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沈矜不好意思道:“幾個同窗不知道從哪兒聽到我的名聲,非要拉我比,我沒辦法,所以才迫不得已回來的晚了點兒?!?/br> 徐湘湘笑道:“沒事兒,你既然是來讀書的,原本就應(yīng)該跟你的同窗把關(guān)系打好,我這里好些人伺候,你還怕照顧不好我不成?!?/br> 說完,她又想起稅銀的事情,忙問道:“怎么樣?你昨兒晚上出去查到什么沒有?” 沈矜微微搖頭:“頭緒不是很多,但是我卻發(fā)現(xiàn)一件奇怪的事情,陸浩去了秦樓看了一場戲團演出,我問過一位曾經(jīng)和陸浩關(guān)系不錯的人,他說陸浩平日里最是潔身自好,從來不會去煙花之地,且他家境不算好,一直是靠妻子娘家,而他的娘子是一位悍婦,別說去煙花之地了,就是多看丫頭一眼,都會吵架吵半天,眾人皆知。” 看起來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徐湘湘問:“你懷疑陸浩和稅銀一事有關(guān)系嗎?” “對,因為我們和他住同一客棧的時候,我的茶里放了毒藥,還好沈管家精通歧黃之術(shù),我才逃過一劫。” 徐湘湘目瞪口呆:“你是說在客棧他就下毒了,那你還跟他稱兄道弟的,就該先報官府把他抓起來才對。” 沈矜按住他:“你瞧瞧你,一說你就激動了,這可不是辦案的樣子,要沉著冷靜,若是我渲染的人盡皆知,豈不是打草驚蛇。你想想,我和楊澤在辦稅銀案,楊澤家在全州,且楊澤身邊有個厲害的毛舜,旁人傷不了,而我就不同了,我年紀輕,不知道深淺,就是真的死了,恐怕也難以被發(fā)現(xiàn)?!?/br> “殺你滅口是要阻止你查下去,看來稅銀肯定還沒有出吳越,哎呀,這可怎么辦呀,陸浩一家可是住我們隔壁呢,那豈不是防不勝,相公,我們要不然搬個地方吧,別和他們住在一起了,這樣多危險啊?!毙煜嫦嬲娴氖窍肫鹆硕加X得后怕的很。 她穿越到古代這么久還從來沒有聽說過下毒的事情,即便她爹也有妾侍,但是那些人最多是說幾句閑話罷了,在古代藥鋪是不敢隨便賣毒藥的,能拿到那種無色無味毒藥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沈矜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不入虎xue焉得虎子,況且,我書還是要讀的,不能因噎廢食。” “這倒也是,那我就當做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吧,不過,沈管家不日就要回鄉(xiāng),咱們這幾個人都不懂得藥理,要是那個陸浩再下毒,可怎么辦呀?” 沈矜擺手:“那不太可能再會下毒了,書院不比其他地方,在路上可能會發(fā)生無數(shù)意外,多少學子客死異鄉(xiāng),但是在州府,又是學府,除非陸浩不想讀書,不愿意再考功名,否則,被查出來死路一條?!?/br> 可徐湘湘想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她仍舊有幾分擔心,沈矜安慰她:“不用擔心,不出十天,這個案子我一定破了,這樣你就不必擔心了。” 十天?徐湘湘不太相信,但是怕打擊到沈矜,她沒有再說話了,顯然沈矜也看出來了,他沒有辯解,心道,自己該拿出點本事讓娘子看看。 因為有陸浩的事情,徐湘湘不得不提高警惕,讓徐多徐少還有馬三三人看好門戶,這三人都是她從娘家?guī)н^來的人,一向忠心,不敢有二話。 午時,炊具雖然搬過來了,但是灶還要重新砌,還好馬三能干,一會兒就把灶砌好了,徐湘湘便拿了銀錢讓管家從外邊送了席面過來,難得這群人這些天來第一次吃上一頓正經(jīng)的飯菜,沈矜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他一夜未眠,吃完就跑到床上休息,徐湘湘怕打擾他,便不許下人進來,自己拿著一本話本子在旁看,她閑來無事最愛看這些話本子,平素在沈家人來人往的,又要站規(guī)矩,又要做女紅,現(xiàn)在難得有空,她便津津有味的看起來了。 