩,錢袋子束得齊整,連枚銅錢都沒少。 我想了又想,還是沒想明白。 合著這毛賊就是來屋里轉(zhuǎn)悠了一圈,什么東西也沒順走? 得,這是圖什么呢。 195. 我多留了個心眼,這幾日練劍都提早回去一刻鐘。 瞎貓碰著死耗子,還真叫我撞見了偷盜之人。 可惜是個殘影。 這回他來不及收拾作案現(xiàn)場,抽屜不曾關(guān)攏,半開半合地抻了一截出來。架子上的書冊翻了又合,床板下的暗格也有挪動過的痕跡。 一定是個極不了解我的人。 我怎么會將錢財或是重要之物擱在暗格里。 床板壓在身下,我一般都是將看過的劍譜和古籍隨手往里頭一扔,然后睡得不知天昏地暗。 可我看的皆是藏書閣里能找得著的冊本,何必跑到我這里來偷尋。 他到底要來偷啥呢? 顯然是沒找到,不然今日不會又叫我撞上了人。 我坐在暗格上沉思。 衣兜里有半包杏仁糖,一口咬掉一塊,我伸手去捻,摸到了另一樣?xùn)|西。 輕薄如紙。 不對,就是張紙。 我低頭看了看—— 映入眼簾的潦草字跡,寧護法親啟。 哦,原來是閔晉留下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