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顏家人睡不著,擠在一起圍著火盆,時不時望向房間的方向,滿臉凝重。 “爹……”顏家小弟道,“他真的可以嗎?娘一整天都沒喝藥……” 小妹也道:“他是神仙不用吃東西,可娘也沒吃?!?/br> 顏父心里也很忐忑,但還是選擇相信今戈,道:“別亂說話,小心惹怒神仙?!?/br> 顏禎看著火盆發(fā)呆,不確定自己找的人可不可靠……若真的出了事又該怎么辦? 正胡思亂想,院外傳來腳步聲。 那聲音很輕,踩在雪地上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 片刻后,便有人敲響了院外的柵欄:“有人嗎?” 那人聲音溫和,光聽聲音就能讓旁人紊亂的心安靜下來。 顏禎站起身,道:“可能是吳先生來了?!?/br> “吳先生?” “是小神仙的師兄?!鳖伒澋溃八麄儽緛碚f好了去牛嫂子家匯合,估計是沒等到人,這就找來了?!?/br> “哎呀!”顏父忙道,“這么重要的事為何不早說?該讓你弟弟去通知一聲??!平白讓人在大冷天里等著!” “……我給忘了。”顏禎摸了摸后脖頸,“這不都想著娘的事去了……” “還不去開門!” 顏禎忙拉開門栓,跑進院子里。月光皎潔,深藍色的天幕籠罩在大雪之上,白皚皚的雪和深藍色的穹頂交匯成一副空靈清透的景象,天際下站著一人:長身而立,外層紗衣上勾勒的銀線在月色下仿佛流動的光,領(lǐng)口綴了一圈白毛邊,黑發(fā)高束,手拿長劍,踏雪而來卻片雪不沾身,真像是下凡來的神仙一般。 “顏先生?!眳浅鄙⑽⒁恍?,丹鳳眼尾下垂,顯得很是溫潤無辜,“深夜前來多有叨擾,還請勿怪。敢問我家小師弟是否在……” 話音未落,就聽屋內(nèi)傳來重物落地之聲,隨即陰風(fēng)大作,卷起院內(nèi)雪花,瞬間迷了人眼。 破舊的屋子哪里經(jīng)得住這般折騰,屋檐上的朽木“劈咔”一聲斷了,眼看要砸在顏禎頭上,耳邊就聽“噌”的金屬聲,一道黑影瞬時閃到顏禎身前,堪堪擋開了朽木。 顏禎定睛一看,心有余悸:就見朽木被從中直直劈開成兩截,在他腳下一邊掉了一個。若不是來人擋住,他怕是要當場被砸扁腦袋。 “多、多謝先生!”顏禎冷汗都下來了,忙后退幾步,看著擋在身前的吳潮生。 吳潮生臉上的溫柔神情卻已不在,反而凝重起來,眉頭皺著,唇邊一點小痣因嘴角抿起而下墜了幾分。 “你娘到底是什么病?”他開門見山地問。 “不、不知。”顏禎怔怔道,“游小先生來之后說是冤魂索命……” 顏禎清楚地聽到吳潮生嘴里輕“嘖”了一聲。 隨即男人在漫天大雪里一躍上了屋頂,劍在手中挽出白光,衣擺在冷風(fēng)里獵獵作響,半空中幾張黃符落了下來,分別貼在了屋檐、窗口和院內(nèi)老樹上。 “讓你家人出來!”吳潮生厲聲道,“有多遠躲多遠!” “什……”顏禎瞪大眼,還沒來得及再問,便見落下的黃符亮起刺目紅光,隨即只聽“嘩啦”一聲屋頂破了個大洞,一道人影鉆了出來,手中漆黑長劍揮舞,同吳潮生的劍撞在一起,“當”地銳響,兩把上好寶劍發(fā)出沉沉龍鳴,響徹半空。 顏禎來不及再問,忙回屋里扶出父親和弟妹,幾人趕去柵欄外,在冷風(fēng)里哆嗦地站著。就見屋頂上二人一來一回,劍光在月色下劃出凌厲弧形線,風(fēng)將兩人的爭執(zhí)聲隱約送了過來—— 吳潮生:“事情還未查明!你為何要急著動手?” 今戈:“不要管我的事!” “你這是草菅人命!” “我不會讓她死的!” “胡鬧!”吳潮生難得動了氣,“事情交給我!你馬上離開這兒!” “我輩本就為降妖除魔!你讓我走去哪兒?!” 吳潮生袖口里甩出捆仙繩,金色的光在游今戈身上轉(zhuǎn)了兩圈,少年人立刻動彈不得,直直地從屋頂上摔進了雪地里。 吳潮生收劍落地,眉目清冷,怒氣使眼尾微微泛紅:“牛家之事尚未有決斷,若不查明此冤魂所求為何,擅自抓捕只會招來禍事!我跟你說過多少次,無論你有多么憎恨它們,都不能將私情混進公事里!如此任性,今日之后就自行回山,面壁思過三月!” “師兄!” “面壁思過五月!” 少年人憋紅了一張臉,恨恨瞪著自家?guī)熜郑詈蠼K于放棄了,累得氣喘吁吁躺在雪地里,怔怔看著頭頂月亮。 “師兄,你對這些東西太過仁慈?!彼?,“你會后悔的?!?/br> * 邢家書房,顏禎說到此處沉默了許久沒有做聲。 邢天虎忍不住催促:“然后呢?” 顏禎冷冷一笑,看向邢瑜:“他自負自傲,只為了抓鬼不顧凡人性命。吳潮生接了他留下的爛攤子,可卻無力回天?!?/br> 邢瑜和林皓仁的神經(jīng)都不由自主繃緊了。 顏禎仿佛是被回憶傷透了,聲音低了下去,有氣無力道:“我和父親在門外站了一夜,雪幾乎要將我們蓋住了。但我們不敢離開,也不敢進去,根本不知道屋內(nèi)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等到雞叫的時候,吳潮生疲憊地走了出來。我還記得,他臉色很白,緊緊握著手中的劍,手背上鼓著青筋,劍上還有血……他給我們留下了一大筆錢,告訴我們,娘沒能救回來,被那冤魂奪走了最后三魂,冤魂也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