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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魚鱗在線閱讀 - 第43章

第43章

    蕭鈺輕輕皺眉:“你沒對秦非遙動手吧?”

    他甩掉衛(wèi)家殺手后,便找不到秦非遙行蹤了,只在秦家大宅不遠處找到一具黑衣人的尸體。

    蕭鈺自認(rèn)對秦家有愧,自然想辦法去尋秦非遙。他知道秦非遙去中原必定是去找萬九寄幫忙,又聽說京落暉被傷,想起他性格不好惹,又擔(dān)心是京落暉報復(fù)。

    但他還沒有主意時,衛(wèi)行歌一事又出,幾番沖擊下來,蕭鈺便不再去中原了,返回來吊祭衛(wèi)行歌。

    不管怎么說,衛(wèi)行歌畢竟與他相識多年,他又看著衛(wèi)家雙子出生成人,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京落暉。

    京落暉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問得有點懵,反應(yīng)過來后又覺得好笑:“我對秦非遙動手?一個沒有修為的人,能不能活到萬乘燕處都成問題,我何必浪費精力去動手?”

    蕭鈺微微抿唇:“抱歉,我只是想激你一句,看看你反應(yīng)?!?/br>
    他又將那晚之事對京落暉說了一遍,如今外界傳聞都是說秦非遙無故失蹤,更多的就沒人知道了。

    蕭鈺所說,京落暉并不意外。

    “衛(wèi)行歌本就為了難春寶典而來,還試圖與我交易,讓我去秦家打探消息。她所為不過是因她兩子,倒也無可厚非。”

    京落暉是真不在意這個事,只是他不愿意被人脅迫著做交易罷了。

    蕭鈺輕嘆一聲:“當(dāng)年我初入江湖,為了追查人販子行蹤,與衛(wèi)行歌相遇。見她氣度不凡,又心思純正,才多了幾分欣賞之意?!?/br>
    只是沒想到一晃多年,便成了如今結(jié)局。

    聽到他這話,京落暉莫名覺得尷尬。

    衛(wèi)行歌有沒有對鬼城動手還不知道,但對云祁山動手是肯定了的。

    蕭鈺欣賞的是有著俠義之氣的衛(wèi)家家主,而不是為了權(quán)勢犯下殺孽的衛(wèi)行歌。

    他自己也清楚,前來吊祭時,心中極為復(fù)雜。

    什么時候,他身邊的人居然有著這樣的過往,而他卻一點不知曉?

    京落暉突然道:“殺衛(wèi)行歌之人姓祁?!?/br>
    蕭鈺扭頭看他:“祁?我沒有聽說過這一家,你是從哪聽來的?”

    京落暉毫不在意:“從他本人。”

    蕭鈺臉色一變。

    他急切地上前一步:“你見過此人了?他在哪里?”

    不管如何,蕭鈺還是想問清楚。

    衛(wèi)行歌多年行善,這并不是假事,蕭鈺也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的。因此對她過去更加不理解,想要弄清楚,也只能找她仇人了。

    京落暉看他一眼,蕭鈺五官端正,并不女氣,但眉宇之間,仍是多了幾分柔情風(fēng)流。

    只是被他冷清執(zhí)拗的性格壓下去了,因此京落暉也從來沒有看出來。

    “若你是真想知道……”京落暉將絕無名所住之地說出,“具體地方我并不知道了,還要你自己去找。對了,如果有機會,你也可以去鬼城看看,那里五行回轉(zhuǎn),倒是真有無爭玄谷之意了?!?/br>
    “我是暗竹林后人,想來與鬼城也有幾分淵源,去一次也好。”

    蕭鈺感慨萬千,為鬼城之事遺憾。因此他也沒發(fā)現(xiàn)京落暉幾次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沉默下來。

    早已注定的結(jié)局,若是說出來,好像也沒有意義了。

    蕭鈺匆匆離開,京落暉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想起曲玲瓏之事,忽然覺得自己被裴與衡同化了。

    “唉,我以前哪里有這樣的心情,都怪你們。”

    櫟青被他莫名其妙指責(zé),也不反駁,只是眨眨眼:“你是說你方才猶豫之事嗎?這倒確實是,你從前很少猶豫,更別說還糾結(jié)這么多次?!?/br>
    從前?

