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蘅下意識摸了一把袖中書。

    難以想象就是這樣一本薄薄的古書，竟能蘊含著這樣的能量。

    陸青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教主不必?fù)?dān)心，您手中這本，只是其中一卷罷了?！?/br>
    “一卷？”北山蘅蹙眉。

    “對?！标懬帱c頭，繼續(xù)向前走，“珩清道長完成此書之后，將其分成了五卷，分別交付給逝水閣、月神教、楞嚴(yán)山、皇宮和九郯光明宮保存，但是每一方所拿到的，都不是記載自家秘聞的那卷?！?/br>
    “這老道士倒是鬼心眼多，整這么復(fù)雜也不知是為了折騰誰?！北鄙睫拷o氣樂了。

    “珩清道長寫下此書的本意，并不是要拿捏各方勢力，而是希望以后若逢天下大亂，殃及百姓，我們可以將各自手中的《流光策》交出，匯成一股可以挽救蒼生、重振山河的力量?！?/br>
    陸青緩緩說著，語氣不自覺帶上了一分虔誠，似乎想努力從歷史的塵煙中遙望前輩風(fēng)采。

    “此人未免過于天真?！?/br>
    北山蘅雖然也頗受震動，但是長年冷心冷情的獨居生涯，讓他實在難以對這樣的理想志向產(chǎn)生共鳴。

    “縱然他交付此書之時，那些人都心系黎民、懷濟天下，但是千百年之后，又怎能保證繼承之人還仰存遺風(fēng)、初心不忘？”

    北山蘅搖搖頭，評論道：“太過良善，天不假年?！?/br>
    “約莫珩清道長認(rèn)為，這五方后人都能夠秉承先祖的志向吧。”陸青嘆了口氣，神色寥落，“只是我們都辜負(fù)了他的期望?！?/br>
    北山蘅并不關(guān)心一個死了幾百年的人的期望，他只想知道，如果真的有一本書記載著月神教術(shù)法的弱點，那么這本書如今在誰手中？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玉嬋會知道？

    思索片刻，他沉吟道：“家?guī)煆奈聪虮窘烫崞?，圣教之中還有這樣一本書存在?！?/br>
    陸青道：“若不是此次奉命下山尋找此書，家?guī)熞膊粫蜇毜捞崞?，想來都是等大限將至、登臨歸墟凈土之前，才會向后人提起?！?/br>
    北山蘅皺著眉，疑惑：“那我手中這一卷，是記載的哪家秘聞？”

    “教主終于想到這個問題了。”陸青苦笑，“貧道也為此事焦慮多日，連日來頭發(fā)都掉了不少?！?/br>
    北山蘅不由皺眉，“祈掌教命你出來找書，難道沒有告訴你嗎？”

    “最初，逝水閣保管的是記載貴教術(shù)法的那本，但是……”陸青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躊躇半天，似乎頗有些難言之隱。

    北山蘅倒也不急，慢慢候著。

    陸青被他盯得心里發(fā)毛，思忖了許久，終于道：“實不相瞞，從三年前開始，皇宮、逝水閣和光明宮的書都相繼遺失了?！?/br>
    北山蘅徹底呆在原地。

    這樣關(guān)乎著一門興衰的古籍竟然也能丟。

    隨即他很快想到，三年之內(nèi)丟了三本書，照這個趨勢來看，倒霉事豈不是很快就要輪到自己頭上了？

    聯(lián)想到酒樓中玉嬋和陳炯的對話，北山蘅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只恨不得現(xiàn)在就回到瀾滄山，將那個吃里扒外的揪出來暴打一頓，再把覬覦《流光策》的秦光陳炯之流統(tǒng)統(tǒng)碎尸萬段。

    哦，陳炯已經(jīng)死了。

    北山蘅默了默，撫著袖口的蓮花暗紋問道：“那現(xiàn)在有辦法辨認(rèn)本教手里這本書寫的是哪一門秘聞嗎？”

    如果剛好是記載圣教術(shù)法那本，他便可以拿了書抽身而去，不用再牽扯其中了。

    北山蘅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

    但是很快，陸青就擊破了他的美好設(shè)想，“教主想來也看過此書，應(yīng)當(dāng)知道書中并沒有任何字?！?/br>
    北山蘅點頭。

    “那是因為這本書要用特制的藥水灑上，才能查看?！标懬嘁贿呎f，一邊揪著自己的劍穗，像是要把那瓔珞薅禿一般，“然而這藥水從何處取材，如何制成，貧道都不知曉?！?/br>
    北山蘅大感意外，“難不成珩清真人將此書留下，竟沒寫出一個解讀之法？”

    “自然是有解讀之法的，知道制藥之術(shù)那人如今正在逝水閣中，只是身負(fù)重傷，神識受損，故而貧道才向教主討要天衡海之水，來救那人一命?！?/br>
    “你們倒是動作快，搶得了先機?！北鄙睫康恼Z氣聽不出是諷刺還是夸獎。

    “這個倒是教主誤會貧道了。”陸青彎著眉眼笑起來，“只不過那人正好與家?guī)熛嗍欤詡笠恢痹陂w中休養(yǎng)而已。”

    北山蘅輕哼了一聲，邁步向前走去。

    陸青落在他后面，盯著那一道清雋的背影，不知怎的微微笑起來。

    說話間已經(jīng)行到了客棧門口，兩人一前一后進去，客棧老板立刻從柜臺后面迎出來，躬身行了個禮，堆起滿臉笑容：

    “陸道長來了……咦，蘅公子怎么又回來了？”

    北山蘅正要越過他上二樓，聞言腳步一頓，敏銳地問道：“什么叫又回來了？”

    “哎？”客棧老板愣住，結(jié)巴著道：“不是、不是您派人來接小公子，說是要退了房今日不住了嗎？我還說那銀子要退給……”

    北山蘅臉色驟然一變。

    不等他說完，便一把將人推開，朝著樓上奔去。

    第14章 楞嚴(yán)山

    二樓的天字號第一間房木門虛掩，窗戶緊閉，床前的帷幔隨著微風(fēng)輕輕搖曳，桌上還有半只沒吃完的蓮蓬。

    ——一切都和他離開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