沈矜這一覺睡的很沉,隔壁卻鬧了起來,徐湘湘聽到尖銳的哭喊聲,好像是早上那位陸夫人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一直到了天黑,沈矜才起來,他是個十分自律的人,晚上還要在隔出來的書房讀書,徐湘湘也不好打擾他,便索性開始做起手帕來,坦白說她做帕子只會一種針法,但因為這種針法學的極好,不少人以為她女紅出色,其實她女紅還真的挺一般。 “梅香,你看,我用這個做個帕子給大爺怎么樣?” 梅香捂嘴一笑:“當然好啦。” “褐色的綢布,滾個邊,再繡上一只,繡一個什么呢?我得想想?!彼腥肓税胩?,眼波流轉(zhuǎn),悄悄的跟梅香道:“我要繡一只蒼鷹。” 蒼鷹翱翔于天上,能夠自由自在的飛翔,大有所為,希望沈矜也能如此。 等沈矜開始去學里了,沈管家便告辭了,徐湘湘對這個管家印象很好,特意讓馬三拿了銀錢請他老人家吃了一頓,等沈管家走了,沈矜開始忙的不著家了。 難得晚飯時回來了一趟,還帶了個客人來,這位客人身高八尺有余,皮膚黝黑微胖,眼神卻炯炯有神,看起來十分憨厚,沈矜連忙介紹道:“娘子,這位便是我的好友楊澤。” 原來這位就是全州第一才子楊澤,說實話,跟傳說中的形象完全不符,在她聽來的一些關(guān)于楊澤的傳聞中,他是個如魏晉名士般的男人,卻未曾想到楊澤說話做事居然十分憨厚。 “相公,既然有客人,我便去里間,你們慢慢吃?!?/br> 沈矜忙道:“娘子不用的,毛舜也在?!?/br> 本來毛舜這個名字聽起來是個男人的名字,沒曾想?yún)s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她從門外進來的時候,徐湘湘還不敢相信,“這是毛舜?” 粉色衣衫粉色頭飾粉色足履,這位毛姑娘就連手上的帕子都是粉色的,她看到一桌子菜,立刻喜笑顏開,“這么多好吃的的呀!” 既然有女客也坐在一起,徐湘湘也坐下了,毛舜看起來很餓了,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這樣子如果是在沈家,那是肯定要被訓斥沒規(guī)矩的,即便是在他們徐家也沒這樣的,但是毛舜做起來并不會覺得粗魯,倒是覺得率真可愛。 徐湘湘幫她盛了一碗湯給她:“毛姑娘,你嘗嘗這個,是蓮藕煨的排骨湯,雖然沒有我們湖廣的九孔藕那么粉,但是也是特意挑選的粉藕。” 毛舜怔怔的看著她,居然“哇”地一聲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粉紅女郎來了 挑十個評論送紅包喲 第17章 欲擒故縱 眾人不知所措,徐湘湘拿出帕子遞給她:“毛姑娘,你這是怎么了?是飯菜做的不夠可口嗎?要不要我讓丫頭們再去重新做?!?/br> 甫一說完,她就被毛舜按住了,毛舜吸了吸鼻子,她鼻子短短的,眼睛大大的,好似一只可愛無辜的小狗狗一樣,讓徐湘湘都忍不住對她心生憐愛,她帶著哭腔說:“不不不,是自從我爹娘死后,從來都沒有人跟我盛過湯,我太感動了?!?/br> 原來是這樣,徐湘湘笑道:“快別感動了,日后咱們住的這么近,你若是想來,天天來都成,我常常也是一個人的,正好作個伴?!?/br> 楊澤歉意的對徐湘湘道:“弟妹別見怪,毛舜她爹娘過世后便來我家,我娘因為守寡,性子嚴肅,性格古板些,我又是個粗心的,所以她才這樣?!?/br> 這么聽起來還挺可憐的,毛舜卻拿起帕子擦擦眼淚,吃到一個排骨,笑瞇瞇的,樂不可支。 “沒事兒,我沒有親meimei,一見面就覺得她和我親,所以正好了,日后天天來玩都成?!?/br> 毛舜瞪大眼珠子,不可置信的道:“我真的可以天天過來嗎?” 楊澤欲言又止,似乎是怪毛舜不知道客氣,徐湘湘好脾氣的道:“當然是真的,你來我是萬分歡迎?!?/br> 毛舜歡呼起來,席間楊澤和沈矜談起正經(jīng)事來,“這幾日城門把守十分嚴格,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這些人恐怕都急死了,我看是時候欲擒故縱了,我們準備……” 這倆人小聲討論起來了,徐湘湘則負責照顧毛舜,毛舜非常能吃,一個人添了五碗飯,還打了個飽嗝,徐湘湘心道,這姑娘既然一直在楊澤身邊,難不成是楊澤的未婚妻不成,到底因為剛剛才認識,徐湘湘也不便多問。 “毛姑娘,喝點茶消消食。” 徐湘湘用的茶壺是一盞水晶壺,這是她的陪嫁之一,聽說是當初宮里賞賜下來的,一共也只有一套給了長房,徐通判夫妻疼女兒,早早的就給了徐湘湘,徐湘湘平時愛喝花茶,撒下幾朵玫瑰花添點黑糖,又養(yǎng)顏又補血,在水晶壺里放著又好看的緊。 毛舜盯了半天,不自覺道:“這壺真好看?!?/br> “是嗎?這還是以前宮里賞賜下來的,以前水晶壺沒現(xiàn)在這么多,現(xiàn)在好多西洋貨過來都有賣這個的,你若是喜歡,可以買個差不多的,我這兒好多花茶,都是我自己曬的,你若是要,我勻點給你?!?/br> 說罷又帶著毛舜去她里屋,楊澤看著毛舜的背影,對沈矜說了一句“謝謝”,沈矜擺手:“你可別謝我,要謝便謝我娘子才是?!?/br> 楊澤情緒有幾分復(fù)雜:“我娘一直不太喜歡毛舜,我若是不帶著她,她在家里的日子更是不好過……” 沈矜知道毛舜還是因為她功夫俊,還巧妙的幫楊澤破案,現(xiàn)在聽楊澤說起才知道這毛舜并非是他未婚妻,只是因為楊澤第一次查案時遇難人的女兒,因為父母雙亡,孤苦無依,所以跟著楊澤家住了好幾年了,對外稱是楊母收養(yǎng)的干女兒,原本沈矜以為楊母會認可毛舜做兒媳婦,可惜了,楊澤父親早已不在,是寡母養(yǎng)大的,楊母雖說也并非壞人,可她只是想為楊澤找個賢內(nèi)助,所以一直不大喜歡毛舜。 想到這里沈矜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等你中進士,一切就順理成章了?!闭f完,沈矜便道:“這些兒女私情的話,咱們別說了,還是想想怎么扯出后面的那條大魚。” 這種私事對于十七歲的沈矜來說他不感興趣,他想娶誰自然會娶到手,也沒什么好顧忌的。 二人又商量案子的事情,此時屋里的湘湘已經(jīng)開始送衣服給毛舜了,“這套衣服你肯定穿上好看,我們體型差不多,來,你試試。” 毛舜扯了扯衣角:“沈夫人,以前還沒有人對我這么好過。” 她褪下粉紅色的衣裳,換上徐湘湘的新衣服,這是一套淺紫色的上襦配著珍珠百褶裙,腰帶繡的茉莉花更顯露清新可愛,梅香手巧,三下五除二就把毛舜打了結(jié)的頭發(fā)用刨花水梳順,再用頭油抹上去,梳了個百合髻,整個人清新的如百合一樣,十分可人。 還是頭一次徐湘湘覺得自己有成就感,毛舜對著鏡子看了看,有些不自信的問她們:“這樣好看嗎?” 梅花快言快語道:“毛姑娘,你這樣好看多了,你看我們大奶奶是不是很好看,我們大奶奶的品味可是很好的?!?/br> “梅花,別胡說?!毙煜嫦骖H有些推心置腹的跟毛舜道:“毛姑娘,吳越府如今時興這種清淡雅致的衣裳,但凡雅致一點,總不會引人注目,尤其是咱們這一片,住著的都是學子,還是隨大流好?!?/br> 實在是毛舜穿的衣服有些不合時宜,全身粉色可是又搭配的亂七八糟,一下子便把十分的氣質(zhì)拉低到了三分。 她本以為毛舜可能會表現(xiàn)的不高興,誰知道毛舜大大咧咧的接受了:“嗯,你說的有道理,我的衣服都是我隨手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搭配,我娘生前愛穿粉色,我就覺得粉色好看,都買粉色穿。” 人活在世上,未必真的完全不看別人的眼光,可能毛舜也是這樣。 “沈大奶奶——” 她想學梅花她們這么喊,徐湘湘忙道:“你不必這么叫我,我姓徐,你叫我徐jiejie便是。” 毛舜撲閃著大眼睛,又有一絲不可置信,“你肯認我這個孤女做meimei嗎?” 梅花覺得這個姑娘是在裝無知裝可愛,她家姑娘只是隨口說個稱呼罷了,她倒是蹬鼻子上臉,但是她一個下人們辦法置喙。 徐湘湘倒是無所謂,還拿出一盒香包送給她,毛舜看的出來很感動。 二人原本還準備說些什么,卻見楊澤要出去辦案,一說辦案,毛舜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她立馬從桌上挎劍出去,走到門口又轉(zhuǎn)過頭跟徐湘湘道:“徐jiejie,我下次再來找你?!?