    京落暉被他這樣一提醒,又發(fā)覺自己刻意忽略的事情再次涌上心頭。自他重傷醒來,便多了一些抹不去的記憶。這些記憶困擾他許久,有時是那琉璃水缸里的人魚,有時是趴在池邊的櫟青。

    更多的時候,是他殺人的樣子。

    一次又一次,在昏暗的屋里,他手結(jié)靈印,冷漠地看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他腳下流逝。

    縱使是京落暉這般冷情之人,也覺得心驚。

    他睚眥必報,有時候比裴與衡不知道殘忍多少,但比起夢中的自己,還是太溫柔了些。

    在他夢中的自己,并不把那些人命當(dāng)人,京落暉很清楚,在他夢中的自己,比他現(xiàn)在更加殘忍瘋狂。

    每一次入夢,醒來都冷汗?jié)i漣。

    那些回憶,交織雜亂,成了他不想去管的夢魘。

    他雖然知道與櫟青有關(guān),卻不愿意多問。也許是在他心中,并不想破壞這一層關(guān)系,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更不想承認(rèn),那真的是他自己。

    京落暉自認(rèn)不是好人,卻也不是嗜血好殺之人,在他夢中的黑暗,恍惚間,竟讓他覺得,如今這一切才是夢。

    但櫟青一次又一次地提起這個詞,從前。

    從前……

    那真的是他的從前嗎?

    京落暉承認(rèn)自己后悔了,或許他不該試探櫟青,也不該試圖找到自己的過去。若是他的過去是這樣的,那如今的他又是誰?

    幾番掙扎,原來還是找不到源頭。

    這種滋味太難受了,京落暉連笑都笑不出來,只是推了推櫟青,語氣冷淡不少:“從前如何,我不想聽……回去再說吧。”

    他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卻依舊放任自己逃避。

    明明他動心了,為什么又要讓他這樣掙扎?若真的只是鏡花水月,那又為什么非要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京落暉看了一眼毫無所覺的櫟青,愈發(fā)牙癢癢,他在這掙扎是為什么?還不是因為眼前這只妖說的從前?

    這只妖傻乎乎的,卻讓他在這糾結(jié),真是不公平。

    櫟青被他莫名其妙地掐了臉,滿眼茫然,但這種親昵的動作顯然讓他很受用,忍不住蹭了蹭京落暉的手,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眷戀。

    京落暉覺得自己好像被這種眷戀燙到了手,連忙收回:“今晚我去找宮簾心談?wù)?,你別亂走,妖族不比人族,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你的身份就麻煩了。”

    他不在乎兩族之差,但其他人可不是這樣想。妖族進攻人族領(lǐng)地是事實,殺十萬民眾喚醒妖祖也是事實,這筆血債說不清楚,人族向來是殺一儆百,只要發(fā)現(xiàn)有妖族絕不放過。

    櫟青這只妖傻乎乎的,還是別被人騙走了。

    夜幕降臨,京落暉留在宮家,等著宮簾心來找他。

    宮簾心來時,他仍在飲酒,還試圖哄騙櫟青也喝一點,櫟青耳朵紅著,握著他手,想推又不想推,就這么干握著。

    閑情逸致,宮簾心眼神稍暗,他面上仍是溫和,來到京落暉面前:“靈師真是好雅興,身旁這位劍客更是豐姿俊逸,兩位這份坦蕩,真是讓我驚訝。”

    世人依舊崇尚陰陽調(diào)和之道,對斷袖之癖及兩族相戀都是不贊同甚至厭惡的,也是因為這樣,顧明歸之事才會一直傳下來。

    身為八劍之一,他兩樣大忌都犯了,自然是讓人恥笑的。只是念及他對人族的貢獻,表面上不提罷了。

    京落暉也一笑,舉杯慢悠悠地說道:“坦蕩之人,才不會總戴上面具,試圖把自己偽裝成另一種人。”

    “哦?”宮簾心輕輕皺眉,“靈師說的是,這般感觸,向來靈師應(yīng)有不少體會了?!?/br>
    “是啊,體會良多。只是體會再多,也比不上宮家主?!?/br>
    京落暉見宮簾心神色不變,又輕輕笑了一下:“宮家主切莫誤會,我是說宮家主畢竟比我見識廣,必定對形形色色的人都看了許多,應(yīng)當(dāng)比我更有感觸才是?!?/br>
    “靈師說的是,只是世間這般大,又豈是我看得清的呢?”

