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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衿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今日本就加了會班,又在奉議司門口躊躇半晌方才蹭了明大人的傘回來,青衿現(xiàn)下里才打算出去接我,如此散漫,不像他往日作風。 今日心情好,我不生氣,也不與他多說。 錯身而過時我忽然瞧見他后勁處有道紅腫,依著他的身高,像是被人撓了。于是我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脖子怎么回事?” “沒、沒事?!?/br> 青衿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看向我的眼神卻有些畏懼了。 他為人端謹,是這府里最不畏我的,如今這般眼神,必然是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只是,對我來說,又有什么能稱得上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我愈發(fā)狐疑了。 “大人,青衿去取吃的,迎雙閣說是做了炒枸杞芽。” 青衿略一躬身,掉頭就要走。 “回來!” 方才是有些餓,但現(xiàn)在,吃的卻不急了。 我倒要看看,這個一向端謹老成的青衿,干了什么不能直面我的事情。 廂房、書房依次看過,并無不妥,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樣子,但是這井然有序里又透出些微古怪——我記得昨夜幾乎通宵未睡,天色將曉之時才胡亂在桌上趴了一會兒。青衿今日又與我告了假,說相熟的一個同伴老子娘得了病需送出城去,我都允了。 是而他今日該沒有時間給我收拾這些才對。 現(xiàn)在猛地一看收拾好了,但若細細看去,折子是胡亂堆著的,桌燈斷了一條腿,此刻安安靜靜的靠著墻,就連簾子上也多了幾個不大顯眼的洞。像是被洗劫了一般。 “怎么回事?” 我有些惱恨。 今日拖了半晌才回來,本想一回來便去看看若白的,不想又在這些瑣事上磨蹭了許久。 “尹川王府來人了?!?/br> 青衿低著頭,不大敢看我。 “把若白公子搶走了?!?/br> 我這才明白我這府邸到底是哪里有古怪。 人口便是煙火氣,少了若白這么大一縷煙火氣,怎能不古怪呢? 尹川王真是好生無禮,說趕就趕,說搶就搶,且不論若白是個有溫度有感情的人,何況搶的還如此不體面,竟莽撞如野人一般,將我的廂房損毀成這般模樣——等等,既是要搶走若白,為何在我的廂房里撒野? “尹川王來的時候,若白公子正在公子的廂房里……” “做什么?” 我心口一揪,不安之感頓起。 “給公子收拾書案。” 青衿聲音愈發(fā)低了。 我緊握著的拳又垂了下去。 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當影子大到足可蓋身的時候,還有誰能注意到身是正的呢?說實話,我不怨若白,我與他一心相交,自然知道以他的矜貴人品,是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在我府上白吃白喝的,他總想為我做些什么。只是尹川王有權有勢,他說什么,旁人自然不敢辯駁。 不,圣上算不得旁人。 此事當還有轉圜的余地。 當夜躺在榻上,月光透過簾上的洞灑進來,斑駁如碎銀。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奉議司里的勁爆新聞是“奉議司副使孟非原與尹川王搶男寵,小廝阻攔不成反被暴揍”,是個姓趙的散大夫寫的。鐘毓有些同情的看了我一眼,問我是不是要把這折子扣下來。 扣是不必了。 即便攔住了奉議司的嘴,又能攔得住蘭臺的嘴嗎? 如范御史所言,蘭臺早就參過我數(shù)次,無一不是因為生活作風:花天酒地、狐朋狗友、不務正業(yè),可都是些捕風捉影的蠢事,甚至不需要我辯駁,范御史便可攔下。如今尹川王闖進我府內(nèi)打了青衿,此事正好為沖業(yè)績的蘭臺御史們提供了一個突破口,便是禁了這個,還有那個。 我只一點,若蘭臺要參,便叫范、王二位御史去參罷。一是給他們鍍鍍金,二來,熟人參我,下手應該會留情許多。 今日的折子便是鐘毓去送了。 司里諸人看我的眼神各式各樣,我都當看不見,眼一閉心一橫,愛怎么想怎么想。我就不信了,你們幾個寫的折子,會比我這一個當事人寫的更生動有趣曲折離奇? 更何況,昨日一見,我大致摸了摸圣上的喜好,心里有了底。 不知道該怎么辦時,投其所好,總沒錯的。 鐘毓回來的極快,他有些愕然的看著我,“你昨日去都干了什么?今日圣上只點名叫留下你的折子,別的都讓我拿回來了?!?/br> “昨日圣上叫我念折子給他聽?!蔽医舆^一摞折子下發(fā)給眾人,頗有些得意,“剛好拿了我的折子讓我念,大約是記得我了?!?/br> 今上果然是記得我了。 下午剛坐下沒多久,中午在怡寧茶樓吃過的茶在口中還尚有余味,先前送過我那位海公公便駕臨了奉議司。一襲藏藍的袍澤清冷沉郁,眉目生硬不茍言笑,讓向來放浪形骸的奉議司人都在一瞬間收斂起了心神。 “孟大人?!焙9珜ξ乙还笆郑鏌o表情道,“圣上在禮部后花廳等你?!?/br> 我這個人向來不大記路,因而極少單獨出門,除非迫不得已。但凡要去稍遠一點的地方,都會找人與我同行,就連上次也是找鐘毓畫了清清楚楚的路線圖才肯去禮部送折子。只是今日跟著海公公,話不敢多說,便只能低頭數(shù)著步數(shù),在心里想著這是哪條街,還有多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