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剛過完，祁鉞就收拾著包裹去國子監(jiān)讀書了，徐夫子授學(xué)一向開明，讓學(xué)生自己體會書中真意，但是對于科舉而言，祁鉞還需要一次系統(tǒng)的教學(xué)。

    祁鉞一走，宋澄就正式將書局的事提上了日程，等到三月運(yùn)河通航的時候，商益就會帶著畢昇的學(xué)徒從南邊來了，到時候書局就要開始印刷書籍，準(zhǔn)備開店了。

    開春的時候，宋澄專門去書院中看了孟夫子。宋澄進(jìn)門的時候就看見又有家長帶著小孩子來報(bào)名，宋游站在院中給組織孩子們做清潔，宋澄這一見，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和宋游兩年沒見了，此時陡然見到，兩人竟然都有些尷尬。

    “師兄，外面又來了一個找夫子的。”一個小孩子跑過來向著宋游道，宋游匆匆忙忙就走了，宋澄干咳了一聲才去找孟夫子。

    “夫子，宋澄來看你了?！彼纬握驹陂T口躬身一禮大聲道，孟夫子年事已高，只是舍不得這些孩子，還強(qiáng)撐著給孩子們授學(xué)。

    “快進(jìn)來?！泵戏蜃涌攘藘陕暤溃纬我宦犚娒戏蜃討?yīng)了就掀開簾子進(jìn)去了，孟夫子靠在座位上道，“澄怎么來了？快過來坐?！?/br>
    宋澄將帶給孟夫子的禮品放在一邊，上前坐在孟夫子身旁道：“半年未見夫子了，甚是掛念，特地過來看看夫子?！?/br>
    孟夫子“呵呵”笑著道：“多虧你還記掛著我這個老頭子，自從去年冬日里就覺得吃力了許多，夫子老了?！?/br>
    “夫子老當(dāng)益壯，更添意氣?！彼纬涡χ?，孟夫子笑著道：“就你會說，祁鉞呢？怎么沒和你一起來？”

    “祁鉞得到一位大人的舉薦，已經(jīng)去國子監(jiān)讀書了?！彼纬位氐馈?/br>
    “夫子，有個孩子專門來找你，學(xué)生已經(jīng)將人帶過來了?！彼斡握驹陂T口道，孟夫子又咳了一聲，他道：“專門來找我的？帶進(jìn)來我看看?！?/br>
    “是?！彼斡蜗破鸷熥訋нM(jìn)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那孩子沒抬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著孟夫子一揖道：“郁悉見過孟夫子?！?/br>
    孟夫子從前是出名的嚴(yán)肅，可是這幾年年紀(jì)大了，也和藹了不少，他笑著道：“將頭抬起來，男子漢大丈夫，低著頭做什么？”

    宋澄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當(dāng)機(jī)了一下子，這個名字他已經(jīng)七八年沒聽過了，上次見這個孩子，還是在郁慈的葬禮上。郁悉將頭抬了起來，與郁慈長得有五分像，只是眉眼更犀利些，不像郁慈那般平和。

    “這孩子倒是看著眼熟?！泵戏蜃酉蛑纬涡χ?，“長得精神。”

    “夫子，這是郁慈的弟弟。”宋澄在孟夫子身旁提醒道。孟夫子經(jīng)過宋澄這一提醒便記起來了，他連道了兩聲可惜。郁悉板著臉很是嚴(yán)肅，他向著宋澄頷首道：“哥，好久不見。”

    宋澄忙對著郁悉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小悉”。宋澄想起從前對郁悉說的話，登時愧疚的臉都紅了，自己說是要給郁悉做哥，這么多年卻從未過問過。

    “夫子，郁悉想拜你為師，求夫子成全?！庇粝は蛑戏蜃由钌钜灰荆戏蜃舆B著咳了兩聲笑著道：“我已經(jīng)老了，怕是當(dāng)不起你的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818那個寫霸道總裁的橙子

    第51章 第五十一本書

    “求夫子成全。”郁悉掀袍跪在了孟夫子面前， 孟夫子為難道：“這，你這孩子， 為何非要拜我為師？”

    “郁悉久聞夫子治學(xué)嚴(yán)謹(jǐn)，有教無類，誠愿拜入夫子門下，聽夫子教誨。”郁悉說罷便叩首在地， 孟夫子連連咳嗽了幾聲道：“罷了罷了，我便收下你這個學(xué)生， 他日老夫西去了， 你便另投明師。”

    “學(xué)生多謝夫子！”郁悉大喜，順著這一跪便行了拜師禮，孟夫子也未料到自己已經(jīng)如此年邁了，竟然還收了個學(xué)生， 他笑著向宋游招了招手道：“游，過來?！?/br>
    “是， 老師?！彼斡巫吡诉^來站在孟夫子身邊，孟夫子向郁悉道：“這是你師兄宋游，徐夫子不在，我已年邁， 如今書院里的雜事大多是游管的，以后有事便可直接找他。”

    “是。”郁悉向著宋游一揖道， “有勞師兄了?！?/br>
    “分內(nèi)之事，師弟客氣了?！彼斡芜€了一禮，臉上十分尷尬地向著孟夫子道：“夫子， 書院里的廂房已經(jīng)住滿了，師弟來的晚，現(xiàn)在沒地方住了……”

    “今年竟然來了這么多學(xué)生么？”孟夫子驚訝道。

    “是，老師請過目。”宋游將登記了學(xué)生名單的簿子遞給孟夫子，孟夫子草草一翻，竟然有三十來來個人，再看排住宿的，確實(shí)已經(jīng)滿了。孟夫子也為難了，他看著郁悉道：“要不就先住在我家吧。”