    宮簾心也跟他一人一句的閑聊,就看京落暉什么時候按捺不住主動說出。但京落暉顯然十分有耐心,跟他一人一杯喝得挺開心的,櫟青反而有些忍不住了。

    京落暉上手摸了摸他的臉,酒氣醉人,連帶著呼吸都熱了不少,“你先回去吧,我與宮家主一見如故,忍不住想多聊一會兒。”

    他畢竟不怎么喝酒,清陽派哪有酒給他喝?數(shù)杯下來,白皙的臉上早已染上薄紅,連帶著他向來沒什么血色的唇也深了一些。

    櫟青愣愣點頭,他知道京落暉要做什么,也不多問,便起身離開。

    宮簾心這才一笑,多了幾分真誠:“靈師,這邊請吧?!?/br>
    宮簾心的書房極大,擺著各式各樣的書,案幾上文房四寶都是極品,每一樣擺設(shè)都是上等寶物,料是京落暉,也很少見人把自己書房也裝得這么富麗堂皇。

    他對宮簾心的認(rèn)識又要更深一步了。

    宮簾心吩咐了人點燈,然后坐在京落暉對面,看著他一手撐在案幾上,一手在燭光下輕輕摩挲著墨硯。

    京落暉不算是三教中人,對這些禮節(jié)也不在意,向來沒什么規(guī)矩,把玩了一會兒又放回去,準(zhǔn)備去拿桌上的狼毫,卻被宮簾心按住了手。

    “靈師若是有興趣,送你可好?”

    京落暉眨眨眼:“好啊,那多謝家主了。”

    宮簾心輕笑幾聲,覺得京落暉還挺有意思,他看得出來這人放肆輕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矛盾感,這樣的人本來是很能引起別人的興趣。

    只是他不一樣,宮簾心不喜歡這種人,更不想與這種人打交道。

    京落暉終于停了手,覺得他們兩人這種試探也該到此為止了,便直接問道:“我聽聞家主有赤鯥雙翼?”

    “有?!?/br>
    宮簾心爽快承認(rèn),一張比女子更加清麗嫵媚的臉在燭光晃動下忽明忽暗,“但是,靈師能以什么來換呢?”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京落暉會說什么,不禁嘲笑京落暉的天真,若是想以一些沒有證據(jù)的事來威脅他,那這算盤打的就太蠢了點。

    可京落暉只是一笑,語氣愈發(fā)深沉輕柔:“宮家主想要什么呢?只是一樁交易,只有宮家主想要,只要我能付出代價,都可以?!?/br>
    宮簾心想錯了一件事情,在京落暉心里,他所做的事跟京落暉想要,并不沖突。

    京落暉笑了一下:“云祁山后人姓祁,我想了許久,一直不知道關(guān)鍵地方在哪?,F(xiàn)在想想,就是這個祁字吧。宮家主選擇云祁山作為自己的跳板,是因為其他人記不得這個祁字?;蛟S需要什么條件,或許是什么特殊命格,宮家主能記得這個字,但其他人不行。”

    世人對圍剿云祁山一事并不清楚,不是有人刻意隱瞞,而是天機遮掩。

    宮簾心不知道做了什么,能夠得知云祁山這個特殊的地方,借由此地登上高位,并且根本不怕事情敗露。

    因為除了特定之人,無人能記得云祁山名姓,無人記得,就不會有人翻案。

    所以絕無名才會一人擔(dān)起復(fù)仇之責(zé),而不是將此事捅出,因為沒有用,沒有人會記得這個地方,更沒有人會替云祁山洗刷冤屈。

    無爭玄谷是想避世不能避,云祁山是無人知其所在,想入世卻不能入。

    一時間,竟不知誰更悲哀。