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晴嵐找來剪刀，輕輕剪開他腹部的布料。

    白皙的皮膚露了出來。

    一個小小的槍眼，正在往外不斷冒著鮮血。

    宋晴嵐問：“什么時候受的傷？！你為什么不說？”

    季雨時額頭冷汗淋漓：“搶車的時候?！?/br>
    他喘著氣，頭腦變得有點不清醒，鈍痛似乎忍到了此刻，才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沒事，不嚴(yán)重，就算死了也可以重來?！?/br>
    宋晴嵐用手摁住他的傷口，那皮膚觸感溫?zé)?，不知道是血液的溫度還是季雨時的體溫。

    季雨時慢慢閉上眼睛，陷入昏迷前喃喃道：“我只是……想盡量少來一次。”

    少來一次，就能少記得一點。

    ——“我沒有遺忘的能力”。

    那一刻。

    宋晴嵐強(qiáng)硬冷漠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

    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花瓶。

    以貌取人，要栽。

    他忽然這么想。

    第19章

    小雨淅淅瀝瀝。

    天空暗沉，從樓道看去就像還沒亮一樣。

    他關(guān)上家門，兩只小手下意識拽著書包帶子，心里在想，今天放學(xué)后可以去買一點街角那家老店的小蛋糕，那么要是晚上父親加班忘了回來的話，他就不會那么容易餓肚子了。

    樓道燈光里，他踏過九層臺階，然后轉(zhuǎn)角，碰到了一個人。

    他仰著頭看，對方穿著一件紫色調(diào)的連帽衫，帽子兜住了臉。

    這是一個陌生人。

    他頓了下腳步，對方也頓了下腳步，然后錯身而過。

    ……

    小雨停的時候，家里樓下拉起了警戒線。

    明明已經(jīng)是下午，天卻還是那樣黑，警車的聲音、救護(hù)車的聲音，還有紛亂的腳步聲與不斷變換紅藍(lán)色彩的警示燈。

    他站在警戒線外，有人趕到他身邊，一把將他樓在了懷里，抖著聲音不知道是要安撫他還是安撫自己：“囝囝、囝囝。”

    警官壓低聲音和那人說話，聲音模模糊糊：“……季教授，孩子嚇得不輕，很有可能碰見過兇手……”

    他低著頭，看見自己的黃色雨衣上，有一滴水珠滑下去了。

    ……

    暖色調(diào)的房間，放了許多讓人感到舒適的毛絨玩具。

    兒童管理處的阿姨推開房門。

    有人辦完所有手續(xù)，蹲在他身前，抓著他的小手：“囝囝，我來接你回家，一個新的家?！?/br>
    他點點頭。

    “你害怕嗎？”

    他搖頭。

    “好的。以后家里有mama，有爸爸，還有哥哥，會很熱鬧?！?/br>
    他沉默著。

    “從今天起，你就姓季了。”

    ……

    “哎，小季，89個B級任務(wù)了，你真的不考慮去支援一個A級的？”林部長苦口婆心，“我和上級申請了，要是用1個A級任務(wù)抵10個B級任務(wù)，你加起來就99個了，回來以后再出外勤一次，你想要的不是就有了嘛！”

    他說：“不急，我自己再去做10個B級任務(wù)也是一樣的。”

    林部長急：“嗐！你這孩子怎么不聽勸呢？你進(jìn)天穹是為了什么，大家都知道的嘛。你要回去那年一次，上面說是說要考核你，但他們也不是那么嚴(yán)格的嘛，沒有人非要那么為難你。你這是在為難你自己??！”

    他冷靜道：“林部長，面對有刻板印象、盲目自大的隊友，我沒有辦法共事?！?/br>
    林部長：“那位宋隊長倒也不是沒有自大的資本……唉，小季你等等！”

    黑貓在他腿上打呼嚕。

    他一手看書，一手?jǐn)]貓。

    這貓老了，他撫摸得很輕，感受著柔軟光滑的皮毛在指間撫過。

    通訊器響的時候，貓伸了個懶腰從他腿上跳了下去，他接起視頻通話。

    視頻里，頭發(fā)花白的老教授戴上眼鏡閑扯家常。

    另一只黑貓又跳上了膝頭，在他腿上翻起了肚皮。他撓它，耐心地聽著對方說話，然后徑自問：“老師，你是來勸我去江城的？”

    老教授頓住，然后嘆口氣：“囝囝，早點達(dá)標(biāo)，早點回去那一年，你就早點解脫。”

    他說：“好?！?/br>
    ……

    *

    濃密的睫毛快速顫抖，下一秒，季雨時睜開了眼睛。

    疼痛逐漸從腹部開始，清晰地傳遞到大腦，痛得幾乎不能撐起來自己的身體，只得躺回原地，小口吸氣。

    斷片的思緒隨著疼痛回籠，季雨時記得自己正在和宋晴嵐分析目前的情況。

    他話剛說了一半，他還有許多許多話都沒說完，他真怕，一閉上眼就再也不醒來。

    坐在旁邊的人放下望遠(yuǎn)鏡轉(zhuǎn)過頭來：“季顧問！你這么快就醒了！”

    是李純。

    季雨時迷惑道：“我睡了多久？”

    李純看了看通訊器：“現(xiàn)在才10點42分，你從昏睡過去道現(xiàn)在，就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吧！”

    季雨時打量四周，發(fā)現(xiàn)他們在一棟建筑二樓的陽臺上。

    矮墻用雕花小磚砌成，外面不容易發(fā)現(xiàn)他們，他們卻正好能通過這些空隙觀察到外面的情況。

    季雨時被隊友放在陽臺的一張?zhí)梢紊?，太陽傘替他遮住了大半陽光，不至于被曬得死于中暑?/br>
    若不是聽見喪尸發(fā)出的“嗬嗬”聲，季雨時還差點以為自己是在誰的家里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