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明跟在一個穿著體面的女人身后走到他面前，那個女人只看了他一眼就走了出去，再也沒回來過。

    宋懷明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眼睛里就流露出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緒。

    后來自己和這個父親相處，宋懷明也是動不動就盯著自己看好久，有時候還會自言自語：“你和你mama真的好像……”

    顧卿那個時候面臨的完全是一個新的環(huán)境，沒有過去，而當(dāng)下的一切也都是糊里糊涂的。

    他有時候做夢，會夢到有一個人在廚房煮粥，是糯米的清香，還有煙草的氣息，細膩的布料觸感……

    似乎都是他一個人的。

    但是到后來，就全是血，鼻尖幾乎還能聞得到那濃重的血腥，醒來就是驚恐與眼淚。

    他太害怕了。

    所以這些亂七八糟的夢漸漸地也很少做了。

    宋懷明似乎從來不缺錢。白天就是喝酒，晚上也是喝酒，自己那時高中住校，也就一周回來一次，后來好幾次都接到醫(yī)院的電話，跑到醫(yī)院就是宋懷明酒精中毒的通知。

    顧卿那個時候很少開口說話，似乎一下喪失了語言功能，等宋懷明好了，再帶他回家，然后自己再回去上學(xué)。一路上兩個人都不說話，但是宋懷明總是會盯著顧卿看好久，渾濁帶著血絲的眼里有種瘋狂的情緒。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顧卿轉(zhuǎn)頭淡淡地看了眼宋懷明，沒有說話。

    “呵，你這個時候跟你媽一個樣。她后來對我失望透頂，可是能怪我嗎，我的教職被停了……嗤，聽說還是你爺爺?shù)闹噶?。難為他們顧家了，為了整個我，跑到這么個小地方。”

    顧卿不知道在想什么，其實出院后的顧卿經(jīng)常走神，但是宋懷明不介意，他就想找個人說說。

    “后來你媽受不了了，帶了你就走。多狠心的女人吶，不過你媽后來不是死了嗎，呵?！彼螒衙餮劾镆凰查g透出惡毒的意味，“你倒是養(yǎng)得好，白得跟個公子哥似的……”顧卿皺眉，轉(zhuǎn)過了頭，加快了腳步。

    “你可別忘了，你姓宋，我可是你爸！”

    宋懷明過來拉顧卿，顧卿條件反射直接往旁邊一靠，兩個人這個時候正好走到家門口，放在門口的鐵質(zhì)垃圾桶被顧卿一撞，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金屬擦著水泥的刺耳感，兩個人俱是一愣。

    宋懷明低頭笑了笑，率先開了門進去，顧卿站在門口，看著灰暗陰影里的宋懷明，躊躇。

    “怎么，連家都不回了？你還記得你姓什么嗎？”嘴角的弧度刻意而冰冷，眼里折射出了些許別的意味。

    顧卿不再看，低頭進了門。

    后來，顧卿看著手里的水果刀，上面的鮮血跟許久不見的夢中一樣，粘稠可怖。

    沒了夢中的驚慌，顧卿冷靜異常，他走了出去。

    手上攥著滴血的刀，他走了出去。

    宋懷明沒有死，就是失血有點多，還是宋懷明自己叫的救護車。

    后來顧卿被管制起來的時候，宋懷明還過來說情，但是顧卿置若罔聞，只說了了一句：“我想殺他?！?/br>
    宋懷明玩味地看著顧卿的自暴自棄，沒有再開口。

    顧卿被放出來的時候直接就離開了那個城市。

    宋懷明過來接他，只晚了一步，顧卿走得毫不留情。

    后來有一次顧卿在打工的酒店還見到過來找人的宋懷明，當(dāng)天顧卿就辭了職換了一個城市。

    現(xiàn)在他坐在豪華的車里，身旁的這個男人看上去疲憊不已，但是依舊風(fēng)采奕奕，看得出來，他和自己本身就不是一類人。

    但是，他偶爾轉(zhuǎn)頭看著自己的時候，顧卿總覺得那眼里的一切，擔(dān)憂，疼惜，一點點的欣喜和忐忑，都是因為自己，這個人的全部都是自己的。

    顧卿低頭冷笑，他在做什么夢？

    臉頰上火辣辣的感覺慢慢消退，顧卿抬手碰了碰，很奇怪，沒有生氣，沒有驚訝，就是委屈。

    很熟悉的情緒涌了上來，顧卿極力克制，眼睛通紅。

    顧昱章一下就感覺到了。

    “對不起，我剛剛氣急了，哥跟你道歉，阿卿別怪哥?！?/br>
    有些顫抖的身體被收攏進一個溫?zé)岬膽驯В煜さ臒煵菸?，還有手心里的布料感，顧卿突然就哭了。

    一開始只是很小聲的抽泣，后來，也許是顧昱章過分的溫柔，顧卿潛藏幾年的委屈都被哄了出來，哭聲越來越大，攥著顧昱章胸前衣料的手也越來越緊，整個身子都抖得厲害。

    顧昱章嘆息，都是他的錯。將顧卿直接抱到了腿上，顧昱章才發(fā)現(xiàn)顧卿太瘦了，心里又是一痛，輕輕摟著，這是他失而復(fù)得的珍寶。

    邱華轉(zhuǎn)頭看了眼，示意司機開慢點，一行人就這么將半個小時的路程開成了一個半小時。

    許是太過安心，顧卿直接睡著了。顧昱章把人抱下來的時候，顧卿都沒醒。

    第60章

    顧卿被放到床上的時候迷迷糊糊地醒了，顧昱章的身軀整個地罩住了他，顧卿本能地牽住了顧昱章的手。

    顧昱章一愣，低下頭仔細看了看顧卿的表情，“阿卿？”

    顧卿眼睛要睜不睜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顧昱章心疼地摸了摸顧卿尖尖地下巴，臉色也不是很好，眉宇之間染上了顧昱章最不希望看見的痕跡，整個人都有些抑郁。

    撫了撫顧卿的眉心，嗓音低柔：“阿卿再睡一會？”

    顧卿點點頭，皺了皺眉，他總覺得不真實，顧昱章轉(zhuǎn)身下去的時候，顧卿睜眼看了好一會顧昱章的背影，突然想起來，一年前他是見過他的。

    那個時候“權(quán)貴”的老板還沒找上他，他又換了一個城市，在一家酒店的餐廳專門負責(zé)給客人上菜布菜，沒有什么技術(shù)含量的活，顧卿完全是為了養(yǎng)活自己。

    還是一家很高檔的酒店，連招一個像顧卿這樣的應(yīng)侍生都要看顏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