/br> 知道他們都要辦正事兒去,徐湘湘也沒有過多言語。 雖然和東邊住著的沈家屋子格局一樣,可是卓氏因為沒有搶到最好的屋子,所以怎么看也看不慣,吃個飯也拿飯撒氣。 陸浩好脾氣的道:“這道東坡酥rou是我找朋友拿了號牌才買到的,你先嘗嘗,你放心,只要我能考中進士,這樣的宅子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何必介懷?!?/br> 卓氏不高興了:“我一想到被旁人壓了一頭,我如何不介懷,那個什么沈矜長的就不男不女的,還有那個徐氏,我呸?!?/br> 說完,她又怪陸浩:“你也真是的,若非是你非要照顧那幾個孤兒,咱們也不會比她們來的晚,我們?nèi)羰莵淼脑缫稽c,哪里輪得到他挑了最好的地方?!?/br> “小不點那幾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本來就已經(jīng)夠可憐了,我一走,便沒人照看他們,我肯定要先安頓好他們才行啊?!?/br> 卓氏沒好氣道:“好好好,你是大善人,行了吧。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你浪費了十年的功夫才考了個舉人,我爹對你傾囊所出,你也別怪我精打細算,這在驪山書院讀書的錢不算,到時候上京趕考又是一大筆錢。你還把錢散給那些孤兒,你怎么不想想我們自己啊。” 陸浩淡淡的道:“商會不是給了我一筆錢嗎?那筆錢夠我們用了吧?!?/br> 各地方都有資助學子的商會,商戶地位并不算高,他們這樣投資家鄉(xiāng)學子,也是為了日后能夠找個保護傘,陸浩年少成名,雖然磋磨十年,但是依舊考中了舉人,商會的人對他還是極為看重。 這筆錢陸浩幾乎全部給卓氏了,卓氏心里有些心虛,但還是撇撇嘴:“你真是不當家不知道財米油鹽貴……” “好了,我吃完了,還有一冊書沒看完,我要先去學堂了?!标懞苼G下碗筷大步走開。 卓氏看著他的背影憤憤不平:“哼,這種人我還指望他考進士了我享福,現(xiàn)在就這么對我了?!?/br> 下人們忙勸道:“小姐,姑爺才二十五歲就已經(jīng)是舉人了,若是能夠更進一步,姑爺可不到三十歲就是進士了,到時候您可就是官夫人了。您便忍忍吧,再說了,姑爺對老爺可是孝順極了?!?/br> 若不是這個道理,卓氏怎么肯跟著來,她可不想養(yǎng)了十年的男人真的出息了,她被拋棄了。 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也不代表卓氏不抱怨。 她噘著嘴道:“他就是爛好人,那幾個叫花子餓不餓死關(guān)他什么事,還有那個叫什么雪的,自己不檢點,被個王老頭子看上,一個小乞丐被占了就占了,他倒好,還想跟王家打官司,很是可笑,他憑什么斗的贏別人啊?!?/br> 下人又勸了一會,卓氏才平息怒火。 陸浩從屋里出來,出來走了不久就看到沈矜和楊澤二人和上官睿在論衡,沈矜忙上前:“陸兄也來了?!?/br> “沈兄?!标懞泼πχ锨按蛘泻簟?/br> 他看到上官睿手里拿著邸報,眼睛閃了閃,沈矜指著邸報問:“看來這個案子是沒法子破了,知府大人又讓我們吳興富戶籌銀上交了,我家管家也回去準備先收租子了。上官兄,這事兒真的不再查查嗎?” 上官睿搖頭:“家父也是沒辦法,韃靼人就要打來了,我們江南不出錢,天下可不就亂了,天下亂了,咱們這些人哪里能安穩(wěn)讀書呢?!?/br> 上官睿乃吳越知府獨子,因為和沈矜等人以文會友,關(guān)系頗不錯,再者,上官睿是個心高氣傲的年輕人,不會撒謊。 “楊兄,你也不必自責。”上官睿又安慰楊澤一句。 既然查不出來,那就算了,沈矜把《論衡》拿出來道:“走,我們?nèi)フ蚁壬饣笕グ伞!彼叩揭话?,看到陸浩站著不動,又喊道:“陸兄,一起走吧。?/br> 陸浩笑著跟上。 黃昏時分,徐湘湘看了看天,暗自嘀咕:“怎么今日相公還未回來,要不我出去迎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