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承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顧檀的神色，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他似乎除卻蹙起了眉，并未有任何慌亂。

    這份膽魄倒像極了他母親，赫連承這樣想，腦海中不覺便閃現(xiàn)出那個冷夜，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子跪在他的宮門石階上的模樣，雖看上去柔弱，目光卻是無比堅毅。

    若不是她的那份韌勁，自己大概也不會做那樣的決定吧。

    “回陛下，顧檀方才并沒有想要否認(rèn)，”藏于袖口的手微微冒汗，顧檀定下心神，輕輕頷首道：“只是草民自小便被人喚作顧檀，陛下口中的母親草民亦是不曾見過，所以草民到底是不是梁家的人，是否該叫梁檀，草民自己也不清楚?！?/br>
    說到這兒，他語氣未變，語調(diào)卻微微加重了幾分：“倘若不知便是欺君，那草民無話可說?！?/br>
    顧檀的聲音拉回了赫連承的思緒，他聞言輕輕勾起了唇，低聲感嘆：“也是，現(xiàn)在算起來，梁氏滅門不到二十載，你當(dāng)年也大約才一歲，不記得也是應(yīng)該的?！?/br>
    “至于欺君……”赫連承抬頭笑了笑：“梁檀，若朕真要?dú)⒛悖阖M會活到現(xiàn)在？”

    忽略顧檀微訝的神色，赫連承輕輕敲擊這桌上卷宗，“其實(shí)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當(dāng)年沈中端連夜帶著梁柯逃離，朕派人將梁府翻了三遍都未能找的到你。本以為你早已葬身火海，卻沒想到你居然可以安全的離了京都?！?/br>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接著對眾人道：“當(dāng)初梁家之事并沒有輕易被壓下，很多人對那本‘鬼斧殘卷’虎視眈眈。梁家滅族沒多久，宮中便傳出‘謠言’，說有人看見沈中端當(dāng)初從河邊帶走一個六歲孩童，先帝大怒，遂派了六名大人連夜去查，可最后這個案子定的不明不白，你們知道為什么？”

    三人沉默不語，只聽赫連承笑了一聲：“那案子最終是由朕判的?！?/br>
    “沈中端一直以來便是朕的人，”赫連承淡淡道：“我答應(yīng)過梁錦，也就是你娘，為她保下她的兩個兒子，代價就是她將梁氏謀反的所有罪證都交給我，包括那本鬼斧殘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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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jìn)入完結(jié)倒計時！

    新章~食用愉快~

    第88章 深淵

    二十年前。

    夕楓林赤色如血, 灑下一地秋意。

    此時距先帝壽誕尚有半旬, 負(fù)責(zé)舞樂的宮官安排獻(xiàn)技藝師于御花園排演，說的是排演, 實(shí)際上不過是各自準(zhǔn)備各自的，以免宴上出丑, 冒犯圣顏。

    御花園右角靠近楓林，林邊有青裳少女墨絲清顏, 攏袖而舞；那抹身影靈動若仙，杏眼卻沉寂宛若兩泓幽暗的深潭, 嘴角揚(yáng)起恰好的弧度，從舞起至結(jié)束始終沒有變化。

    不, 不只是嘴角, 就連神情也不曾改變一分。

    楓亭之中黃裳少年負(fù)手而立，深潭般的眼眸里沾了些許好奇。

    待他凝眸去看，那‘少女’的手臂與手腕以及關(guān)節(jié)處，分明牽著幾根若隱若現(xiàn)的銀絲。

    那是什么？

    少年出了亭子，身側(cè)的內(nèi)官見狀連忙快走幾步為他披上披風(fēng)：“殿下, 深秋露重，還是不要隨處走動了。”

    “無妨?！?/br>
    越過花園來到林邊, 青衣‘少女’靜靜的站在樹邊，在她身后, 手持牽絲線的女子正輕輕活動著手指。

    “這是什么？”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女子一個激靈, 待回過神來, 見少年身著黃裳, 便恭恭敬敬道：“回太子殿下，這是木偶，也叫傀儡?！?/br>
    身高等同，且相貌似人，難辨真假的傀儡。

    “孤聽聞梁氏所制傀儡可比真人，你難道是梁家的人？”

    “小婦梁錦?！?/br>
    雖身為太子，卻難掩少年心性，赫連承眼底閃過一絲興味，舉步來到少女傀儡身邊細(xì)細(xì)打量。

    只見那少女墨發(fā)隨風(fēng)飄動，手邊青袖翩翩，梁錦輕輕撥動銀絲，那少女立刻轉(zhuǎn)了個圈，對著赫連承盈盈施禮。除了神色僵硬之外，其他均與常人無異。

    “妙極妙極！”他拍手稱贊，轉(zhuǎn)身對梁錦道：“這玩意兒實(shí)在精巧，孤看著十分喜歡，梁夫人送孤一個可好？”

    梁錦聞言笑了笑，據(jù)實(shí)回答道：“傀儡動作需以絲線cao控，就算我將它送與殿下，它也只是個好看的擺設(shè)?！?/br>
    赫連承聞言沉思一會兒，欣然開口道：“之前便聽有人說梁氏傀儡精妙無雙，不如下次梁夫人去東宮排演可好，孤也想看看這玩意兒究竟有多玄妙?！?/br>
    有了太子殿下的這一句話，梁錦便成了東宮的?？?，一直到壽宴結(jié)束，赫連承依舊會時不時招她入宮，喚她cao縱傀儡演一出木偶戲來看。

    那時梁錦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對于年歲不大的赫連承，她總是將他當(dāng)做小孩看待，閑暇之際，便愿意與他說些故事來聽。

    “孤今日看了一本志怪錄，里面說有位匠人手持一把鬼斧，以那鬼斧做出的東西都可通靈?！?/br>
    聽到這兒，梁錦笑瞇瞇的接話道：“若這么說，以鬼斧作為媒介制造木偶傀儡，傀儡便會有靈，若有了靈，他們便可自己做戲跳舞了?！?/br>
    赫連承聞言瞪大了眼：“真的會有鬼斧么？”

    將傀儡放置一旁，梁錦柔聲安慰道：“那些都只是傳說而已，太子殿下不必太過放在心上?！?/br>
    “也是，”赫連承撓撓頭，低聲道：“若真有了那東西，恐怕整個天盛都要亂上一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