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王福私底下自己記的，與鹽庫公開賬冊上的不同。

    我只一眼就瞧出了不對。鹽庫發(fā)放例鹽，每月戶主去領(lǐng)的人數(shù)都是減半的。而在鹽庫的公開賬冊上，每月領(lǐng)鹽的人數(shù)都對得上，甚至連按下的指印都大小形態(tài)各異。

    “這賬冊是張家兄弟做的，只是今日在堂上，下官只見了張二白，并不曾他那個哥哥?！?/br>
    王福見我看完了，又將那張紙收起來，“要論起來，張一清與王……他的關(guān)系更親近些。不過大人，下官自己記的這張，都是下官在場時，戶主去領(lǐng)的，賬冊上的那些是張家兄弟記的，下官并不曾見過。后來下官比對過以往賬冊上指印，雖看不大清，但總覺得不一樣?！?/br>
    指印不一樣，那去領(lǐng)鹽的是誰？

    每月人數(shù)減半，必然是瘟疫的緣故。可若是如此，依著瘟疫的兇悍，怎的王縣丞、余海他們不曾染上？

    張一清呢？為何今日都不曾見過他？

    此刻圍桌而坐的幾個人心中都有疑惑，但都不曾開口，只等著王福的下文。

    不料王福一氣說完了，端起杯來，喝了一口茶。

    “兩位大人，余縣令，下官還得回鹽庫去，兼之家中……”他頓了頓，垂首道，“酒菜就不用了。下官日夜憂心之處也已說的明白，還望兩位大人與余縣令記住下官說過的話，今日之事，譬如虎口拔牙，到底是一氣拔干凈了才安心?！?/br>
    我連連點(diǎn)頭，也不知還能說什么。

    見王福離了縣衙，便叫四個金甲衛(wèi)在暗中跟上。

    他說的對，王縣丞身后還有旁人，經(jīng)了今天一事，倘若他照舊還如往常般獨(dú)來獨(dú)往，只怕明日他的死訊就會傳到縣衙里。

    王福走了，我們都安靜了下來，我忽然想起青衿進(jìn)來時說他仿佛見了明大人。于是我又看向青衿，“你方才說在路上看見了明大人，可看清了嗎？”

    “仿佛是，氣度上是像的。”

    青衿向來不肯把話說滿，總留有余地。

    于是我又看向丁四平，“圣上派來的監(jiān)察史是明大人？”

    丁四平也跟著搖頭，“屬下并不清楚，圣上沒有說別的，只說監(jiān)察史會帶著圣旨，待他到了，就將這柄太阿劍給他。只是監(jiān)察史未到之前，屬下代行職責(z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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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太阿劍還要給別人？我愈發(fā)疑惑了, 丁四平到底在干什么？

    “那你……”

    “在監(jiān)察史來之前，屬下代行監(jiān)察史之職，順帶監(jiān)察孟大人?！倍∷钠揭恍? 轉(zhuǎn)頭對余海道, “來余縣令，吃飯吃飯。說起來那張家兄弟，這名字起的倒有些意思?！?/br>
    那邊余海卻皺著眉，“張一清……兩位大人, 下官忽然想到一樁事?！?/br>
    余海幾乎是無意識的咬了一口飯團(tuán), 他全然沒有半分在享受美食的樣子。我瞧著他，忽然想起曾經(jīng)的我, 矯情到吃什么飯配什么湯、茶要煎至幾分才能入口都要落實(shí)的一絲不茍，如今吃飯卻像余海一樣，只為填飽肚子了。

    于是我也咬了一口飯團(tuán), 飯團(tuán)下肚, 食不知味。

    倒也罷了，總還算是有口吃的。

    “張家兄弟拜了天丒教。”余海嚼著飯團(tuán)，“他們的名字便是他們當(dāng)時的師父取的?！?/br>
    天丒教？這又是個什么教？

    我看向余海。

    “下官也不知道了, 只是那天丒教的多打扮的不倫不類，說是講究三什么教合一？”余海整日忙于縣務(wù)，對佛道兩教又不大了解，大約這個詞也是從天丒教那邊聽來的。

    打扮的不倫不類？

    三教合一？

    只不過這么兩句話, 我忽然便想起了涪陵寺和云空。

    去見云空, 我只動過一遭心思。也就是這一遭，我才知道涪陵寺的主持是這樣的打扮的：頭上挽著道髻, 身上穿著儒生慣常穿著的月白衫子，腳上又踩著僧鞋, 這可算不算三教合一的意思？

    “天丒教？”

    我念叨著這個名字，看了一眼丁四平。

    丁四平搖了搖頭，我又看向了青衿和白鷺。

    “你們知道這個天丒教嗎？”

    心里倒是沒抱多大希望的，只不過是隨口一問。

    不想白鷺卻忽然開了口，“白鷺知道?！?/br>
    今天的白鷺，當(dāng)真叫我刮目相看。

    本以為王縣丞拿捏住了他，他便會一口咬死我怎么樣，不想?yún)s突然反水，反倒揭發(fā)了王縣丞。只是這一事大約并非為我，而是因他jiejie的緣故。他jiejie既在王縣丞府上做婢女，聯(lián)系王福的話，自然猜得到他jiejie受盡了王縣丞折磨，他想為jiejie報仇伸冤，就勢必要把王縣丞給拉下水。

    說來，這也是我運(yùn)氣好的緣故，捎帶手的解了圍。

    現(xiàn)下他又說出聽過天丒教這話來，我們?nèi)吮阋黄鹜Ａ藙幼?，看向白鷺，“這天丒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孟大人，天丒教是西涼國的一個教?！?/br>
    白鷺起身走到我們身邊，青衿連忙跟著搬過去一個矮凳，叫白鷺坐下。

    “天丒教，自西涼立國以來便有了，第一任教主就叫莫開易……大人應(yīng)當(dāng)聽過這個名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