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把性命交托給統(tǒng)帥，如今卻要讓他們?nèi)ニ兔?，這樣的事情無論來幾次，心理都得承受巨大的壓力。

    可是從大局上考慮，該做決定的時候，絕不能猶猶豫豫，拖的時間越久，造成的損失就越大。

    而這一次，葉蕭自己是肯定要留下來的，他走不了，也不能走！

    葉蕭讓黃誠跟著部隊一起撤離，他起先說什么都不走，他怎么能走，哪怕是在平時，他得都寸步不離地跟在大人身后，何況是如今。

    可是留下來，生還的機(jī)會十不存一，葉蕭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也有私心，這個一直跟在身邊，忠心耿耿的內(nèi)侍官，再怎么樣，也要留住他一條性命……再怎么樣，也要留住他一條性命！

    黃誠最終還是走了，而且是被葉蕭疾言厲色地踹走的。

    他走后沒多久，站在窗口督戰(zhàn)的葉蕭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繼肚腹不斷作痛之后，下面仿佛破了似的，一股暖流奔騰而下，順著腿根，一直流到腳踝，緊接著，腹中抽痛加劇，他死死扣著窗框，咬牙強(qiáng)忍。

    孩子終于要來了，來得太不是時候！

    此時此刻，他還是剩下這些將士們的主心骨，他們拿命來拖延北軍的步伐，他也絕不能倒下。

    許是束了腹的緣故，痛覺變鈍，又許是一直一直地疼著，也就疼習(xí)慣了，他竭力忽視不斷流出身體的暖流，握緊了拳轉(zhuǎn)移痛感，繼續(xù)督戰(zhàn)。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南軍該撤的已經(jīng)撤走，剩下來的，幾乎就是在負(fù)隅頑抗，眼看著已撐不了多久。

    從腹中流出來的暖流流了整整一日，幾乎快要流干，葉蕭的整個腰腹早已麻木，疼到極致，仿佛已經(jīng)沒有痛覺。

    他所在的戰(zhàn)船周圍，自己人越來越少，漸漸地就要被北軍包圍，他死死地咬住牙根，不讓自己發(fā)出半點(diǎn)聲音，因?yàn)樵谶@個時候，但凡發(fā)出聲音，必是呻吟。

    恍惚間，有士兵過來拉扯他，嘶啞著嗓音喊道：“將軍，快走吧，弟兄們都快撐不住了。”

    他狠狠地咬了咬舌尖，強(qiáng)逼自己清醒幾分，隨后猛地抓起桌上的佩劍，與士兵一道離開船艙。

    外頭甲板上，遍布著尸體，南軍剩余的人依然在與源源不斷的北軍搏斗。

    葉蕭望一圈周圍的慘狀，唇角露出一絲苦笑，他的將士們不走，他身為統(tǒng)帥，就更不能走了！

    深吸一口氣，還是拔出佩劍加入了戰(zhàn)斗，漸漸的，他也殺紅了眼，眼中除了南北兩軍的軍裝，再無其他。

    他只能借此來辨認(rèn)敵友，麻木地只知揮劍，砍殺。

    混戰(zhàn)之中，沒有統(tǒng)帥，沒有將領(lǐng)，只有涇渭分明的敵我雙方，是敵就殺，是自己人便能將后背托付，結(jié)成暫時的戰(zhàn)斗組合。

    葉蕭覺得自己越來越累，眼皮仿佛都快抬不起來了，除了機(jī)械性地砍殺，再無其他。

    不知道什么時候，身邊穿著同色軍裝的自己人一個一個倒下，到了最后，只剩他一個。

    他疼到麻木，累到極致，再也支撐不住地單膝跪地，僅靠著佩劍支撐住身體，握著劍的五指，顫抖不已。

    周圍的北軍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卻沒有一個人靠近，眼前人仿佛讓出了一道空隙，有些熟悉的人影從空隙中走來，他微抬起頭，瞇著眼瞧，但瞧不真切。

    但是那個聲音還是熟悉的，說的是：“你輸了?！?/br>
    葉蕭提起最后一口氣，動了動唇，聲音虛浮無力，氣若游絲：“……不許……讓任何人知道……”

    眼前突然天旋地轉(zhuǎn)，他的世界，終于陷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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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升

    “云揚(yáng)……”

    “云揚(yáng)……”

    葉蕭就是在這個聲音的牽引下，迷迷糊糊醒轉(zhuǎn)過來。

    勉強(qiáng)睜開眼,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原先那條督戰(zhàn)的船上了, 但是腰腹間的劇痛依舊，仿佛被車輪狠狠地碾過一樣難受。

    突然, 頭頂有個聲音驚喜道：“你終于醒了！”

    正是李青山的聲音。

    葉蕭微抬了頭，才發(fā)覺自己正被李青山攬在懷中, 身上的盔甲已經(jīng)不見，緊緊纏繞著腰腹的布條也已松開, 只剩了單薄的中衣和褻褲。

    他臉色煞白, 眉心緊鎖，強(qiáng)忍住幾乎要溢出喉頭的悶哼：“這……是哪里……”聲音虛弱難言。

    李青山只顧緊緊地攬著他, 聲音似悲似喜：“你不許旁人知道，我便將你帶到這條烏篷小船上，摒退眾人，隨波逐流，飄來這里?！?/br>
    此時已是深夜，船艙的角落里點(diǎn)了燭火，李青山望著葉蕭雪白的褻褲上那大片赤紅，急道：“知不知道自己就快生了, 何必要這么拼命？”

    “你既出招……我必……接招……”疼痛一波一波涌上來，葉蕭喘得厲害, 說話間也是斷斷續(xù)續(xù)，雙掌更是死死捂住高隆的大腹，試圖緩解疼痛, 但只能是徒勞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