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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梳著雙環(huán)髻,一張張不施粉黛的臉看起來格外年輕,籃子上插著花葉,倘若只看這些,像極了一副和諧的仕女圖。唯一不和諧的,就是這些年輕的女孩子們都穿著一層輕薄的紗衣,僅僅上半身便已春光大露。 我駭然,“這是做什么!” “老師坐著吧,這是學生和二弟的一點心意?!崩钚薨粗易?,李念也笑著解釋,“這些是學生與大哥府中的侍婢,老師不必惶恐,當中有個妙人兒,說她府里常這樣喝茶,茶外又添風情,妙的很?!?/br> “說起來,那侍婢名字也妙?!崩钚薏桓适救?,“叫妙因。” “妙因?” 我仿佛還記得這個名字。 見我多問了一句,李修便指著當中那個領頭的女子道,“就是她,她娘給總管塞了多少錢才叫她進了宮的。老師可是覺得她……” “名字有趣?!?/br> 我趕緊喝了一口水,壓下心里的緊張。 “是二弟宮里的?!崩钚蘅戳死钅钜谎?,“父皇賞給了二弟?!?/br> “聽聞大皇子議親了?!迸吕钚迺e意,我連忙換了話題,“周節(jié)度使家的嫡女,卓州世家,不錯?!?/br> 各夸一次,暫時平了。 李修調頭去看那些女孩子,李念的手也從桌上拿了下去。 我定了定心神,又喝了一口水,眼睛卻只敢盯著杯子。 這場景,比教我在承慶殿跟那些老爺們坐一天一夜都要難受許多??v我不曾抬頭,也知道她們此刻的動作——桌面與地板都是打磨到平滑的琉璃,我已盡力去避了,卻還是看得到她們解開了衣裳。 “妙因說她家里慣常這樣喝茶?!崩钅钛劬σ涣?,直起身子來,“嫩玉流香,果然配得上這須盡歡的名字。聽聞老師以前喝過這個茶?” “嗯對。”我連連點頭,“喝過?!?/br> “但如此醒茶法,老師必是第一次見吧。”李念全然不顧我此刻尷尬的境地,他稍稍靠近了我一些,“這茶采摘烘焙,找的都是處子。老師想想,素手輕衣,就連那層薄汗也是香的,混在茶葉里,也不算污濁?!?/br> 我抬頭一掠,她們正跪坐在軟墊上,以西子捧心之態(tài)揉著胸口的茶葉。 原來這就叫醒茶。 我又低下頭,喝了一口水。 “今兒天熱,老師一進來,倒先喝了這半壺水?!崩钚逌芈晞褡瑁按龝€怎么喝茶呢。” 墨綠的茶葉,襯著那驚心動魄的白。 每一個動作于我而言,都是煎熬。 “色字當頭一把利刃,男色也好,女色也罷……”青衿昔年教導,驀然浮上心頭。 色字頭上一把刀,我已在這上頭栽過一次跟頭了,哪里敢再犯一次?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將剩下的半壺水喝了個干凈。 李修見狀,忙道,“快來煎茶吧,老師渴了。” 他面上殷勤,心中大約卻覺得我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想來李念也是如是想的,此刻他正看過來,帶了幾分歉意與慨嘆道,“今日不巧,老師可是身子不大爽利?學生本想著這些侍婢漂亮伶俐,可以服侍老師?!?/br> 我擺了擺手,又將自己信了佛是在家居士要持五戒的話說了一遍。 “難怪云空師父與老師有話說?!崩钅钜粐@,卻也只是一嘆,根本不信我的樣子。 李修親自挽袖煎茶,撒入蔥段與精鹽,小火慢煎,撇去浮沫,盛了一茶碗,亦親自端到我面前來。 “老師嘗嘗?” 撲鼻便是濃郁的調料味。 我雙手接了,心里想著的卻是在鳳相府上喝過的那次。 這茶清香,本不應加佐料烹調。 李修與李念,都是典型的皇家子弟,至尊至貴之人,太過于注重表在是否金貴莊嚴,反而忘了遵循根本。 我將這杯茶喝了,對李修道,“殿下大愛?!?/br> 又看向李念,“聽聞殿下府里有一副張載風的畫,得了閑,下臣便去與殿下討教一二。初入京師,下臣最先認識的畫,就是張載風的畫。” 李念一怔,隨即拱手應下。 “今日多謝兩位殿下招待,假有時日,下臣必做東回請。”我亦拱手,“只是今日蘭臺還有他務,下臣便先回去了?!?/br> 兩位皇子連忙道,“學生去送送老師?!?/br> 兩人俱是爭先恐后的樣子,生怕我與誰多說了一句話似的。 我也不推辭,坦然受了,進蘭臺大門前,方又對李修說了一句,“大殿下聰慧?!?/br> 李念一臉期待的看著我,我也還不吝嗇自己的贊譽之詞,“二殿下寬慈。兩位殿下俱是圣上左膀右臂,缺一不可?!?/br> “今我大夏有難,愈該顯兄友弟恭?!?/br> 我微微躬身,“下臣多言。” 送走了兩位皇子,鄭子沅也收拾好了東西要走,在門口遇見,鄭子沅對我深深一揖,“孟老爺?!?/br> 現(xiàn)如今的京師就如一潭池水,饒是池下如何翻騰,池面總是要平靜無波瀾的。 便是要不得不將這池水攪起來,也要盡可能的避開無辜。 權力過渡,是歷朝歷代都有的事情。 但我希望,這次過渡能盡可能的平穩(wěn)一些,再平穩(wěn)一些。 我亦對他深深一揖,“拜托了?!?/br> 河洛是京師的一扇門,如今虎威軍駐守滁州,竄入十三州的死士雖暫無異動,但若河洛有變,恐怕京師也不能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