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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是誰來開的藥?” 進了院門,老劉便住了步子,憫枝當(dāng)前迎過來,亦是愁容滿面的樣子。 “原先夫人只說不大爽利,那些日子里京師降溫,得了風(fēng)寒的人多,我們只以為是風(fēng)寒,見大人那邊有幾包治風(fēng)寒的藥,便給夫人煎了。不想病不見好,竟一日重似一日,這才叫了安濟堂的女郎中來,又開了幾貼子,今晨才勉強喝了小半碗米粥。” “里頭是誰在伺候?” “核桃和杏仁?!?/br> 我撩起簾子正要進去,又恐自己身上帶了寒氣,忙脫了外衫,又把手搓熱后才進了里間。 “這是怎么了?這幾日蘭臺事有些多,一時不慎,怎的病成了這樣?” 薛芳斜倚在榻上,身后墊了兩個美人枕,還是一副懶懶的樣子。核桃正往她額角貼了兩幅膏藥,再用一條抹額系住。聽我出聲,薛芳轉(zhuǎn)頭過來,滿目空洞,眼神不知是落在我身上還是越過了我身后。 “回來了?!?/br> 聲音也飄忽起來了。 于是我有些心疼,薛芳身體底子好得不得了,村里遭了災(zāi),她背著薛父的尸身走了一路,一直走到新村下了葬也從未叫過一句累。如今聽得她輕飄飄一句“回來了”,我忽然就覺得心都揪作了一團。 “原也不礙事的。” 薛芳咳嗽了幾聲,核桃連忙扶住。此時杏仁正端了藥進來,冷冷看了我一眼,“大人房里的藥是誰送來的?” 我忽然想起憫枝說薛芳是喝了我房里的風(fēng)寒藥才會如此,連忙道,“病各有癥,便是風(fēng)寒藥也不可亂喝。郎中說過什么,可又開了新藥來?” “我們早便想請郎中了,只是憫枝說大人房里有上好的風(fēng)寒散,她還拿出去問了幾個郎中,都說無妨,只是解表散熱的普通藥,大致是對癥的,夫人才肯喝。”杏仁將藥遞給核桃,繼續(xù)道,“憫枝所說,自然是跟白鶴處聽來的,白鶴是大人的貼身小廝,事前不稟明擅自告訴憫枝拿了藥來便罷了,如今夫人出了事,跑的比兔子還快,大人今日可看見白鶴了不曾?” “杏仁……” 薛芳又咳了幾聲,止住杏仁繼續(xù)逼問我的意思。 核桃也過來勸阻,“夫人如今剛好了些,便要鬧也要等著夫人大安了,如今鬧豈不是給夫人添堵么?” 我房里只有若白拿來的藥。 一念思及若白,我的神思又恍惚了起來。 那日我假意受寒,若白親自為我送了藥來,我感念他的心意,那藥便一直放在房里,從未動過。 論理,就該是治療風(fēng)癥寒癥的藥了。便是有些對不大上,也不該吃了更愈發(fā)不好了吧。我有些訕訕,卻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夫人昨兒夜里吐了血,今早將將吃進去小半碗白米粥,郎中剛走?!?/br> 杏仁又哼了一聲,“郎中已看過了那藥的藥渣,說那藥本就是大補的藥,體虛之人不受補,補過了虛火叢生,便更難治了。不知大人借著風(fēng)寒的名義在房里放這么幾貼補藥是何居心?還是白鶴與憫枝要聯(lián)合了來害夫人?大人,此事您若不查,婢子便回稟了何府,叫何大人來查!有人要謀害朝廷命官的義女與發(fā)妻,不知道這天底下竟還有沒有王法!” “杏仁!” 核桃終于出聲喝道,“不過是幾貼補藥,如何能賴到大人身上?是查也該查白鶴與憫枝才是!” 杏仁出夠了氣,“哼”了一聲摔簾子便走,我愈發(fā)覺得手足無措,坐立不安。 “大人,夫人今日精神尚好,您與夫人說說話吧。” 核桃將藥碗遞到我手里,推門出去,接著又仔細(xì)掩住了門。 我知道她是在創(chuàng)造讓我與薛芳獨處的時機,但不知為何,便是到了這步境地,我也覺得尷尬的很,不知該坐在何處。 第36章 “坐過來些?!毖Ψ纪飩?cè)挪了挪身子,笑意慘然,“我如今……已是這樣了,又能對你如何呢?” 這話說的我愈發(fā)慚愧,我與芳芳之間雖無什么實質(zhì)性的行為,但名義上畢竟是夫妻。況我一個大男人,每日里為了避開芳芳都東躲西藏的,實在也不像個話。于是我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順勢在床邊坐下。 “喝藥吧?!?/br> 我用手背試了一下藥溫,覺得尚可入口,正要舀一勺出來,芳芳卻接過藥碗,一仰脖子便喝了個干凈。 “我從不是什么嬌滴滴的大家小姐。”薛芳略歇了歇,有了精力,“能從福州越千里之地一人趕來京師,也能從京師去別的地方?!?/br> 她頓了頓,又道,“你對我早就無心了,又何苦將我從路室接回來。只當(dāng)這世上沒有薛芳……大家小姐也好,小家碧玉也罷,如今依著你四品的官銜,略差一些的,怕也強我薛芳百倍……”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其實我并沒有另娶他人的想法,從來都沒有過。 孟家本是逃荒到了西嶺村的外來戶,若非村中第一大戶薛家的接納與認(rèn)可,即便是個村子也很難立足。不想孟家糟了橫禍,我在一夜之間盡失雙親,又是薛家養(yǎng)了我許多年。 接著又一年春天,接連幾個月的蝗災(zāi),薛芳也沒了父親。西嶺村遷了新址,一茬又一茬的年輕人闖進了福州,決定拼出個名堂。 只有我決定來京師闖一闖。不僅僅是為自己,更多的是為了薛孟兩府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