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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晉桓好脾氣地笑了笑,低頭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文錢。 薛遙趁林晉桓掏錢的功夫,眼疾手快地揪起他懷里的兔子一把搶了過來,又將新得的糖面兔子塞進了林晉桓的手里。 薛遙這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待林晉桓回過神來,他已閃至七八丈外。 薛遙站在無邊的燈火中,朝林晉桓揮了揮手,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行了,別追了?!毖b見林晉桓邁步朝他走來,笑著對林晉桓說道:“我不殺它了,我保證!” 說完,他的身影一閃,便消失在了人海中。 一枚銅板落在林晉桓的腳邊,林晉桓停下腳步,俯身將銅板收進懷里。他望著薛遙離去的方向,笑著罵了一句:“這個小騙子?!?/br> 這天晚上薛遙帶著一只活小兔子,終究沒能完成趙景明布置的任務,被義父罰在大雪里扎了半天的馬步。 后來那只小兔子被他一路帶回了京城,好吃好喝地供養(yǎng)在了玄武騎的營房里。 * * 轉眼又是一年燈會,林晉桓與薛遙并肩走在興泰鎮(zhèn)繁華的街道上。 半年前他們告別傅長春離開了鬼境。臨別前薛遙將弒神刀交到了傅長春的手里,對她說道:“現(xiàn)在我把選擇權交予你,但你答應我要慎重考慮這件事,好嗎?” 傅長春悶悶不樂地點了點頭,問:“你還回來嗎?” 薛遙望了一眼不遠處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林晉桓,笑道:“我們會時?;貋砜茨恪!?/br> 離開鬼境之后,薛遙和林晉桓先后去了塞外和漠北,好好領略了一把邊境風情。而后兩人又來到了江南,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zhèn)上置辦了一方有山有水的小院。 在江南的這段日子里,他倆一人是城東藥廬里的人人稱贊的小林大夫。一人往臉上貼了塊狗皮膏,化身為街頭卜卦測字代寫書信滿嘴胡說八道的假道士。 薛遙平日里不常賣弄學識,但畢竟從小是陪太子一同讀書的,文采眼界自是不凡,很快就在小鎮(zhèn)上獲得了文曲星下凡的稱號。林晉桓醫(yī)術高明,瞧病抓藥皆不收錢,沒過幾天鎮(zhèn)上百姓便給他送來了一塊提著“懸壺濟世”四個大字的牌匾。 只是林晉桓始終惦記著那年因薛遙的失約而沒有看成的花燈,于是在除夕前夕兩人特地關了藥廬收起卦攤,一起回了一趟興泰鎮(zhèn)。 兩人前腳剛走出客棧,天空就突然開始飄雪。林晉桓忍不住牽過薛遙的手,暖在自己的袖子里。 薛遙眉眼一彎,沒有多說什么,任由著他黏黏糊糊地牽著。 林晉桓牽著薛遙走進一片輝煌的燈火中,雪花紛紛揚揚地往下落。人群中只有他們倆沒有打傘,不一會兒便雙雙白了頭。 人間轉眼數(shù)十載,興泰鎮(zhèn)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如今賣油炸粉果不是孫大娘,而是一位大眼睛的姑娘。 姑娘見二人沒有打傘走在雪里,熱情地招呼道:“二位郎君,外面雪大,進來歇歇腳?!?/br> 林晉桓溫和地朝姑娘笑了笑,牽著薛遙繼續(xù)往前走去。 燈會里那些哄小孩子的玩意兒再也無法引起他們的注意,林晉桓帶著薛遙來到河邊堆起的燈樓前。這座燈樓足有數(shù)十仗高,樓前豎著一對火龍,樓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彩燈。 林晉桓對薛遙道:“小的時候我每年都來這里逛燈會。” 薛遙望著燈樓上垂下的絲絳,道:“我也曾隨義父來過一次?!?/br> “是嗎?”林晉桓偏過頭看了薛遙一眼,笑道:“或許你我早就見過也不一定。” 薛遙在林晉桓的手上輕輕地拍了拍,笑他異想天開:“哪有這么巧的事?!?/br> 林晉桓握緊了薛遙的手,看向燈樓上的萬盞燈火,道:“誰知道呢。” 第100章 番外(二) 小沙彌趴在桌案前,巴眨著一雙大眼聚精會神地盯著老和尚的手。 老和尚的臉皺巴得像一塊風干的老榆樹皮,手卻意外地纖長素凈。他佝僂著背端坐在破蒲團上,若不是此刻他的手中正撥弄著一個龜甲,乍看之下像是早已駕鶴西去。 小沙彌旁觀了一會兒,很快就失去了興趣,師父眼下正在擺弄的怎么看都是再尋常不過的龜甲卜卦。 年前小沙彌隨著師父出門游歷,他原以為此行可以一路游山玩水,飽覽九州風光。誰知來到蜀中之后,師父不知怎么在這個深山老林里找到了這么個破落寺廟。 師徒幾人收拾了一番,便就此住下。小沙彌原以為只是暫時落個腳,誰知住著住著就再也不走了。 老和尚瞇著那雙三角眼在龜殼上寫字,他手上的那支筆不知道是從什么犄角旮旯里挖出來的,禿得只剩下零星的幾根毛。 小沙彌發(fā)了會兒呆,百無聊賴地開口問道:“師父,我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回刺桐?” 老和尚將寫好字的龜甲投入一旁的火盆里,這才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怎么,想師兄弟們了?” “沒有。”小沙彌沒規(guī)沒矩地仰躺在地上,幽幽地嘆了口氣:“這里沒意思極了?!?/br> 自從在蜀中落腳之后,師父每天都在鉆研這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還把自己搞成了這么一幅——小沙彌偷偷打量了一眼師父此刻的尊容,心里想到:黃土埋到脖子的模樣。 小沙彌想了想,繼續(xù)說道:“我爹月前來信說,如果我們暫時不回刺桐,他可以在山腳鎮(zhèn)子上給我們蓋一座寬敞點的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