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耀側頭，看見復崎站在他身邊，也脫下外衣，穿著款式差不多的白襯衣，抿著唇，抬眼看著白色的樓。他突然覺得心里一暖，雖然清醒地知道復崎并不是為他才站在這里挨凍，但是在他最煩亂的時候，有人愿意跟他站在一起，而且在他看來，兩人并排十分和諧，復崎帶來那種暖意，他的心是自動接收的。

    他心里舒坦，面上卻不由蹙眉：“回車里去，咱們一家四口，總得留下一個健康的照顧病人吧?！?/br>
    復崎遲疑著沒走。單耀此刻心煩，拽著復崎三兩步就給塞進車里，并且將所有車門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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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里開著空調,溫暖入春,駕駛座上房的玻璃窗開了一個小縫,足夠復崎一人呼吸新鮮空氣。

    外頭飄了雪,被大風挾持在天空打著卷，似乎世界都不清楚了，渾噩地像盤古開天辟地之前,亦如復崎此刻的心情,

    若他不是滿心掛念兩個孩子，此時恐怕正在哈哈大笑。窗外正對著的守門的軍人，穿著保暖性能巨好的軍大衣，仍是凍得鼻尖都紅了。單耀那混蛋只穿了件薄襯衣,在風雪中站那么長時間能不冷么？

    復崎現(xiàn)在哪里還有精力去享受看單耀受苦的快樂,他恨不得自己也出去站著，好讓單賦豐看看他的決心。雖然單賦豐不會心疼他，但是他要用實際行動來告訴單賦豐，一個人沒本事，不代表那個人沒感情、沒勇氣、沒抗爭。

    天色大黑之后，單耀突然悄無聲息地倒地了。復崎從車窗看見，使勁拍著車窗，試圖引起站崗軍人的注意。單耀真凍死了，他兩個兒子不就少了一個人疼。

    那軍人沒動，不過很快，樓里就出來了幾個人。單賦豐帶著兩個西裝革履的保鏢著急忙慌地出來，到雪地中拍了拍單耀的臉，沒醒，于是抬著人趕緊往屋里走。

    經過車旁時，單耀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沖著復崎揮了揮手。

    復崎臉不可遏止的抽了抽，復宸這么點就有小聰明什么的，八成是遺傳的單耀。不過單耀這里，可就不是用“小聰明了”這么好聽的詞語了，只能說是狡詐、陰險、狡猾。

    又過了快兩個小時，復崎在車里快要憋死。單耀的車很好很強大，但是復崎不會用，不知道有沒有廁所。門全部鎖住了，想要出去小解也不行。

    正在復崎急的團團轉的時候，車載電話響了。復崎戴上耳機：“喂，孩子怎么樣了？”

    “沒事，小初能下床了，跟小宸在看動畫?！眴我阍趲锝o復崎打電話?！鞍⑻??！眴我懥恋卮蛄藗€噴嚏。他裝暈是真，凍得不輕也是真的，手腳都發(fā)疼。他忽然想，若是復崎能像關心孩子們一樣關心他一下就好了。有這么個時刻將自己掛在心尖上的人確實感受不錯。

    但是下一句，他聽到復崎焦急地說：“你把車門開了，我憋不住了?！?/br>
    單耀頓了一下，失望得意地在他心底撓癢癢。他不由想起他徹底擁有復崎的那一年里，他就是喝口水，復崎也要先嘗嘗燙不燙口，像極了老媽子。有些記憶，他以為早已遺忘，卻在你求而不得的時候，自動蹦出來折磨人。

    “你個傻瓜，車里有廁所，你看車載電話按鈕旁邊是不是有個銀色的正方形，你打開，里面那個鸀色的按鈕，摁一下，后面就會出現(xiàn)一個小便器。比較小，你最好瞄準……喂，喂。”對面?zhèn)鱽砻σ簟?/br>
    “真是，太寵著他了，連個尿都憋不住，能成什么大事?！眴我匝宰哉Z的起身。

    “爸爸?！睆湾吠蝗痪痛蜷_了廁所的門。

    單耀慌忙拉上褲子，沒鎖門習慣真是害死人，雖然孩子還小，但是這個畢竟不大好，有些事情還是從小要灌輸啊?！坝惺拢俊?/br>
    “老爸呢？哥哥想他了，我來問問能不能用你的手機給老爸打個電話?！睆湾窡o奈地攤手：“爺爺把我和哥哥的手機送去升級了，老爺爺這里又沒有?！?/br>
    他不說自己想，反而推出來單初，單耀就不信復宸自己不想。他故意說：“既然是小初想mama了，那你讓他進來自己打給mama。小宸都是五歲大的小男子漢了，肯定不會離開老爸就哭鼻子吧，那就跟爸爸出去吧。”

