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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焉靠在樹下看程熙的側影,鎮(zhèn)八方俠的打扮有種別樣的英俊,他不禁驚嘆原來高高在上、規(guī)矩守禮的程大公子還能這樣。他瞧得入了迷,忍不住道:“程熙,你能說一句‘緣來緣去,何所相依’嗎?” 這是鎮(zhèn)八方俠的名言。 程熙心想正等著呢,嘴上卻還要硬一下,端著面孔問:“為何?” 夏焉蹙眉,身體微微一扭,“哎呀,你就說一下?!?/br> 程熙便先照本宣科道:“緣來緣去,何所相依?!?/br> 夏焉不太滿意,道:“語氣要不羈一些,瀟灑一些?!?/br> 其實這句話程熙在家早練過八百遍了,此時心中樂得要命,卻仍是秉著循序漸進的態(tài)度,將聲音放得稍稍粗獷,說:“緣來緣去,何所相依?!?/br> “滄桑感好像有些過……”夏焉喃喃自語,眼珠一轉,“再收一些,略含笑意的那種?!?/br> 程熙自覺哄得差不多了,便拿出最好水準,比練習時更傾情投入許多,八個字一出口,夏焉就升華了,從坐轉跪,一手撐地一手握拳,看向程熙雙眼發(fā)亮,“對對對!就是這樣!你再說一句‘醉酒高崗,比什么都有趣’!快說快說!” 程熙依言做到,不一會兒便把鎮(zhèn)八方俠的名句們說了個遍,回頭看,夏焉一身白色箭袖,盤膝坐在透著燦爛陽光的樹下目不轉睛喜不自勝地瞧著他,面容漂亮神采奕奕,像個珍寶。 “程熙,你會不會把劍舞成一把扇子?”夏焉抬手,煞有其事地左右一揮,“唰唰。” 程熙道:“那是極高的劍技?!?/br> 夏焉頓時有點失望,程熙卻從背后瀟灑地抽出佩劍,自信一笑,道:“不過我會?!?/br> 夏焉:“?。?!” 風起,程熙劍尖一點,蕩起微塵,腳下盤旋一掃,修長的身體躍入空中! 夏焉不由地睜大眼,嘴微張,雙手出掌,像抱了個球在身前,準備隨時鼓掌喝彩。 程熙連續(xù)側翻,長劍掃開,仿佛一把巨大的折扇推出,耀目劍影接連釋放威力,震得河水激蕩,魚蝦跳出。 夏焉猛一拍手,入神道:“好!厲害!” 程熙聽到了,抿唇一笑,更加賣力地展示起自己的武藝,劍術、拳法、掌法、輕功一一登場,結束后走到樹下,夏焉已側趴在披風上,疲倦地睡了。 程熙靜靜地瞧著,突然憶起過去有一回,侍從說夏焉肚子難受,吃不下飯,他便自作聰明地親自熬了一大鍋紅糖水,盛了滿滿一碗,要求夏焉立刻喝掉。 夏焉顫抖著捧著碗,中斷了四次才勉強喝完,然后立刻就說“我好了不疼了”,堅決拒絕再來一碗。 現(xiàn)在想來,他應當只是胃脹,那般情況下飲一大碗紅糖水……程熙目光閃爍,不再想下去。 脫下外袍給夏焉蓋上,攏到雙腳時,又想起還有一回,他夜里回家晚了,一入臥房,就見夏焉穿著中衣搭著小絨毯,歪頭抱膝陷在軟椅里,嘴巴微微張著睡,雙腳露在外面,十分可愛。 一如現(xiàn)在。 唯一不同的是,當時的夏焉面上敷粉眉毛彎彎,臉頰和嘴唇帶著淡淡的橙紅,眼皮則更是多樣,有時是蜜桃,有時是鵝黃,有時是棕木,還有時竟是湖藍水綠。發(fā)髻亦是一會兒編作麻花,一會兒束成魚骨,一會兒團擁如云,一會兒散落若柳。 他驚訝于姑娘家的妝容竟如此多變,時??滟潱F(xiàn)在想來,每每夸贊時,夏焉似乎都不是很高興,即便微笑,也只是一種出于禮貌的、生硬的微笑。 但那個時候,他沉浸于如何讓妻子適應新婚生活,沒能真正體會過妻子的內(nèi)心。 他很努力,卻努力錯了方向。 如今的夏焉面容清透,沒有一絲油膏香粉的痕跡,唇上有細小的裂紋,眉毛自然向上輕斜,頭發(fā)是利落的高馬尾,說話行事不管不顧,睡覺四仰八叉,足見他有多么想拋棄過去。 那個自己無比珍惜懷念,對他來說卻是不堪回首的過去。 程熙嘆息,靠在樹下曲起一腿,抬手,為夏焉遮擋照到臉上的光線。 夏焉醒來后精神飽滿,認認真真地學了一下午射箭,而后前往程熙早前在京郊購置的一處別院居住。小方和薛晨星早已等在那里,備好了菜肴魚rou,準備晚上吃暖鍋和燒烤。 四人不拘身份,仿若出來郊游的年輕伙伴,親自動手,相互搭配,一頓晚飯笑鬧熱火。 風卷殘云,時候不早,小方自覺起身道:“我來收拾,殿下、程大公子,晨星,你們?nèi)バ菹??!?/br> 薛晨星性情爽朗,一拉小方的手,道:“陣八方,不忙,再聊一會兒?!?/br> 手掌暖熱,小方瞥了薛晨星一下,俊臉微紅。 程熙的臉卻黑了,他吃驚地看向小方,再看夏焉,再盯薛晨星,吃驚地站起來,發(fā)著抖問:“你方才……叫他什么?!” 第11章 生氣要你哄 薛晨星一臉茫然,莫名其妙道:“我叫他……陣八方啊?!?/br> 程熙不可置信,語氣里難得地帶上了些許咬牙切齒的意思,“他不是叫小方嗎?!” “小方的方就是陣八方的方?。 毖Τ啃且皇植嫜?,一手指向小方,“他是個孤兒,從小被訓學武,稍微長大一點就給人當了保鏢,沒有名字,很可憐的。四殿下為他取了自己鐘愛的俠客之名,覺得鎮(zhèn)紙的鎮(zhèn)做不得姓氏,便改為出陣的陣?!彪p臂抱起喃喃嘀咕,“不對,出陣的陣能做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