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兒_分節(jié)閱讀_81
太子重禮,行事用度從來恪守分際,又豈會有逾制僭越之舉?你折中所列,條條項項俱是朕予吾兒的恩典。將朕體恤吾兒的慈心當(dāng)作誣陷吾兒的證據(jù),究竟是何居心? 如此一句罷,帝王已然揚聲道: 窺伺太子行蹤、又羅織罪名妄言構(gòu)陷……來人!將此人押入大理寺嚴(yán)審!朕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后攪風(fēng)攪雨,意圖以莫須有的罪名誣陷朕的太子! 圣、圣人饒命!圣人、圣人…… 隨著帝王一聲令下,門外戍守的禁衛(wèi)魚貫而入。不過片刻光景,那名御史驚呼討?zhàn)埖囊袈暰鸵严г谧襄返钔?;而蕭宸再熟悉不過的、屬于帝王的身影,也緊隨著由御書房回到了暖閣當(dāng)中、一個張臂將他緊緊擁入了懷。 莫要擔(dān)心。 自打聽著房中響動就一直掛心愛兒的蕭琰低聲安撫道,即使真有人鉆了空子、往興麟殿放了什么不該有的東西,能接觸的范圍也十分有限。朕這就遣潛龍衛(wèi)前往徹查,好生給宸兒一個交待。 ……兒臣無事,只是想到對方可能在興麟殿里動了手腳,有些心驚,故一時動作過大、不小心將枕頭掃到了榻下而已。 由父皇半是緊張半是急切的態(tài)度意識到了期間可能存著的誤會,蕭宸忙做出了解釋,這事兒雖有些惱人,卻也不失為一種警惕……就是不曉得幕后之人是明知他手段如此拙劣還拿他當(dāng)槍使,還是所托非人、白白浪費一番布置了。 無論哪種,都是其心可議、其罪當(dāng)誅──千里之堤,潰于蟻xue;但凡朕對太子的了解和信任少上一分,這種栽贓嫁禍的手段再粗暴,也足夠埋下懷疑的種子了。 蕭琰未曾出口的是:這點懷疑看似微不足道;可一旦父子倆有了隔閡,這粒種子只怕立時便會生根發(fā)芽、成長茁壯,生生將只有三分的罅隙擴大到十分,再不復(fù)往日的親密無間……他雖不懷疑自己對愛兒的珍視和信任,卻也不會因此便有恃無恐了。尤其北疆用兵在即,他和宸兒遲早是要分隔兩地的;若因粗心大意讓人鉆了空子,豈不…… 只這一想,帝王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他雖已幾度同宸兒談?wù)撁鞔撼霰毖阒?,卻似乎……一直沒提過自個兒有御駕親征的打算? 思及此、想到愛兒可能的反應(yīng),蕭琰神色一僵,卻終究還是在短暫的躊躇后輕輕一嘆,破釜沉舟、偏又故作不經(jīng)意地道出了自個兒的決定: 遠(yuǎn)的不說,單單明年春天,你我便得要天南地北、兩相隔離了。若有心人趁此良機從中挑撥,無論朕對宸兒如何信任,一番風(fēng)波也是在所難免。 ……天南地北,兩相隔離? 盡管帝王是接在先前的話題之后順口提起這八個字的,蕭宸卻仍一聽便抓住了這番話的重點所在: 父皇……莫不是仍要親征北雁? 因兩世發(fā)展的軌跡多有不同,前生讓他輾轉(zhuǎn)淪落敵手的危機也已從根本上徹底化解,蕭宸完全沒想到父皇這輩子竟然依舊打著御駕親征的主意,以至于眼下一陣錯愕,神情間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nongnong憂色: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父皇時常以此言教導(dǎo)兒臣,緣何所作所為卻與此背道而馳?同前生相比,如今的大昭只強不弱,北雁也因三年前的那番波折而損了不少元氣……敵我之勢如此,兒臣實在看不出父皇有何御駕親征的必要。 自古以來,帝王御駕親征,無非是為了提升士氣、宣揚國威。可如今的大昭不缺士氣,聲威也大大凌駕于遠(yuǎn)近諸國;無論從哪方面來看,確實都不需要堂堂一國之君不遠(yuǎn)千里地率軍親征。 次子這番簡單卻切中要點的分析,讓聽著的蕭琰不由一陣苦笑。 ……說到底,無非是執(zhí)念而已。 父皇……? 曾經(jīng),朕最大的心愿,便是驅(qū)逐北雁、振我河山。為此,盛京城破、舉朝南遷之際,朕不僅未曾隨先帝遠(yuǎn)赴昭京避禍,反而趁亂甩開侍從、只身投往母舅麾下四處轉(zhuǎn)戰(zhàn)。