    “這……”郁悉怎么好意思去抓在孟夫子家，可是這不去，書院里又沒地方住。他下意識向著宋澄看去，宋澄也想到了這點(diǎn)，他向著孟夫子道：“要不讓小悉跟著我去住吧，等什么時候廂房空出來了，就再搬回來?！?/br>
    “去你家？”孟夫子問道。

    “老師還在蘇州，家中只有澄一人居住，空房間還有，讓小悉住過來沒有問題的?！彼纬涡χ溃霸僬呶遗c慈私交甚好，不能放著小悉不管。”

    孟夫子聞言點(diǎn)頭，向著郁悉道：“悉，你覺得如何？”

    “郁悉愿意，多謝哥了。”郁悉笑著向宋澄道謝。

    宋游緩了一口氣，他笑著道：“如此最好，今年的學(xué)生已經(jīng)收滿了，不能再收了?！?/br>
    孟夫子點(diǎn)點(diǎn)頭道，他又問道：“游，前幾日那位何舉人可答應(yīng)來授學(xué)了？”

    “他昨日口氣已經(jīng)軟了不少，學(xué)生再磨兩天，定能將人請來。”宋游笑著道，“再者他已經(jīng)沒有盤纏了，陛下近兩年不會開科取士，他要是不來書院授學(xué)，怕是連回鄉(xiāng)的盤纏都沒了?！?/br>
    “哼，不學(xué)好，你這樣能請來夫子？”孟夫子閉著眼哼了一聲，嘴角卻帶著淡淡的笑意，顯然沒有真的惱。宋澄仍記得宋游是那個連件不合身的衣裳都要留下的小破孩，沒想到他竟然已經(jīng)長成了如今的模樣，雖然年紀(jì)還小，可是已經(jīng)開始幫夫子管理書院了。人之初，性本善，小時候再怎么不講理，可到底還是個孩子，最后也能給孟夫子教誨成如今的模樣，也算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了。

    “我使不上力了，你老師又躲在江南含飴弄孫去了，我看這書院要關(guān)門?！泵戏蜃酉蛑纬伪г沟?，宋澄見孟夫子如今的模樣，竟比以前多了幾分童趣，想來老人家的話說的不錯，這人老了老了就小了，孟夫子如今已是老小，怕是還要這兩學(xué)生哄著，他轉(zhuǎn)眼去看宋游，果然見宋游一副哄老人家的模樣：“老師想多了，游絕對不會讓書院關(guān)門的，學(xué)生保證明天就將何舉人請來?！?/br>
    “說的好聽，請來再說。”孟夫子又哼了一聲，宋游撓著耳朵笑了笑，心里暗自下定了決心，今天再跑一趟，明天怎么著都要將何舉人請來。

    宋澄帶著郁悉從書院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宋澄知道郁悉家里住的遠(yuǎn)，今日怕是已經(jīng)折騰了大半天沒吃飯了，他們索性就在外面的攤上吃了碗面，也省的回家做飯了。

    “小悉，你這幾年過的怎么樣？家里可還好？”宋澄有些愧疚地問道。

    “我很好，家里也一切都好?！庇粝せ卮鸬暮芸欤麑⑼肜锏臏己攘讼氯?，宋澄要給他再叫一碗面，郁悉忙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哥，我已經(jīng)吃飽了?！?/br>
    “那成，晚上餓了家里還有饅頭，能墊一墊?！彼纬涡χ溃粝c(diǎn)了點(diǎn)頭，宋澄又問道：“你從前在哪里讀書？”

    “村學(xué)，我們村有個老秀才，一直教我們讀書，年底他去世了?！庇粝さ馈?/br>
    “節(jié)哀?！彼纬蔚?，如今郁悉已經(jīng)長得比那個時候的郁慈大了，想來郁慈長大了，也是這般的模樣吧。郁慈是宋澄生命中第一個親身經(jīng)歷的逝去的人，宋澄第一次嘗到那種無力地感覺，他覺得這郁慈就是他心頭的白月光，無論他活多久，都會一直記得。

    “哥，我們回去吧？”郁悉見宋澄有些發(fā)呆，他推了推宋澄道，宋澄被郁悉這么一推才回過神來，他起身付了錢道：“走吧?！?/br>
    宋澄帶著郁悉到了巷子口，他笑著給郁悉介紹道：“頭上的這家住的是個道士，已經(jīng)很多年沒回來過了，第二家是祁鉞家，你也見過祁鉞，就是陪著我去找慈的那個男孩，如今已經(jīng)去國子監(jiān)讀書了，他的母親祁嬸嬸還在家中，你日后就見著了。最里面那家就是我現(xiàn)在住的地方，走吧，我?guī)氵M(jìn)去?！?/br>
    “哦”郁悉跟著宋澄走到了書館前，宋澄開了鎖，帶著郁悉穿過書館到了院子里，郁悉驚訝道：“哥，外面竟然是個書館?！?/br>
    “嗯，就是沒什么人來買書，你就當(dāng)它是個藏書閣好了?！彼纬涡χ溃麕е粝さ搅撕笤?，將一直空著的那間屋子收拾了出來道：“你就住在這間，正屋是老師的，東廂徐大哥回來的時候要住，后院雖然偏了點(diǎn)，但是清幽，正好方便你好好讀書。”

    “謝謝哥?！庇粝ばχ溃纬紊焓秩嗔巳嘤粝さ念^道：“這么客氣做什么？”豈料郁悉竟然一下子就躲開了，他伸手使勁揉了一把自己的頭道：“哥，以后不要揉我的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