    復宸嘟嘟嘴：“可是、可是，我不放心哥哥自己一個人蹲廁所啊，爺爺說，哥哥身邊不能離人的。我不進來，楚阿姨就得進來，哥哥說，男女有別，不許她碰的?！?/br>
    單耀揉揉復宸的腦袋，柔軟的發(fā)絲觸感良好，比起剛認回兒子時干硬的發(fā)絲，好太多了。這都是他的功勞，單耀得意地想。他的兒子們就應該享受到最好的生活，因為兒子們的爸爸足夠優(yōu)秀。

    不打算繼續(xù)逗復宸了，再怎么說也是小孩子，說不過的時候也會哭鼻子。

    把手機丟給小兒子，單耀出去，招呼大兒子說：“去廁所，你弟弟無聊，等著你給講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呢?！?/br>
    單初開心地彎了眉眼，一溜煙鉆進了廁所。速度很快，嚇得護工楚阿姨忙站了起來，要跟著一塊進去。這祖宗剛被允許下床，就敢跑跑跳跳的。

    “你去休息吧，我看著他倆就成?！眴我珨f走護工，盡職盡責地在廁所門口給兩個孩子放哨。

    “喂，老爸。”復宸等不及哥哥，已經打過去了。

    復崎剛輕松完畢，見單耀的電話又打來，正想著跟單耀提議看看能不能讓他跟兒子們說上幾句話，沒想到一接通居然聽到了大兒子的聲音。他欣喜地聲音都有些顫抖：“小宸，你手疼不疼？”

    “爸爸，你哭了？”復宸也帶上了鼻音。“你乖乖別哭哦，我一點都不疼，真的?！?/br>
    單初跑進來，關上門，一看復宸眼眶紅了，立馬就掉下淚來，根本就不需要醞釀。他沒搶弟弟的手機，雖然很想mama，但是他是哥哥，要尊老愛幼。于是，他可憐巴巴地望著復宸，等著復宸主動將手機交出來。

    “老爸，我把電話給哥哥了?！睆湾樊斎豢床涣俗约腋绺绲男】蓱z樣兒。

    “mama。”單初哀哀叫了一句，就開始拼命掉眼淚，嗚咽地說不出話來。復宸受到了感染，也開始痛哭。小孩子的眼淚特別容易受到傳染，一個哭，一群哭。最后兩個孩子抱頭蹲在地上哭的稀里嘩啦，手機夾在中間。

    復崎在那頭，只能聽見兩個孩子哭，無論他怎么哄，問什么，那邊也只有哭聲。急得他在想敲碎車窗，站崗的軍人朝車這邊不住地斜眼。

    療養(yǎng)院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門一關，里面干什么都聽不到。單耀覺得時間差不多，兩個熊孩子也該睡覺了，就非常禮貌地敲了敲門，試圖給孩子們灌輸基本的禮儀。

    但是沒有人搭理他，無奈，他就自己開門進去了，結果，第一眼就看見兩個孩子蹲在地上大哭，他急地忘了關門，跑過來問：“怎么了，哭什么？”

    兩個孩子沒空理他，繼續(xù)悶頭大哭。

    單耀聽見電話里有聲音，他舀起來一看，還在和復崎通話中?！澳愀⒆诱f什么了，他們倆怎么哭的這么厲害？”

    復崎冤死了：“我還沒來得及跟小初說話呢，他就哭了。他倆怎么了？”

    單耀還沒問出兩個孩子哭什么呢，老爺子就拄著拐杖進來了。舀拐杖敲敲門，怒道：“哭什么哭，都幾歲了，還跟三歲的小孩似的。單耀，你也不管管，傻愣著干什么呢。”

    “我這不勸著呢嘛。”單耀趕緊拎起來單初，不用猜也知道，單初肯定是哭源?！皠e哭了，老爺爺不喜歡愛哭鼻子的小孩?！?/br>
    單初撲到老爺子的懷里，軟儒的聲音因為哭泣而咬不清字音：“老爺爺，我好想mama啊。他也好想我們，我已經好了，全好了，有mama就不會生病的，mama會給我們買圍脖，買口罩，會給我們做早餐，熱牛奶。mama很好很好的，我要跟mama生活在一塊，不想再呆在醫(yī)院了。”

    “我也想老爸?！睆湾芬部薜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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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yī)護人員悄悄退出房門,給單家四代留下私密談話的空間。單賦豐坐在單人沙發(fā)上,盯著單耀不說話。

    兩個小孩瞅了瞅情況,都跑到老爺爺身邊哭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