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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將相在線閱讀 - 第154頁

第154頁

    “以云空和尚之名坐化,也圓了天丒教在大夏的體面。”

    如此一想,愈發(fā)覺得張一清死的不虧。

    也愈發(fā)覺得,人在官場中浸yin久了,當(dāng)真就會麻木。

    尋常百姓于他們而言,無非是幾個數(shù)字的變化。

    這些日子戰(zhàn)報看得多了,我似乎也有了這樣的趨勢。于是我總提醒自己想想五仙縣,想想余海,想想王福。

    入了夜,門房來報,說外頭有人找。

    “是誰啊?!蔽掖蛩闼X,剛洗了一把臉,毛巾不知道被扔到了哪去。我左右尋不見,便拉過一旁的衣裳袖子一揩。

    “說是丹州的。”

    丹州!

    我也顧不上再把頭發(fā)束住,連忙奔出去。

    有人等在門口,身上一團泥漿。

    我第一眼都不曾注意到他,又看了幾圈,才瞧見門側(cè)貼墻站著泥猴樣的一個人,弓著腰,瑟縮著。

    瞧見我出來,cao著一口方言道,“孟……孟老爺?”

    不是明大人。

    不是青衿或是白鷺中的任何一個人。

    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地道道的丹州人。

    “您說到三曲街上打聽,人人都知道孟……老爺住在哪里。”那人抬著頭,眼神里混雜著祈求、惶恐等數(shù)種情緒,他小心翼翼道,“不知道如今您已是老爺了,耽擱到今日才找到?!?/br>
    “進來吧?!?/br>
    我想起來了。

    去年在五仙縣時我去散甜酒,有人問我這酒好不好喝。

    不想隨口一句,竟有人當(dāng)真尋了來。

    他是遭了什么?才能將一句玩笑話當(dāng)成唯一的希望,跋山涉水而來?趙汝和丁四平給他抬了一桶水,我找出幾件衣服和澡豆,讓他洗干凈了,才又下廚房給他端了一鍋湯。

    那人不好意思坐著,卻又不知道該干些什么。

    “你坐著吧。”

    我按他坐下,給他盛了一碗湯。

    “這么遠,你是怎么來的?”

    他叫馬凡。

    據(jù)他說,那夜死士在縣衙大獄自爆,縣衙塌了一角,脊獸砸下來,砸死了巡街的馬家太爺。

    初時他們都以為這是天災(zāi),不料第二日日暮了,每家門口都守著一個金甲衛(wèi)摸樣的人,每人拎了一瓶甜酒,逼著他們喝了下去。

    有些人是不設(shè)防的,金甲衛(wèi)跟著孟大人,他們見過。

    可馬凡因為和我多說了幾句話,所以留了個心眼。他記得跟著我的金甲衛(wèi)都穿金甲帶金盔,但這些人額上都系了紅布條。

    而且他們態(tài)度蠻橫無禮,與我?guī)サ慕鸺仔l(wèi)全然不同。

    于是馬凡在嘴里含了一口甜酒,趁著那些人不注意,又偷偷吐了出來。記起我千叮嚀萬囑咐,便又將我給的那瓶甜酒喝了。

    不幾日縣里果然又起了瘟疫,這次便是馬凡也懂得了必然是那瓶甜酒的蹊蹺。

    只是這次,得了瘟疫的人死得快,額上系紅布條的金甲衛(wèi)們一車一車的往縣外拉死人。馬凡混在死人堆里,眼見著他們照著這些死人的面容,刻出了一張又一張的面具。

    “后來他們拿著這些人的身碟,往各個郡里去了?!?/br>
    他裹著被子,喝了熱湯,上下牙齒還是不住的打顫。

    “還好逃了出來?!?/br>
    簡簡單單一個“逃”字,卻不知費了多少周折,才能尋到京師我的府邸之中。

    “既逃出來了,便把這里當(dāng)家,先住下?!?/br>
    我下意識要去拍他的肩,手卻頓住了。

    我怎么知道此刻的馬凡是我見過的五仙縣小伙子,還是帶著面具的死士?

    丁四平一瞬間也想到了這些,我們只需一對視,便能看到彼此心底的猶疑與不安。

    哪里需要太多死士呢,只消戴著面具炸過幾次,世人之間就再無信任了。

    “孟老爺?!瘪R凡知道我們在猶豫什么,他三兩下脫光衣服,又當(dāng)著我們幾人的面使勁兒扯了扯臉皮,“您放心,那些死士這里這里都有兩道紅線——”

    他指著自己的腰與腳踝,又道,“也有些是青紫的印子,就像被掐過一樣。我在死人堆里見過幾個這樣的,聽他們的意思,好像是什么灌了巫族的毒但沒活下去,也就是沒成了他們要的毒蠱。但凡活下去的,就會填藥cao練當(dāng)什么死士,孟老爺你們在朝上可知道了?如今卓州也有了死士,就是不知藏在哪里,有沒有進京師。”

    青紫的印……

    許多已模糊了的記憶又清晰起來了。

    五仙縣縣衙的后院里,我靠著桌子聽丁四平說老牛去廁所時一聲巨響,他把鞭子系在樹上蕩過去。

    那時的老牛,腰間就是一道青紫的印。

    而那時我們所有人,都以為是丁四平下手太重所致。

    叫丁四平帶馬凡先歇下,我又去藏書樓里翻了一夜的書。

    以往不大過來,沒覺得這處有什么,無非是個不大的閣樓,放了許多無人翻閱落塵的舊書。后來又來了幾次,才發(fā)現(xiàn)這處的書量,實在不曾辜負(fù)一個藏書樓的名號。

    我一直翻到三更天的時候,才找到了一本西涼史傳。

    也是野史,不過提到了這個法子。

    西涼國內(nèi)有個巫族,巫族信薩瑪教,以蛇蝎為圖騰供奉。而巫族族長的選擇也格外嚴(yán)苛:初任族長便行“立杖”之禮,寂滅時杖身倒向的方向就是他的轉(zhuǎn)世所在。而巫族的族人們,則要帶著靈杖,前往杖身指向的方向?qū)ふ曳蠗l件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