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在心里和老夫人說著話，蕭晗度過了剩下的半個下午。

    紙錢一直燒著，香也一直燃著，蕭晗的整個院落都是煙火的氣味。

    傍晚時分清兒來給蕭晗送晚飯，見她跪在地上，都不拿個蒲團放在膝蓋下墊著，立即走過去想扶起她。

    “蕭小姐，你快起來，我給你拿個蒲團你再跪吧？”

    蕭晗卻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不用了，你只要再去拿些紙錢來就好了，去吧?！?/br>
    不能去送祖母，連給她上一柱香都不能，那她就只能盡心盡力地給她燒些紙錢，燃些香。

    她對不起祖母那么多，現(xiàn)在多跪一下又有什么呢？

    “那好，我去拿，你離火盆遠些，別被這煙氣熏著了?！鼻鍍褐坏脩?。

    片刻后，清兒拿來紙錢還有香，因為她剛才注意到香也快燃完了。

    輕輕放下，清兒詢問，“蕭小姐，你先吃飯吧，這紙錢我?guī)湍銦?，決不會讓它斷了的?！?/br>
    已經(jīng)這么燒了一下午，還跪在地上，肯定又累又餓的了，再這么下去，會受不了的。

    沒想到蕭晗卻是揮揮手，堅持道：“不用了，我不餓，你拿走吧?！闭f完又繼續(xù)往火盆里丟紙錢。

    無法，清兒只能退到一邊，靜靜守著她。

    太陽一點點下落，消失在西邊的天空，撒盡余輝。

    就在這別人都在吃飯的時候，夜白卻再次突然來訪，令蕭晗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蕭晗還處在悲切之中，剛開始的驚訝過后，她瞥一眼夜白，又掉轉過頭去做自己的事。

    反倒是清兒，作為一個侍女，必須上前去請安，“夜白公子。”

    “嗯”夜白淡淡回應，瞧見一口未動的飯菜，皺著眉頭詢問：“她一口沒吃嗎？”

    “是的?！?/br>
    這下夜白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他在她身邊站定，也和她一樣跪下，燒起紙錢。

    看著夜白的動作，蕭晗一把從他手里搶走紙錢，冷著聲音問道：“你在干什么？”

    她在這里給祖母燒些紙錢，祭奠一下祖母，可他也跪下來燒，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見，給你祖母燒些紙錢，送送她，我并沒有其它的意思?！?/br>
    夜白蹙緊眉頭，盯著火盆里的大堆灰燼，頭也不抬的說著。

    說完半天沒聽到蕭晗有說什么，夜白以為蕭晗默許了他的行為，又伸手去拿紙錢。

    可紙錢被蕭晗死死地攥在手里不松開，夜白抬起頭，疑惑的看著她。

    蕭晗滿臉斑駁的淚痕，原本漂亮的大眼睛紅腫不堪，聲音因為哭泣也變得有些粗啞。

    “夜白，如果你想我原諒你，可以，放我離開紅莊，讓我送祖母最后一程，而不是只能在這里對著天空給她燒紙錢?！?/br>
    “對不起?！币拱着查_放在蕭晗臉上的目光，艱澀的說道。

    蕭晗，我也不想讓你留在這里傷心，可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如果你不原諒我，我也沒有辦法了。

    “蕭晗，我不能違抗莊主的命令，你現(xiàn)在只能留在這里，等莊主的計劃有了進展，他會放你離開的?！?/br>
    雖然如此說著，但他也不知道莊主的計劃是怎樣的，什么時候會放蕭晗走更是不知道。

    可為了安撫蕭晗，他現(xiàn)在只能這么說，以免徒增她的擔憂。

    “就沒有其它辦法了嗎？我只是想送送祖母。”蕭晗的聲音染上哭聲。

    在這紅莊里，會幫她而且能夠幫得上她，只有夜白了，如果連夜白都沒有辦法，那她就徹底沒有逃出紅莊的可能了。

    可夜白的回答不會改變，還是那句“對不起”。

    其實，夜白也曾想到讓蕭晗加入紅莊，這樣莊主就會對蕭晗放松警惕。

    可是，以莊主多疑的性格，就算蕭晗加入了紅莊，不到他的計劃成功，莊主是不會讓她出去。

    如果最后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那一開始就不要給出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所以，如此想著的夜白也就沒有提出這個想法，干脆一口回絕了蕭晗。

    徹底絕望的蕭晗臉色一垮，原本因為激動而挺直的腰一下子又彎下去了。

    呆愣了半晌，蕭晗似突然恢復神識一般，閉了閉眼又睜開，然后接著機械的往火盆里扔紙錢。

    夜白的心有些澀澀的疼，可他也無法再做些什么，只能陪著蕭晗祭奠老夫人。

    夜白再次伸手去拿蕭晗抓在手里的一大疊紙錢，而這一次蕭晗竟然就這么放開了。

    看著手里的紙錢，夜白的心里更加難受了。

    蕭晗會這么輕易放手，定是已經(jīng)徹底絕望了，不再理睬身邊的事情。

    蕭晗和夜白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看顧到周圍的事，但站在一旁的清兒卻是驚呆了。

    她在紅莊也呆了有幾年了，在僅有幾次見到夜白的時候，都只覺得他冷漠。

    而在平日里幾個小侍女聊天談論到夜白時，她們也都說是冷淡薄情。

    可就這兩天時間內(nèi)，她在蕭晗這看到的夜白，完全顛覆了之前在她心中的形象。

    昨天晚上夜白的舉動還沒有什么太令她驚奇的，但今天夜白竟然陪著蕭晗跪著，還一起燒紙錢。

    懵了半晌，清兒終于消化了眼前的這一幕，閉上因驚訝而微微張開的嘴巴。

    心下思索一番，清兒又去拿了些紙錢，兩個人燒肯定不夠的。

    夜白注意到清兒的舉動，心想清兒應該算是在紅莊里對蕭晗好的人了，在她放下紙錢后問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清兒?！甭曇羟宕?，婉轉如剛出谷的黃鸝鳥。

    將手里的紙錢丟進火盆，夜白站起來，示意清兒和他走到一邊去說話。

    清兒跟著走過去，疑惑的問道：“夜白公子，你有什么要吩咐的嗎？”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

    他們之前已經(jīng)見過幾次面了，可夜白才第一次開口和她說這么多的話，第一次問起她的名字。

    而且，夜白現(xiàn)在居然還找她說話，這些通通都是第一次，清兒都快激動的說不出話了。

    “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虧待了自己的身體，如果有什么需要你盡管來找我?！?/br>
    “哦，好，我會督促蕭小姐吃飯的，請夜白公子放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