如此一晃數(shù)年,如非端仁太子英年早逝,朕對自個兒的期許也就是個大將軍而已;不想后來卻登臨大寶,從在前線率軍抗敵的將軍……轉(zhuǎn)為了廟堂之中高高在上的帝王。 ……父皇在衛(wèi)平軍中的事跡,兒臣自來十分向往。 蕭宸雖不知父皇為什么突然講起了古,但以他的性情,自是不會張口拆臺的──事實上,他不僅沒拆臺,還十分上道地捧了對方一句;佐以那雙筆直凝視著帝王的、寫滿了崇敬和欽慕的明媚鳳眸,饒是蕭琰原只是為了替自己御駕親征的行為找理由才會談起這些,亦不免讓愛兒崇拜的眼神瞧得有些飄飄然,足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一聲輕咳: 錯過了同北雁的最后一戰(zhàn),一直是朕心中之憾。這十余年來,朕始終盼著能重回戰(zhàn)場、能重拾昔年志業(yè),親自率軍擊潰北雁。如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好不容易迎來了最好的時機,自然說什么都要親手做個了結(jié)。 蕭宸因而沉默了下。 若連前一世也算上,父皇倒是已經(jīng)親自率軍擊潰北雁過了。問題是,前生對北雁的勝利,是以他的死、以父皇陣前殺子的慘烈代價換來的,連想都覺得苦澀非常,又如何稱得上完滿?更遑論慶祝了。 他沒經(jīng)歷過康平之亂,也沒真正上過戰(zhàn)場、領(lǐng)過軍,自然很難體會父皇對這一切的執(zhí)著。但若從洗清、掩蓋前生的陰影來想,父皇如此決定,倒也不是那么難以理解。 只是御駕親征……想到父皇先前天南地北、兩相隔離那句,少年心下微酸,忍不住低下了頭,音聲有些艱難地問: 然……父皇不欲兒臣同往? 朕需要你替朕好好守著后方、守著大昭。 可父皇先前離京之時,不是也讓樓相和五皇叔── 暫時離京和御駕親征是兩回事。你是朕寄予厚望、手把手培養(yǎng)出來的太子,自然得在朕出征時擔(dān)起家國大任。 蕭琰雖能體會愛子的擔(dān)憂和不舍、也曾動過將人帶在身邊的念頭,但朝中對他天天將宸兒拘在身邊的舉動早有非議,若連出征都要將人帶著、而非按制由太子監(jiān)國,只怕他疑忌太子的傳聞立時便要甚囂塵上;某些人給他強行打壓下去的野心,也多半會因此再度冒出頭來。 換言之,不論是從穩(wěn)定朝局方面來說、還是從培養(yǎng)、鍛煉次子的應(yīng)變能力來說,將太子留朝監(jiān)國,都是最為合適且穩(wěn)妥的決定。 而這一點,不用他明說,對政治有足夠敏感度的蕭宸也是十分清楚的。 只是清楚歸清楚,一想到父皇開春便要遠(yuǎn)赴邊疆,自個兒卻只能留守朝中、從一封封延遲的戰(zhàn)報中確認(rèn)父皇的安危,心底的不安和波瀾,便怎么也無法平息。 父皇…… 他喃喃低喚,可戰(zhàn)場……終歸不比平時…… 這場仗,朕已在那樣痛苦的狀況下贏過一次,自然也能夠再贏上第二次。 帝王半是承諾半是安撫地接續(xù)著道,還是說,父皇就這般不值得你信任? 自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 父皇…… 況且,北疆畢竟是你前生……縱使劫數(shù)已過,那等兇地,宸兒還是能避則避的好。 ……兒臣明白。 聽父皇連這個理由都用了上,蕭宸便有千百個不愿,也只能認(rèn)命接受了這個事實。 ──因知曉父皇對朝堂的掌控能力和說一不二的威信,年輕的太子對朝臣的勸阻完全不抱期望;更不可能在父皇已事先同他通過氣的情況下明目張膽地出言反對。也因此,除了好好把握別前的時光,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努力熟悉政務(wù)充實自己,從而在父皇親征時穩(wěn)定后方、成為征北大軍最為有力的后盾而已。 想到這里,少年心下暗嘆,正想著辭別帝王回興麟殿里好好想想,不意一只手卻在此時驀地潛入衣襟,隔著里衣把玩、搓揉起了他的乳首──意料外的發(fā)展和隨之而來的酥麻疼意讓蕭宸渾身一震、唇間一聲父皇便待脫口,那熟悉的溫軟卻已緊接著貼覆而上,用最直接也最粗暴的方式生生止住了他所有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