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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案是提刑的營生,孟大人要做的是掌一州之鹽運調度。如此舍本逐末!何況大人在京師時,為人處事下官亦有耳聞,輕佻浮躁,絕非上佳人選??v然孟大人立功,圣上賞金銀便可,何須授之蘭臺令一職?圣上若執(zhí)意如此,只怕日后,蘭臺再不得安生!” 奉議司出來的人,牙口都好得很。 一句話顛來倒去都說的占理,且偏好對著硬骨頭啃一啃。 有意思。 “臣也以為不妥,還望圣上再行考量?!辩娗渖鄢隽校喔吲e笏板。 “臣也以為不妥……” “還望圣上再行考量……” 一時間,眾臣紛紛持笏出列,深深躬身,一副忠心為國、絕無二心的樣子。 放眼望去,也就方學士、鳳相與賀在望等寥寥幾人還站在隊列之中。 “安成?!?/br> 圣上開了口。 “你覺得呢?” 鳳相持笏出列。 當年鳳相亦如我此刻,圣上力排眾議,將他放在了丞相這個位置上。 大夏開國日久,這是第一位丞相。 “臣以為……” 鳳相站在我前方,我也看不見他此刻神情。 “趙參議所言,無非是兩個問題:鹽運司是否有人接任,以及孟非原的能力能否擔得起蘭臺令一職?!?/br> “年前圣上賜了明大人太阿劍監(jiān)察丹州百官,并暫接鹽運司一事?!兵P相看向鹽運司高大人,“此事是高大人入宮親自與圣上、內閣和本相議定,所以趙參議完全不必擔心?!?/br> 高大人點了點頭。 他一直都站在角落里,并不想?yún)⑴c到今日趙世英帶頭挑起的風波之中。 “第二件,孟非原在丹州經見了什么,你們得知道了,才能去評判他能否擔得起這一職。士別三日便當刮目相看,何況一別半年,今日之孟非原,又豈能是往日之孟非原呢?” 鳳相笑意微微,回頭去看趙世英,“趙參議日日讀史,自然該明白這個道理。如今,卻要叫一己之私念,而拘束了自己的眼界嗎?” “諸位老爺也是,先前難不成未曾見過游新、不曾與其共事嗎?你們捫心自問,游新可確如你們口中所說,還是只因為他年紀小,而你們見不得從一品的老爺這樣年輕?” 我站在鳳相身后,恍惚覺得,我是真的看不透他。 他一心扶持我,卻也打壓著我。 原先我以為這打壓只是為了將我收在他麾下,后來得知他歸順了尹川王,卻也從不在我與尹川王之間斡旋,昨日燙傷膏一事,還隱隱有幾分提點我的意思。 我總拿利益去分析他的所作所為,卻總什么都分析不到。 仿佛他為人處事,并不看利益,處處隨心。 可明誠之說他,分明不落一粒廢子。 圣上點頭,“安成總知道寡人心里在想什么?!?/br> 接著圣上猛地咳了幾聲,“好了,這件事不必再議,退朝吧?!?/br> 一錘定音。 我這個蘭臺令,無論在旁人心里眼里多么來的蹊蹺怪異,但畢竟是圣上欽點。 送走了圣上,賀在望幾步趕過來,“孟老爺,回蘭臺嗎?” 我想起賀在望升遷的路程,其實與我是有些像的,他得了圣上親眼,甚至都不必科舉,便由一介白衣成了蘭臺御丞。說起來,在眾臣心里,他比我更有爭議。 于是我點點頭,“回?!?/br> 品軼有了質的飛升,我卻不敢張揚,只能在心里一壓再壓。 這個蘭臺令是怎么來的,我比誰都清楚。 因而內府庫說要給我換輛車的時候,我很爽快的拒絕了,“代步而已,奢華太過,反而喧賓奪主。” 賀在望的車亦未經妝點,他略一躬身,“老爺請。” 于是兩輛青壁油車,一前一后,入了蘭臺的院子。 鄭子沅今日告假,昨天晚上他并未與我說起,大約打死他也想不到新任的蘭臺令會是我。不過,此間消息,很快就會傳回去了。 說來也巧,我來蘭臺任參議時就他告了婚假。如今我再回蘭臺,依舊是他告假。 風水輪流轉,唯他屢次栽到我手里。 我也未問緣由,只點頭應了。 趙世英此時也回了蘭臺,先前在朝上大公無私直言上諫的氣血還未平復下去,他一雙眼睛晶亮,在權衡過我與他之間的勝負幾何后,便只在口頭上占便宜,“孟大人?!?/br> 隨他。 在遇到他之前,我以為這種人只村子里有。 拼力氣是拼不過去的,挨了打也只敢遠遠地喊一句,“你打了你大爺!” 自以為占了便宜。 說完這句話,村霸王繼續(xù)打人,挨打的繼續(xù)被打。不過是一句空無根基的口號,風一吹,連個影子都剩不下。 “各州節(jié)度使的生平功過,可有整理?”我不計較趙世英的無禮,倒不是因為我大度,而是有人會替我教訓他。這蘭臺令是圣上排除萬難叫我當?shù)?,以圣上心性,他又怎么會允許有人懷疑他?一子落,局勢定,趙世英區(qū)區(qū)小卒,不足為惜。 “丙字紅箋便是?!?/br> 趙世英當了別人的矛,渾身繃足了替別人使著勁兒,卻毫不自知。 他擠開賀在望,笑嘻嘻的看著我,“孟大人,這節(jié)度使的生平功過,得了圣上御批才能閱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